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第28次被杀死后,重生地点依然是那个公共厕所隔间。死亡记录显示,
每次生命都终止于9:07分,凶手是同一位穿黑夹克的男人。这次我特意撞碎玻璃,
玻璃碎片中留下那串熟悉的数字——0427。终于找到储物柜里的录像带,
录像带完整记录了我的每一次死亡。当看见第29次循环中,
我冷静地夺过凶手手中的改锥反刺时,
才发现:原来我每一次死亡后的重生时间都提前了1秒,而这1秒终于积累成决胜的契机。
1血珠温热,洇开在手背苍白的皮肤上。我猛地睁开眼,
视线被头顶那只灰扑扑、爬满可疑水渍的节能灯霸占。又是这里。
那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劣质消毒液和秽物腐败的滞涩气息,顽固地堵住我的鼻腔,
像一块湿冷的抹布塞进喉咙。逼仄的空间,狭窄得几乎要把人从骨头缝里碾碎,
每次喘息都激起轻微的回响。熟悉的隔板门,深褐色的塑料贴面布满浅淡划痕和脏污指印,
门锁搭扣悬垂着,空荡地晃了一下。我撑着冰冷滑腻的地板支起身体,
眩晕像铅水一样灌进脑壳,又冷又沉,带着新鲜的死亡带来的战栗。每一次都这样。
每一次冰冷的意识重新在脑子里凝聚成形,都伴随着上一段生命尽头那刻骨的痛楚和惊悸。
它们顽固地刻在神经末梢,不是回忆,而是切肤的烙印。上一次,是第九次吗?也许十二次?
冰冷的钢铁从后背深深扎入,再狠命一搅,仿佛五脏六腑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捏碎,
身体深处炸开的灼热被紧随的彻骨冰寒吞噬。9:07分。
那个如同诅咒般清晰的数字瞬间压入脑海。这一次,我又活过来了。
但下一次死亡的时间钟摆,
已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摆向了那个无法逃避的终点——九点零七分,公共厕所的门后,
属于那个穿黑夹克男人的死亡时刻表。
亡前瞥见的景象自动在脑中展开:那个男人倚在正对厕所门口那排斑驳起皮的脏污瓷砖墙上,
右手插在黑色夹克口袋中,微微弓着背,视线低垂,
似乎在专注地盯着自己磨损了的黑皮鞋尖。
那顶深蓝色洗得发白的鸭舌帽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道抿紧的、仿佛凝固在岩石中的唇线。
他像是厕所门口一件沉默而破旧的固定陈设,毫不起眼,又冰冷如幽灵——只有我知道,
那是等候猎杀的死神。脚步声毫无预兆地在安静的走道响起,缓慢、笃实,一下一下,
由远而近,踩在满是污迹的水磨石地上,发出“啪嗒、啪嗒”单调而清晰的声音。来了!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冰水猝不及防浇遍全身。时间到了。这一次,
我是第几次面对这串脚步声?二十八次?还是更多?
那些在黑暗和剧痛中最终熄灭生命的恐惧碎片瞬间被全部唤醒,尖叫着在体内每个角落冲撞。
身体比思维更快,完全是无数次死亡锻造出的肌肉本能。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或犹豫,
我猛地向前扑去!目标是隔板内侧上方那块布满细密蛛网裂纹的毛玻璃。
头颅狠狠撞上冰冷坚硬的玻璃表面,“哗啦——!
”巨响如同爆炸般撕裂了这个充斥着诡异宁静的死角。剧痛从头骨直透脊柱,
眼前霎时爆开一片刺眼的白光和无数的星星。更大声的、带着玻璃破裂特有的尖锐呼啸声中,
我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迅速蜿蜒流下,
同时是无数细小冰冷、带着锋利棱角的碎片冰雹般砸在我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成功了!
额头火烧火燎的痛感如此清晰真实,是活着的铁证。我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这莽撞的自伤得意,
目光便被眼前倾泻下来的玻璃渣吸引。在那一片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碎屑之中,
一块稍大些的三角形碎片清晰反射着厕所顶灯幽暗的光,
一个熟悉的、组合尖锐的数字在灯光下灼灼刺进我的眼底。——0427。又是它!
这个该死的、如同幽灵镌刻在我每一次意识深处、甚至临死前都模糊占据视野的数字组合。
2这串鬼魅数字总执着地尾随每次死亡出现,仿佛是死神贴于后背的冰冷标签。
被刻在凶手那把夺命改锥的暗纹里;或许曾印在他随手丢弃的烟盒角落;有次我疯狂挣扎时,
余光瞥见它竟像一串诡异烙印纹在他的左手虎口附近……但每一次,都来不及抓住真相。
如同细密蛛丝般连接着我的死亡轮回,却从未被戳破。
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如同一个巨大的休止符,狠狠砸断了门外那稳定逼近的脚步节奏。
它们戛然而止。死寂。绝对的、能冻结血液的死寂。隔着破了个大洞、边缘犬牙交错的门框,
我能感觉到一个冰冷的存在停在门外大约两三米的位置。他甚至没有贴着门缝往里窥探,
也没有询问。只是……停在那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悚然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
刹那间扎透我的脊椎。汗毛竖起,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几近绝对的静止与沉默中停止了奔腾。
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沉默的停止,
比任何咆哮或粗暴的撞门更令人心悸、窒息。他不是意外受阻而犹豫迟疑的普通杀手。
这诡异的暂停反而像是一个……确认?确认目标又一次踏入了预设好的陷阱?
一种冰冷的、被无形的丝线精准操控的宿命感沉甸甸地笼罩下来。就是现在!不能再等!
额角淌下的血模糊了左眼的视线,但我清晰地看到——门口那个凝固的黑影轻微地动了一下!
仿佛从暂停中重新加载程序的机器,一个全新的、更冷硬的脚步即将重新启动!“砰!
”我侧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撞在单薄的隔间门上!
本就年久失修的木门和塑料贴面根本抵挡不住这种冲撞,脆弱的搭扣弹飞出去,
门猛地向盥洗区方向弹开,甚至撞到了对面的一个隔板门。视野在下一秒陡然开阔!
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门口那道人影!他甚至没有完全转过身,只是略略侧过半个身体,
那双眼睛透过低低压着的鸭舌帽檐望过来——冰冷,麻木,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波动,
如同两块蒙着灰的死水玻璃。那眼神不是像在看猎物一样,而是在看一件东西,
一件需要按计划处理掉的、无生命的障碍物。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爪攥紧,
但我已经无法停止。身体被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双重驱动,朝着门口反方向亡命狂奔。
盥洗区惨白的灯光下,一排老旧洗手池的水龙头锈迹斑斑。脚步声在身后重新响起,
稳定、漠然,没有丝毫追逐的急迫,仿佛笃定结局不会改变。
这稳定的步伐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每一步都踩在我崩断的神经上。来不及思考!
我扑倒在湿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双手不顾一切地摸索冰冷的池壁。找到了!
那枚曾经在无数次挣扎中尝试抠掉的旧零件!一个生锈的小小铜件躺在水槽深处,
沾染着滑腻污垢。我将它猛地向身后通道的转角方向用力掷去!
铜件撞击在墙面上的声音清晰得如同枪响。
同一瞬间——我听见身后的脚步节奏出现了极其微不可察的一丝紊乱。就是现在!
这极短暂的分神是死神链条上唯一松动的铆钉!头也不回地,
我用尽最后一丝爆发力向着另一个方向——记忆中安全通道的位置没命地跑去!
冰冷的墙壁在眼角飞速掠过,脚步声在身后猛地急促起来!
鞋底狠狠摩擦地面的声音尖利刺耳!他真的被这声东击西的小把戏激怒了!
那追赶的声浪带着明确的杀戮意志袭来!3肺部像被粗糙的砂纸磨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安全通道那破旧的绿门就在前方!
那个沉默的捕猎者如同附骨之疽,近在咫尺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的心脏跳出喉咙。
我甚至能感觉到空气被他疾速撕裂产生的微小气流波动。右手猛地抓住了冰凉的金属门把手!
拧动!拉开!沉重的、生了锈的防火门在我身后被全力甩上,几乎与此同时,“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是某样沉重的物体狠狠撞在了厚重的金属门板上!
那冲击力让门框都震了一下,发出难听的金属哀鸣。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铁门,
能清晰地感受到门板传来的剧烈震动。一下,又一下!那不是人在用身体撞门,
绝对是某种坚硬沉重的钝器,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敲响丧钟,震得人骨髓发冷。
我不敢耽搁一秒!安全通道通往昏暗的地下停车场。我踉跄着跑下布满灰尘和蛛网的楼梯,
一头冲入停车场深处浓郁的、混浊着机油味的黑暗里。
这里曾是我恐惧的源头——某个循环中,绝望的我曾试图在这迷宫般的地方寻找生路,
最终却在某个无人的角落被猎杀。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腿肚,
但那无数次死亡凝练成的线索此刻却化作一把钥匙。对!就在那个角落!
那面墙……是工具间!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在黑暗中穿行,
我的手指终于触到一面冰凉的墙壁,
然后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一个拱形的入口——工具间的铁门不知所踪。内部一片狼藉,
的扳手钳子、碎木屑混杂着不知名的金属渣铺满地面……就在一堆废旧轮胎和碎木板的后面,
立着一排布满油污的老式储物柜。0427。0427。
我疯狂地搜寻着那些脏得几乎看不见标号的门牌,
一个个锈蚀斑驳的锁眼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模糊不清、充满恶意的眼睛。视线猛然定格!
最下排的某个角落,一个柜门微微凹陷变形的格子上,模糊刻着“0427”的字样!
就是它!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血液在耳膜里鼓噪轰鸣。锁早已变形甚至脱落大半,
我颤抖的手指抠住柜门边缘那道冰冷的缝隙,用肩膀狠命地顶撞过去!
喉咙里挤出无声的、野兽般的低吼,指甲在粗糙的铁皮上断裂都毫无所觉。
“咔——滋啦——”刺耳难听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扭曲的柜门被暴力掀开!
一团漆黑的、约莫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东西从倾斜打开的格子里滑落出来,
裹挟着一股浓烈的灰尘气味,“噗”地一声,沉闷地掉落在脚边布满金属碎屑的地上。
录像带!一台样式极其古旧、外壳磨损严重的便携式DV摄像机。机身很轻,
塑料外壳满是划痕,取景框角落裂了条细缝。我摸索着,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了机侧微微凸出的一个按钮。按下去。
屏幕挣扎着闪动了几下斑驳的雪花点,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映出一片诡异的光。
……雪花点跳动,然后……骤然清晰。画面非常不专业,摇晃得厉害,角度略低,
像是被随意摆放在一个略高一点的平面上拍摄的。对焦的正是那个公厕入口。是我!
镜头里的我,穿着和现在完全一样的浅蓝色薄外套,正低着头,
脚步虚浮、魂不守舍地从厕所门口走出来,
走向那个背靠墙壁、双手插在黑夹克口袋里的男人——那个压低帽檐的幽灵。他依旧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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