我和林晓晓是双胞胎,爸妈却把爱都给了她。因为她是早产儿,
我是被忽略的那个“健康孩子”。清华录取通知书到手那天,
父母笑着递给我一杯牛奶:“让给妹妹吧,她身体差更需要好前途。”我拒绝后,
他们竟把我锁进阁楼。逃出去那晚,卡车灯光刺进眼睛的瞬间,我听见林晓晓在笑:“姐,
你命真硬。”再睁眼回到高三开学。这次我笑着帮妹妹“辅导功课”:“晓晓,
姐姐教你个道理——人太贪心,会被反噬的哦。”北方小城,八月的暑气像一层黏腻的油膜,
死死糊在皮肤上,闷得人喘不过气。窗外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叶子蔫头耷脑,纹丝不动。
蝉鸣声嘶力竭,一声叠着一声,尖锐地刮擦着耳膜,搅得人心头莫名烦躁。林晚放下笔,
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书桌上摊开的习题册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
旁边那本被翻得卷了边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每一页都浸透了汗水和笔迹。
空气里浮动着廉价驱蚊水刺鼻的香精味,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挥之不去的淡淡霉味。
厨房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却像细针一样精准地扎进耳朵。
“...晓晓的药快没了,这个月那进口药又贵了不少...”是母亲赵桂芬的声音,
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沉重的叹息。父亲林建国低沉地“嗯”了一声,
接着是打火机“咔哒”的脆响,一缕劣质香烟的呛人味道慢悠悠飘了过来。
“...晚晚那个竞赛奖金,学校该发了吧?正好顶上。”林晚握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指节泛出一点白。那笔省级物理竞赛一等奖的奖金,
她原本计划用来买那套垂涎已久的高考真题精析合集的。书已经在书店看了好几次,
崭新的塑封下,是通往她梦想学府更清晰的地图。现在看来,这张地图又要被揉皱了。
她垂下眼,视线落在桌角一张小小的合影上。那是小学毕业照,
她和林晓晓穿着一样的白裙子,扎着一样的马尾辫。照片里,她笑得有点拘谨,
身体微微侧向妹妹,像一株努力寻求阳光却被更高植物遮挡的幼苗。
而比她晚出生三分钟的林晓晓,依偎在母亲怀里,小脸苍白,
眼神却带着一种被精心呵护出来的、理所当然的娇憨。就因为这早产的三分钟,
就因为这孱弱的一副身子骨,命运的砝码,从她们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彻底倾斜了。
客厅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带着点刻意的轻盈。“爸,妈,
”林晓晓的声音软糯得像裹了蜜糖,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惹人怜爱的虚弱,“我有点头晕,
好像空调吹着了...”林晚不用回头,
也能想象出客厅里的画面:母亲肯定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脸紧张地迎上去,
父亲也会掐灭刚点着的烟,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哎哟我的小祖宗!快坐下坐下!
”赵桂芬的声音果然瞬间拔高,充满了紧张的关切,“让你别对着风口坐,非不听!建国,
快把空调调高点!晚晚!晚晚!你抽屉里还有感冒药吧?给你妹妹拿一包冲上!
”命令来得理所当然。林晚沉默地拉开抽屉,里面零散放着几包板蓝根冲剂。她取出一包,
起身走到客厅。果然,林晓晓正半倚在沙发上,身上搭着母亲硬给她披上的薄毯,
脸色是惯常的没什么血色的白,但眼神清明,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瞟向林晚。
父亲林建国站在空调遥控器前,小心地调高了两度。“给。”林晚把冲剂放在茶几上,
声音平平。“谢谢姐姐,”林晓晓弯起眼睛笑,接过母亲殷勤递来的温水,
“还是姐姐最好了。”她小口啜饮着冲剂,眉头微蹙,仿佛喝下的是什么苦不堪言的汤药。
林建国看着小女儿“受苦”的样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转向林晚时,
语气里就带上了惯常的不耐烦:“晚晚,你妹妹身子弱,你是姐姐,平时多看着点!
学习重要,但照顾妹妹更要紧!别一天到晚只顾着自己闷头学!”赵桂芬也立刻帮腔,
一边给林晓晓掖毯子,一边数落:“就是!你妹妹多懂事?从来不让大人操心,哪像你,
就知道死读书!你那个奖金,明天去学校领了就赶紧拿回来,你妹妹的药不能断!听见没?
”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令人窒息的偏心。林晚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父母,
看着他们围着小女儿嘘寒问暖时那种全神贯注、仿佛林晓晓就是他们整个世界的眼神。
那眼神,偶尔也会落在她身上,却总带着审视、要求,
或者是不经意流露出的、因她过于“健康”而产生的某种难以言喻的遗憾。
她像一个误入别人温馨家庭剧场的观众,格格不入,多余。心口的位置,
像是被什么东西钝钝地砸了一下,闷闷地疼。这种疼,从有记忆起就如影随形。
她曾经也哭过,闹过,委屈地质问过为什么妹妹有的她都没有,
换来的只是父亲更严厉的呵斥和母亲“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的叹息。后来,
她学会了沉默,把所有的委屈、不甘和那点微末的渴望,都死死摁进心底最深、最暗的角落,
用书本和习题筑起一道高墙。墙内是她唯一能掌控的领地——优异的成绩,耀眼的分数,
那是她证明自己存在、甚至奢望赢得父母一丝关注的全部武器。墙外,是她早已习惯的冰窟。
她转身,准备回那个狭小、闷热、堆满书本的角落,继续她的战斗。“姐,
”林晓晓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你桌上那本新的英语词汇书,
借我看看呗?老师说那个版本挺好的。”林晚的脚步顿住。那本书,
是她用攒了三个月的早餐钱,在旧书摊上淘到的宝贝,刚到手没两天,自己都还没舍得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滞涩,没有回头,声音有些发紧:“那本…我刚用上,
笔记还没做完。等我用完再给你。”“哦——”林晓晓拖长了调子,尾音里听不出情绪。
但林晚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带着点被拒绝后的不满和审视,像芒刺一样扎在背上。
赵桂芬立刻接话:“晚晚,一本书而已!你妹妹要用就给她先用着!你做姐姐的,
怎么这么小气?晓晓身体不好,学习上费劲,你当姐姐的不该多帮衬点?赶紧的,去拿来!
”林建国没说话,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许的压力。林晚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棵在狂风中竭力维持姿态的小树。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
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酸涩和委屈。她慢慢地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法言喻的疲惫和冰冷。她走回书桌旁,
拿起那本几乎还是崭新的词汇书。书页边缘还带着她手指的温度。她走回客厅,
将书轻轻放在林晓晓面前的茶几上。动作很轻,没有一丝声响。“给你。”她说。
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林晓晓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伸手把书揽进怀里,
仿佛那是她应得的战利品。“谢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她仰起脸,
笑容纯真无邪,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像偷吃了糖却没被发现的孩子。
林晚没再看她,也没看父母那副“这才像话”的满意神情。她径直转身,
回到自己那方小小的书桌前,重新拿起笔。笔尖重重地落在习题册上,
划出一道深而长的痕迹,几乎要穿透纸背。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空气更加沉闷黏腻,
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茧,将她牢牢困住。书桌上,那张双胞胎合影里,她的笑容,
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模糊而遥远。时间在沉闷、压抑和日复一日的伏案苦读中滑过。
高三的冬天格外寒冷,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小城灰扑扑的街道。
林晚的世界却仿佛燃着一团无声的火。
一模、二模、三模…她的名字牢牢钉在年级榜首的位置,分数高得让第二名绝望。
每一次大榜张贴,她都能感受到周围同学复杂的目光——羡慕、佩服,或许也有一丝不解。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每一个分数背后,是深夜台灯下熬红的双眼,
是无数次强压下委屈和疲惫后近乎机械的演算,
是她向那个名为“清华”的灯塔发出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呐喊。
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逃离这个令人窒息家庭的绳索。
家里的气氛也随着高考的临近而变得更加微妙。
林建国和赵桂芬的目光越来越多地落在林晚的成绩单上,不再是单纯的不耐烦,
而是掺杂了一种复杂难言的东西——审视、估量,甚至有一丝隐秘的兴奋。饭桌上,
赵桂芬破天荒地往林晚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晚晚,多吃点,学习费脑子。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温和,眼神却飘忽着,像在算计着什么。林建国清了清嗓子,
放下酒杯,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郑重姿态:“嗯,你妹妹身体底子差,
能考个差不多的本科就行。晚晚你不一样,你是全家的希望。”他顿了顿,
浑浊的眼睛盯着林晚,“清华…有把握吧?”“有。”林晚头也没抬,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声音平淡无波。那块红烧肉堆在碗边,她碰都没碰。
她太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背后是什么。那是一种投资,
一种对即将收获的果实的提前圈占。林晓晓坐在对面,小口小口地喝着汤,长长的睫毛垂着,
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是在听到“清华”两个字时,握着汤匙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指节微微泛白。她抬起眼,飞快地瞟了林晚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得意,
而是混合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和焦躁。姐姐那稳如磐石的成绩,像一块巨石,
沉沉地压在她心上。她习惯了众星捧月,习惯了姐姐的退让和父母的偏爱,
可“清华”的光环太过耀眼,耀眼到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
是无论她怎么撒娇、怎么示弱都抢不走的。这种认知让她心慌,甚至有些隐隐的恨意。
高考如期而至,又在酷暑中落幕。估分、填报志愿、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林晚几乎没有犹豫,第一志愿,郑重地填下了那个在心中默念了千百遍的名字——清华大学。
当她在确认单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指尖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这不是结束,
而是她真正人生的起点。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家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果冻,沉重而黏腻。
林建国和赵桂芬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门口,带着一种隐秘的焦灼。
林晓晓则变得异常沉默,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出来,脸色苍白,眼神躲闪,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和失落。终于,在那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下午,
邮递员的身影出现在狭窄的巷口。他手里那个印着“清华大学”鲜红字样的特快专递信封,
像一枚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这个压抑的家庭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来了!来了!
”赵桂芬第一个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叉,她几乎是扑到门口,
从邮递员手里夺过那个薄薄的信封,双手抖得厉害。林建国紧随其后,一把抢过去,
眼睛死死盯着信封上那行烫金的校名和地址,呼吸粗重,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那薄薄的信封在他粗糙的大手里,仿佛有千钧之重。林晚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她站在几步开外,看着父母近乎失态的反应,看着那个承载了她全部汗水和希望的信封,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她一步步走过去,伸出手,
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爸,给我吧。”林建国像是没听见,依旧死死盯着信封,
眼神狂热。赵桂芬推了他一把,他才猛地回过神,目光复杂地看向林晚。那眼神里有激动,
有贪婪,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晚晚,”林建国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声音沙哑得厉害,“这通知书…先放爸这儿。”林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哎呀,这么重要的东西,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爸妈替你保管着!”赵桂芬立刻抢着说,脸上堆着夸张的笑容,眼神却闪烁着,
不敢与林晚对视。她伸手想从林建国手里拿过信封。林晚猛地向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给我。”她直接伸手去拿。
林建国下意识地攥紧了信封,手背青筋暴起,信封的边缘被他捏得皱了起来。
他避开林晚的手,语气陡然变得强硬,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家长权威:“晚晚!听话!
爸妈还能害你不成?这东西…得好好商量商量!”“商量什么?”林晚的声音彻底冷了下去,
像淬了冰。她直视着父亲躲闪的眼睛,“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的大学,我的人生!
需要跟你们商量什么?”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像是被抽干了,
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声。林晓晓不知何时从房间里出来了,
悄无声息地站在卧室门边的阴影里,像一只躲在暗处的猫,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紧紧盯着父亲手中那个鲜红的信封,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商量…商量…”赵桂芬被林晚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慌,结结巴巴地,求助似的看向林建国。
林建国被林晚的顶撞激怒了,脸上那点伪装的温情彻底撕碎,
露出底下属于市侩小民的蛮横和算计。他猛地提高音量,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脸上:“商量什么?商量这通知书该给谁用!林晚!
你妹妹身体什么样你不知道?她考得那点分数能上什么好学校?你当姐姐的,心就这么狠?
眼睁睁看着她以后没好日子过?”他挥舞着那个信封,
信封上“清华大学”几个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刺目得惊心:“你命好!身体壮实!脑子也好使!
考上了清华,以后前程大把!可晓晓呢?她身子骨这么弱,要是没个好文凭傍身,
以后怎么活?你让她嫁人?就她那身子,哪个好人家肯要?啊?你替她想过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声音震得墙壁嗡嗡作响:“你是姐姐!
长姐如母!你就该让着她!这清华的名额,就该让给晓晓!让她去上!她更需要这个前途!
你…你随便找个学校复读一年,或者上个差点的大学,一样能活!”荒谬!无耻!
林晚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烧得她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却又在四肢百骸冻结成冰。她看着眼前这个咆哮的男人,这个她称之为父亲的人,
只觉得陌生得可怕。十几年的忽视和索取,终于在这一刻,撕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令人作呕的算计!他们不仅要吸她的血,还要敲骨吸髓,
连她拼尽全力搏来的未来,也要生生剜去,拱手献给他们心尖上的小女儿!“不可能!
”林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这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林晓晓想要?让她自己考去!”她猛地伸手,
再次抓向那个信封。林建国被她眼中的狠厉惊得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攥着信封的手更紧了。“林晚!你反了天了!”赵桂芬尖叫着扑上来,想抓住林晚的胳膊,
“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那是你妹妹!你怎么这么自私!冷血!”林晚用力甩开母亲的手,
力气之大让赵桂芬一个趔趄。
她的目光扫过躲在阴影里、此刻脸上终于浮现出委屈和泪光的林晓晓,
那泪水像是最精准的武器,瞬间点燃了林建国最后一丝理智。“好!好!你个白眼狼!
翅膀硬了是吧!”林建国眼睛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他指着林晚,
手指因为暴怒而剧烈颤抖,“你不给?老子让你不给!桂芬!把她给我弄进去!关起来!
我看她怎么去报到!”最后的遮羞布被彻底撕碎,露出狰狞的獠牙。赵桂芬愣了一下,
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看到小女儿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点挣扎立刻被“为了晓晓好”的决心淹没。她眼中也涌上一股狠意,和丈夫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朝着林晚扑了过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林晚惊怒交加,拼命挣扎。
书本被撞落在地,椅子被踢翻,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
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在父亲粗壮的手臂上抓出血痕,踢中了母亲的小腿。
但双拳难敌四手,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疯狂的钳制下,她的反抗显得那么徒劳。混乱中,
那个印着“清华大学”的鲜红信封被林建国死死攥着,揉成了一团。
他粗暴地扭着林晚的胳膊,和赵桂芬一起,连拖带拽,把她往楼梯口推搡。“放开我!
你们这是犯法!”林晚嘶喊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绝望而嘶哑。
她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林晓晓。她的妹妹,此刻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委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
正闪烁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兴奋光芒,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快意的弧度。
像在看一场期待已久的好戏终于开场。这眼神,比父母的疯狂更让林晚心底发寒。“晓晓!
把阁楼门打开!”林建国气喘吁吁地吼道。林晓晓像是得到了指令,立刻转身,
动作轻快地跑上狭窄陡峭的楼梯,脚步声嗒嗒作响,带着一种诡异的欢快。
她熟门熟路地打开了那扇位于楼梯尽头、通向低矮阁楼的、布满灰尘的旧木门。
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埃气息扑面而来。“进去!”林建国和赵桂芬用尽全力,
将拼命挣扎的林晚狠狠推搡进去。林晚脚下不稳,
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布满灰尘的粗糙木地板上,膝盖和手肘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砰!
”沉重的木门在她面前被猛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和声音。紧接着,
是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是挂锁“咔哒”一声落下的冰冷脆响!那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铁锤,
狠狠砸碎了林晚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关于亲情的幻想。
阁楼里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
像垂死者最后的呼吸。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灰尘、朽木和陈年杂物堆积发酵的腐败气味,
令人作呕。“放我出去!你们这是非法拘禁!开门!开门!”林晚扑到门边,
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厚重的木门,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刮擦断裂,发出刺耳的噪音。
门外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冲突只是一场噩梦。
只有她拳头上传来的剧痛和门板的冰冷坚硬,提醒着她这残酷的现实。她瘫软在门边,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急促地喘息着。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能听到楼下传来隐约的、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是父母在安抚林晓晓。
她甚至能想象出林晓晓依偎在母亲怀里,脸上带着胜利者般柔弱的笑容。心口的位置,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捏,撕扯。不是愤怒,不是悲伤,
而是一种彻骨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原来,血缘的纽带,
真的可以被利欲和偏心轻易斩断。原来,在这个家里,她从来就不是女儿,不是姐姐,
而是一个可以被随时牺牲掉、用来供养他们心头肉的血包。黑暗吞噬了一切,也吞噬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小时,也许是一天?饥饿和干渴像小虫啃噬着肠胃和喉咙。
阁楼低矮闷热,像个蒸笼,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灰尘钻进鼻腔,
引起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她摸索着,
在黑暗中触碰到一些冰冷的金属杂物、粗糙的木板、蒙尘的旧纸箱。
她蜷缩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无声地浸湿了衣袖。不是软弱,是祭奠。祭奠她死去的亲情,
祭奠她刚刚萌芽就被扼杀的梦想,祭奠那个曾经还怀着一丝微弱希冀的自己。
楼下传来饭菜的香气,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甚至还有林晓晓撒娇般的笑声。
这些曾经寻常的声音,此刻都变成了最残忍的凌迟。她的世界被压缩成这方寸黑暗,而门外,
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心安理得地享用着牺牲她换来的“安宁”。黑暗和死寂中,
林晚的意识在混沌的边缘浮沉。饥饿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她的胃壁,
干渴让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阁楼闷热得像桑拿房,
汗水早已流干,皮肤上覆盖着一层黏腻的盐粒。灰尘无处不在,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起细小的颗粒,呛得她胸腔发闷,引发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咳嗽。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感官在无限放大,清晰地感知着这非人的折磨。意识模糊间,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鲜红的信封,被父亲粗糙的大手揉捏成一团,
像一团被践踏的、带着血污的垃圾。清华园那朱红的门楣在她眼前晃动,越来越远,
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停在了阁楼门外。林晚涣散的精神猛地一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摩擦声响起,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咔哒。”锁开了。
然后是铁链被小心抽动的哗啦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微弱的光线像一把利剑,
刺破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也刺痛了林晚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门外站着林晓晓。
她手里端着一个杯子,杯口氤氲着热气。她穿着一件粉色的、质地柔软的睡裙,
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神情,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纯洁无辜。
“姐,”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热牛奶吧?”她将杯子往前递了递,
浓郁的奶香味顺着门缝飘了进来,对此刻饥肠辘辘的林晚来说,无异于最诱人的毒药。
林晚靠在角落的杂物堆旁,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她抬起沉重的眼皮,
目光透过凌乱的额发,落在林晓晓那张写满“关心”的脸上。光线太暗,
看不清妹妹眼底深处的情绪,但林晚太了解她了。这杯牛奶,绝不会是善意。
它更像是一个诱饵,一个陷阱,一个测试她是否还有反抗能力、是否还有利用价值的道具。
也许是父母指使,也许是她自己想来看她狼狈的模样。求生的本能在疯狂叫嚣,
喉咙的干渴灼烧着理智。但内心深处那个冰冷的声音在尖叫:不能喝!不能信!
林晓晓见她没有反应,又往前凑了半步,声音更加轻柔,
哽咽:“姐…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不想的…爸妈…他们也是没办法…你先喝点东西好不好?
别饿坏了身子…”她的目光落在林晚干裂起皮的嘴唇上,那眼神,与其说是关心,
不如说是观察,像在审视一件即将报废的物品。
林晚的视线艰难地从那杯散发着致命香气的牛奶上移开,死死盯住林晓晓的眼睛。黑暗中,
那双眼眸深处,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冰冷的算计。她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滚…”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淬毒的寒意。
林晓晓脸上的悲悯瞬间僵了一下,随即被一种被冒犯的委屈取代。她端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咬了咬下唇,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怨毒。她后退一步,
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却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冷意:“不识好歹。饿死你算了。”说完,
她不再看林晚,动作迅速地重新拉上门。“咔哒!” “哗啦!”挂锁落下,铁链缠绕。
那微弱的光线瞬间消失,浓重的黑暗和绝望再次如冰冷的潮水般将林晚彻底淹没。这一次,
比之前更加彻骨,更加窒息。那杯牛奶的香气似乎还残留在空气中,
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她的亲妹妹,在她被囚禁、濒临绝境的时候,
端来一杯可能有问题的东西,在她拒绝后,毫不犹豫地重新锁上了门,并诅咒她去死。
那怨毒的眼神,那冰冷的“不识好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彻底捅穿了她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关于血缘的、可笑的温情。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让林晚的意志力在黑暗中一点点被消磨殆尽。饥饿和干渴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她,
啃噬着她的理智。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腐朽的气息。时间在无边的黑暗里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剧烈地摇摆,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黑暗彻底吞噬、永远沉沦的时候,阁楼外,楼下客厅的方向,
传来一阵刻意压低、却因为激动而无法完全控制的争吵声!声音穿过楼板的缝隙,
变得模糊不清,
意识里:“…必须…明天…报到…”“…她死在里面怎么办…”“…钥匙…我去拿…”报到?
钥匙?!这两个词如同黑暗中骤然炸响的惊雷,瞬间劈开了林晚混沌的脑海!报到!
清华的报到日期!他们…他们真的打算让林晓晓顶替她去报到!
用那张被她鲜血和汗水浸透的通知书!而钥匙…他们要来拿钥匙做什么?
是终于良心发现要放了她?还是…要彻底解决掉她这个麻烦?
林晓晓那句冰冷的“饿死你算了”猛地回响在耳边,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
绝不能坐以待毙!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求生欲混合着滔天的恨意,
如同火山熔岩般从濒临枯竭的身体深处轰然爆发!这股力量如此狂暴,
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虚弱和绝望。她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肮脏的阁楼里,无声无息,
成全他们恶毒的算计!她要出去!她要撕碎他们虚伪的面具!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黑暗中,
林晚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度的亢奋和决绝而收缩。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
手脚并用地在冰冷粗糙的地板上摸索着。手指在灰尘和杂物间急切地翻找,
指甲断裂也浑然不觉。她需要一个武器!一个能打破这扇囚笼之门的武器!
指尖猛地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金属物体!
是一把沉重的、锈迹斑斑的老式活动扳手!不知是哪年哪月被遗弃在这阁楼角落的。就是它!
林晚紧紧握住那冰冷的金属手柄,粗糙的锈迹摩擦着掌心,带来一丝刺痛,
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神瞬间凝聚。她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屏住呼吸,
拖着虚软的身体,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阁楼门后,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破膛而出,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来了!
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再次传来,在死寂中如同惊雷!“咔哒。”锁开了。
铁链被小心地抽动,发出哗啦的轻响。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一道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楼道里昏黄的光线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刺得林晚眼睛生疼。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不是林晓晓,也不是赵桂芬。是林建国!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脸上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急于解决麻烦的焦躁。他显然没料到门后有人,
更没料到那个在他眼里已经虚弱不堪、任人宰割的大女儿,
此刻正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复仇使者,握着致命的武器在黑暗中等待!
就在林建国半个身子探入阁楼、目光扫向角落的瞬间——“啊——!
”积蓄了所有愤怒、屈辱和求生意志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撕裂了阁楼的死寂!
林晚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离弦之箭般从门后暴起!
她高高举起手中那把沉重的、锈迹斑斑的扳手,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林建国的头部,
狠狠砸了下去!风声呼啸!扳手破开沉闷的空气!林建国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脸上那点焦躁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和恐惧取代!瞳孔骤然放大,
只看到一道裹挟着死亡阴影的黑影当头砸下!“砰——!”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钝响!
扳手并没有砸中林建国的头颅,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凭着本能猛地偏头躲闪!
沉重的扳手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了他的左肩上!“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从林建国喉咙里迸发出来,剧痛让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
踉跄着向后倒去!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一个装着剩饭的碗——脱手飞出,
哐当一声砸在楼梯上,饭菜撒了一地。机会!林晚没有丝毫停顿!一击得手,
巨大的反震力让她手臂发麻,虎口崩裂,但她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像一道闪电,趁着林建国痛嚎倒地的瞬间,猛地从门缝里挤了出去!新鲜的空气!
自由的光线!她冲出了阁楼的囚笼!“拦住她!桂芬!晓晓!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林建国捂着剧痛欲裂、瞬间肿起老高的肩膀,倒在地上杀猪般地嚎叫,
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楼下顿时炸开了锅!赵桂芬惊恐的尖叫,
林晓晓带着哭腔的呼喊,还有杂乱的脚步声,瞬间从楼下响起,朝着楼梯口涌来!
林晚冲下陡峭狭窄的楼梯!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双腿如同灌了铅,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不敢停!不能停!身后是地狱,
前方是渺茫的生路!刚冲到楼梯转角,赵桂芬那张因为惊恐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就出现在下方!
她手里竟然抓着一个鸡毛掸子,像疯了一样挥舞着朝林晚打来:“你个丧门星!你敢打你爸!
我打死你!”鸡毛掸子带着风声抽向林晚的面门!林晚猛地低头躲过,
身体却因为惯性失去平衡,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剩下的几级楼梯滚了下去!“砰!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骨头像是散了架,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她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抓住她!抓住这个白眼狼!”赵桂芬尖叫着扑上来,
肥胖的身体像一座山压向林晚。林晚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她猛地翻身,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一脚蹬在扑过来的赵桂芬肚子上!“哎哟!”赵桂芬痛呼一声,
动作一滞。林晚抓住这瞬间的空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不顾一切地朝着大门的方向冲去!客厅里一片狼藉,椅子被撞倒,茶几上的水杯摔在地上,
碎裂的玻璃渣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寒光。大门!近在咫尺!林晓晓不知何时挡在了大门前!
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什么东西——正是那个被揉皱了的、印着“清华大学”字样的鲜红信封!
她看着浑身尘土、嘴角带血、眼神却像燃烧着地狱之火般冲过来的林晚,
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姐…姐你冷静点…”她声音发颤,试图阻拦。“滚开!
”林晚嘶吼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雌豹,直接撞了过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
林晓晓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信封脱手飞出,飘落在地。林晚看都没看那信封一眼,
她的目标只有那扇象征着自由和生路的大门!她扑到门边,
颤抖的手指疯狂地去拧那冰冷沉重的门锁!
“咔哒…咔哒…”锁芯转动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如此清晰,又如此缓慢!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拦住她!不能让她跑了!”林建国捂着肩膀,
挣扎着想从楼梯上爬起来,目眦欲裂地嘶吼。赵桂芬也捂着肚子,跌跌撞撞地再次扑过来。
锁开了!林晚猛地拉开厚重的防盗门!夏夜清凉的空气,带着自由的味道,汹涌地灌了进来!
门外,是狭窄、昏暗、堆满杂物的楼道,再往外,就是空旷的街道!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冲下几级台阶,
扑向楼洞外那片被路灯染成昏黄的空地!自由了!她逃出来了!然而,
就在她冲出楼洞阴影、踏入那片昏黄光亮的瞬间——两道刺眼欲盲的雪亮光柱,
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之眼,毫无征兆地、带着撕裂一切的狂暴气势,
从侧前方的巷口骤然射来!灯光强得如同实质,瞬间吞噬了林晚的全部视野!
将她惊恐、绝望、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脸庞,映照得惨白一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她甚至能看到灯光中飞舞的细小尘埃,
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的轰鸣。
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突如其来的强光而彻底僵直,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那两团在视网膜上无限放大、燃烧的白色光球。“嘀——!!!
”一声尖锐、凄厉、足以撕裂耳膜和灵魂的汽车喇叭声,如同死神的尖啸,
毫无缓冲地、狂暴地灌入她的耳中!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带着高速逼近的死亡气息,
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感官和反应能力!完了。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甚至来不及感受恐惧。视野被强光彻底吞噬,
变成一片令人眩晕的纯白。耳边只剩下那持续不断的、撕裂一切的喇叭尖啸,
还有…还有引擎疯狂的、越来越近的咆哮!“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声巨响中破碎的撞击声!
林晚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被高速行驶的火车头正面撞上,
狠狠砸在了她的身体侧面!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密集得如同爆豆,
清晰地传入她自己的耳中!剧痛?不,那甚至超越了疼痛的范畴,
是一种身体被瞬间摧毁、碾碎的极致虚无感。
她的身体如同一个轻飘飘的、被撕碎的破布娃娃,被那股巨力狠狠抛飞出去!
视野在剧烈的旋转中颠倒、模糊,
昏黄的路灯、漆黑的夜空、灰扑扑的墙壁…所有的景物都扭曲成一片混乱的光影漩涡。
失重感紧紧攫住了她,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还有…还有自己喉头涌上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温热液体。时间变得粘稠而诡异。
在身体被抛飞、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林晚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家门口的景象。
敞开的防盗门内,灯光昏黄。林建国捂着剧痛的肩膀,
脸上还残留着狰狞的愤怒和一丝未散的惊悸。赵桂芬捂着肚子,
肥胖的脸上满是惊魂未定和扭曲的怨毒。而林晓晓,她那个孱弱无辜的妹妹,
正站在父母身后,半个身子探出门框。她的脸上,没有惊恐,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冰冷的、事不关己的漠然。甚至,在那双漂亮的眼睛深处,
林晚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以及,
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隐秘快意和怨毒的笑意?那笑意,像淬了毒的冰针,
精准地刺入林晚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身体重重砸落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世界彻底安静了。刺眼的灯光消失了,刺耳的喇叭声消失了,
父母的叫骂声消失了…一切都归于死寂。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温柔又残酷地包裹上来,将她彻底吞噬。在意识彻底沉入虚无的深渊之前,
一个冰冷、清晰、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仿佛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毒的嘲弄:“姐,你命真硬…”声音轻飘飘的,
却比那致命的撞击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绝望。然后,是无边无际的、永恒的黑暗。
……粘稠的黑暗如同冰冷沉重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包裹着林晚的意识,
不断将她拖向更深的、无声的渊薮。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疼痛,
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感。灵魂仿佛被剥离了沉重的躯壳,在无垠的虚空中飘荡,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中的一瞬,
也许是一瞬中的永恒。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
在绝对的黑暗中漾开了一圈极其细微的涟漪。紧接着,声音如同潮水般汹涌灌入!
“叮铃铃——叮铃铃——!”尖锐、急促、带着金属质感的闹铃声,如同无数根钢针,
狠狠扎进林晚混沌的意识!那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刺耳,
瞬间将她从虚无的深渊中硬生生拽了回来!
“唔…”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逸出。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疲惫感,
像是刚刚跋涉过千山万水,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眼皮如同被胶水黏住,沉重得难以睁开。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混合着灰尘、廉价香皂和淡淡霉味的、熟悉到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味道…是她的房间?那个堆满书本、狭小、终年不见阳光的角落?
混乱的思绪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碎片,疯狂地冲撞着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意识。
的灯光…骨头碎裂的剧痛…林晓晓那冰冷怨毒的眼神和那句“命真硬”的诅咒…还有…阁楼!
铁链!那个印着“清华”的鲜红信封!父母狰狞扭曲的脸!一幕幕画面,
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带着强烈的窒息感和深入骨髓的恨意,在她脑海中疯狂闪回、爆炸!
“啊——!”林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床头的闹钟,它滚落在地板上,
刺耳的铃声戛然而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是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棉质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如同濒死的鱼,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她没死?她还活着?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指纤细,指节分明,
带着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但完好无损。手臂、身体…没有恐怖的变形,
没有鲜血淋漓的伤口,没有骨头碎裂的剧痛。她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脸,皮肤温热,光滑,
没有任何被撞击的痕迹。这不是梦!那濒死的痛苦和绝望,真实得刻骨铭心!她环顾四周。
逼仄的房间,熟悉的书桌,桌面上堆叠如山的习题册和课本,墙上贴着的计划表,
角落里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一切都和她记忆里高三开学前一模一样!
窗外的天色刚刚泛白,熹微的晨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缝隙渗进来,给房间蒙上一层灰蓝的色调。
空气里浮动着清晨特有的清冷和沉寂。她真的…回来了?重生?回到了高三开学这一天?
那个噩梦开始加速的起点?巨大的震惊过后,
一股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狂喜瞬间席卷全身!她自由了!
她逃出了那个如同地狱般的阁楼,逃出了那场致命的撞击!命运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但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紧随其后的、如同火山熔岩般沸腾的滔天恨意所取代!
冰冷的恨意顺着脊椎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林建国!
赵桂芬!林晓晓!是他们!是他们亲手将她推入深渊!囚禁她,试图剥夺她的人生,
最终将她推向死亡!尤其是林晓晓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和那句恶毒的诅咒,
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她的灵魂里!恨!蚀骨的恨!焚心的恨!这股恨意如此强烈,如此纯粹,
瞬间冲刷掉了所有的软弱、犹豫和迷茫。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她要活下去!
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更要让他们——那对偏心的父母,
那个心机深沉的绿茶妹妹——付出代价!不是简单的死亡或伤残,那太便宜他们了!
她要让他们被自己的贪婪、自私和愚蠢反噬!让他们在漫长的余生里,在泥泞和痛苦中挣扎,
永远得不到安宁和幸福!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笃笃笃。” 房门被轻轻敲响,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熟悉的、小心翼翼的节奏。林晚眼中的滔天恨意瞬间敛去,快得如同从未出现。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脸上的表情迅速调整,
恢复成一种带着些许疲惫和刚睡醒的茫然。她掀开薄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林晓晓。她穿着一件崭新的、印着小碎花的睡裙,
柔顺的黑发披在肩头,脸色带着点病态的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
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柔弱无害。她手里端着一杯温水,眼神怯生生的,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姐,”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
显得格外无辜,“你醒啦?昨晚睡得好吗?我…我有点渴,起来倒水,
听到你房间有动静…”她说着,把水杯往前递了递,“你…你脸色不太好,喝点水吧?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关心”!和阁楼里那杯牛奶何其相似!只不过换了个时间,
换了个地点,但内里的算计和试探,如出一辙!林晚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林晓晓脸上,
仔细地、一寸寸地审视着。这张苍白柔弱的脸,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需要保护的妹妹,
而是一张精心描绘的、带着剧毒的面具。面具之下,是贪婪,是嫉妒,
是冰冷的心机和毫不掩饰的恶毒。前世临死前那冰冷怨毒的眼神,
和眼前这张写满“关心”的脸,在林晚脑海中重叠,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割裂感,
让她胃里一阵翻涌。林晓晓被林晚过于平静、甚至有些穿透力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端着杯子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脸上的关切显得有些僵硬:“姐…你怎么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噩梦?林晚的嘴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很浅,很淡,甚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但眼底深处,
却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汹涌的暗流,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她伸出手,
没有去接那杯水,而是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力道,搭在了林晓晓端着杯子的手腕上。
指尖触碰到妹妹微凉的皮肤,感受到对方瞬间的僵硬。“晓晓,”林晚的声音很轻,
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耳语的柔和,如同情人间的低喃,却让林晓晓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姐姐没事。”她的目光直直地望进林晓晓那双故作无辜的眼睛深处,笑容加深,
眼底的冰寒却更甚。“不过,姐姐倒是想起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她的声音依旧轻柔,
却像裹着蜜糖的冰刃,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林晓晓的心上,“人太贪心,不懂得适可而止,
是会被反噬的哦。”最后一个“哦”字,尾音微微上扬,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林晓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端着水杯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杯中的水晃荡着,几乎要泼洒出来。
她看着林晚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的眸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恐惧感,
如同毒蛇般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眼前的姐姐,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林晚清晰地捕捉到了林晓晓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和慌乱。很好。恐惧的种子,已经埋下。
她满意地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无害,仿佛刚才那句带着冰冷警告的话语,
只是一句寻常的姐妹闲聊。“好了,”她转身走向书桌,语气恢复如常,“快开学了,
该收拾东西了。”她拿起桌上一本物理习题集,随意地翻动着,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动作自然流畅。林晓晓僵在原地,端着那杯水,像个被施了定身术的木偶。
手腕上被林晚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头发毛。
那句“反噬”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她看着林晚平静翻书的侧影,第一次感觉到,
这个一直被她踩在脚下、予取予求的姐姐,
身上笼罩着一层让她完全看不透、也让她本能感到危险的迷雾。
赵桂芬的吆喝声适时地从厨房传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晓晓!水倒好了没?
快过来吃早饭!晚晚!你也快点!磨蹭什么呢!”林晓晓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手一抖,
杯里的水溅出来几滴,落在她粉色的睡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慌乱地应了一声:“…来了!”几乎是逃也似的,端着水杯匆匆转身下楼,脚步有些踉跄,
再也不敢回头多看林晚一眼。林晚放下手中的书,走到窗边,轻轻撩开窗帘的一角。
楼下狭窄的院子里,父亲林建国正背对着她,
蹲在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自行车旁,费力地捣鼓着链条,嘴里骂骂咧咧,
不知在抱怨什么。油腻的工作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背影。
母亲赵桂芬的身影在厨房窗户后晃动,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
动作麻利地搅动着锅里的稀粥,蒸汽模糊了窗玻璃。还有林晓晓,她正小步跑向厨房,
粉色的睡裙在灰扑扑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扎眼。一切都和前世的这个清晨一模一样。平凡,
琐碎,带着底层家庭特有的烟火气和挣扎感。林晚的指尖缓缓划过冰冷的玻璃窗,
留下几道模糊的痕迹。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如同她此刻眼底翻涌的情绪。风暴,才刚刚开始。
这一次,她不会再是那个被牺牲、被囚禁、被推向死亡的可怜虫。她是归来的复仇者,
手握命运的剧本,要将前世加诸于身的痛苦和绝望,百倍奉还!
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而锐利,
如同淬火磨砺后的刀锋。清华,是她的起点,绝不会再被任何人夺走。而那些欠她的债,
她将一笔一笔,亲自讨回。用最合法,最“合理”,也最让他们痛彻心扉的方式。
早饭的气氛沉闷得如同凝固的铅块。狭小的厨房兼餐厅里,一张油腻腻的折叠方桌,
四张矮凳。桌上摆着一碟黑乎乎的咸菜,一小盆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
还有几个表皮焦黑、内里发黏的馒头。林建国坐在主位,呼噜噜地喝着粥,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身上带着一股隔夜的汗味和机油味。赵桂芬坐在旁边,
一边给林晓晓剥着唯一一个煮鸡蛋光滑的壳,一边絮絮叨叨:“晓晓,慢点吃,别噎着。
这鸡蛋你吃了,补补身子,
瞧你脸色白的…”她将剥好的、光滑圆润的鸡蛋放进林晓晓面前的碗里。林晓晓小口喝着粥,
眼神时不时瞟向坐在对面的林晚,带着点残留的惊疑不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她面前的碗里,是稠得多的米粥,还有那个白嫩的鸡蛋。林晚面前,
只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稀粥,一个焦黑的馒头,还有一小撮咸菜。她低着头,沉默地吃着,
动作机械,仿佛对眼前这赤裸裸的差别待遇早已麻木。只有握着筷子的手指,
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晚晚,”林建国咽下一口馒头,抬眼看向林晚,
语气带着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开学了,高三了,你那脑子灵光,多用点心!
今年无论如何也得给老子拿个奖学金回来!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妹妹的药不能断!
”赵桂芬立刻接话,一边给林晓晓夹咸菜,一边数落:“就是!别一天到晚光知道死读书!
家里活也多帮衬点!晓晓身子弱,洗衣服做饭这些重活,你当姐姐的得多担待!听见没?
”林晓晓适时地放下勺子,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细细弱弱的:“妈,
我没事的…不用太麻烦姐姐…”“什么麻烦不麻烦!”赵桂芬立刻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
“你姐身体壮实,多干点活累不着!你安心养着就行!”林晚慢慢抬起头,
目光平静地扫过父母理所当然的脸,最后落在林晓晓那张写满“懂事”和“柔弱”的脸上。
前世被囚禁的绝望,被撞飞时那刺骨的冰冷,还有林晓晓那句“命真硬”的诅咒,
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恨意在胸腔里翻涌咆哮,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一丝铁锈般的腥甜在舌尖弥漫开来。
剧痛让她眼底翻腾的戾气瞬间冷却,重新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放下筷子,
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温顺、甚至带着点腼腆的笑容,声音轻柔地开口,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爸,妈,你们放心吧。”她的目光转向林晓晓,笑容加深,
眼神却像冰冷的探针,直直刺入对方眼底:“晓晓是我妹妹,照顾她是应该的。
高三学习是紧张,但妹妹的身体更要紧。”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
“我看晓晓最近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学习压力有点大?这样吧,以后每天晚上,
我抽出一个小时,帮晓晓辅导功课怎么样?”话音落下,饭桌上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林建国和赵桂芬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林晚会如此“懂事”,
甚至主动提出要帮妹妹辅导功课!这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让她帮妹妹做点事,
哪次不是推三阻四、一脸不情愿?赵桂芬脸上的刻薄瞬间被惊喜取代,连声道:“哎哟!
晚晚!你…你可算懂事了!这就对了嘛!姐妹俩就该互相帮衬!晓晓,快谢谢你姐姐!
”林建国也难得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横肉舒展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意:“嗯,
这还像个当姐姐的样子!晓晓,好好跟你姐学!”林晓晓端着碗的手却猛地一僵!
碗里的米粥微微晃荡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林晚,脸上努力维持着惊喜和感激的笑容,
但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惊疑和警惕!辅导功课?林晚主动提出?
这绝不是什么姐妹情深!她太了解这个姐姐了,她绝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刚刚在房间里那句冰冷的“反噬”警告还言犹在耳!这里面一定有鬼!
“姐…这…这太麻烦你了吧?你高三那么忙…”林晓晓试图婉拒,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体贴”和犹豫。“不麻烦。”林晚的笑容无懈可击,
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为了妹妹的前途,姐姐这点时间算什么?就这么定了,晓晓,
今晚就开始。”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落在林晓晓脸上,
“姐姐一定会‘好好’辅导你,让你…跟上进度。”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
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味道。林晓晓的心猛地一沉!
对上林晚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窜起。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桂芬喜滋滋的声音打断。“好好好!那就这么定了!
晚晚你有这份心就好!”赵桂芬一拍大腿,仿佛解决了一件天大的难事,“晓晓,
还不快谢谢你姐!”在父母殷切的目光下,林晓晓只能压下心头强烈的不安,
挤出一个无比僵硬的笑容,声音细若蚊呐:“…谢谢姐姐。”她低下头,
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浓稠的米粒沉在碗底,像她此刻沉甸甸的心情。林晚收回目光,
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焦黑的馒头,慢条斯理地吃着。馒头粗糙难以下咽,但她的嘴角,
却勾起了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第一步棋,落子无声。林晓晓,
好好享受姐姐为你精心准备的“辅导”吧。这仅仅是个开始。重返校园,熟悉的教室,
熟悉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书本纸张和青春汗水混合的气息。高三1班,重点中的重点,
气氛紧张而压抑,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或多或少的焦虑和拼搏。林晚的出现,
引起了一些细微的骚动。毕竟,她是年级里稳居前三的尖子生,
更是老师们眼中冲击顶级名校的种子选手。几个相熟的同学跟她打招呼,
她也只是淡淡点头回应,眼神平静无波,径直走向自己靠窗的位置。放下书包,拿出书本。
指尖拂过崭新书页的边缘,带着一种恍如隔世的触感。她深吸一口气,
将所有的杂念和翻腾的恨意都强行压下。现在,学习是第一位的。清华,
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是她脱离泥潭、积蓄力量的基石,绝不容有失。很快,
班主任兼物理老师李严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李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微秃,
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不苟言笑,以严厉和教学水平高著称。“开学摸底考,
成绩出来了。”李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让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林晚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第一名,
林晚。”他的声音平稳无波,“物理满分,总分723。”意料之中。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和羡慕的抽气声。林晚平静地起身,走到讲台前,
从李严手中接过自己的试卷。鲜红的分数刺眼夺目。“第二名,周明宇,总分698。
”“第三名……”李严继续念着排名和分数。林晚拿着试卷回到座位,没有去看那些分数,
而是第一时间翻开了自己的物理试卷。
那道她前世因为思路一时卡壳、最终只拿到一半步骤分的压轴大题,
此刻被红笔划了一个潇洒的满分勾。她指尖划过那清晰的解题步骤,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前世这道题的失分,曾让她懊恼不已,后来在清华的自主招生面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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