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课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试图驱散午后的困意。
"林夏,这道题你来做一下。
"数学老师的声音像一道惊雷,我猛地抬起头,正对上讲台上那双锐利的眼睛。
粉笔灰在阳光下漂浮,我慢吞吞地站起来,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黑板上的函数题像天书一样,我攥着粉笔的手微微发抖。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x=2。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迅速在黑板上写下答案。
转身时,余光瞥见后排的顾言正低着头,修长的手指转着笔,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放学后,我在自行车棚等到了他。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推着车走过来时,我闻到了淡淡的薄荷味。
"今天谢谢你。
"我小声说。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我:"你数学一直这么差吗?"我涨红了脸:"才不是!只是今天太困了......""那明天开始,我帮你补习吧。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
我怔住了。
顾言是年级第一,是老师眼中的天之骄子,是女生们偷偷议论的对象。
而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数学经常不及格,最大的爱好是看漫画。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问。
他推了推眼镜:"因为你上次在图书馆,帮我找到了那本绝版的《时间简史》。
"原来他还记得。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我在图书馆整理旧书时,发现了一本他找了很久的书。
当时他接过书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每天放学后的补习。
图书馆的角落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他讲题时的声音很轻,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
我常常走神,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闻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薄荷香。
渐渐地,我的数学成绩开始提升。
我们的话题也不再局限于习题,他会跟我分享他喜欢的科幻小说,我会给他看我画的漫画。
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去小卖部买冰棍,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看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
直到那天下午。
我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却看见顾言和一个女生站在一起。
那女生很漂亮,长发及腰,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他们靠得很近,顾言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物盒。
我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转身就跑。
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阳光灼得我眼睛发疼。
原来他对我好,只是因为那本书的恩情。
原来他也会对别的女生笑,也会送别人礼物。
第二天,我找了个借口没去补习。
放学后,我躲在教室后门,看着他和那个女生并肩离开。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要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我蹲下来,把脸埋进臂弯里。
夏天的风带着燥热,吹干了我脸上的泪水。
蝉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他的那个午后。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甜蜜又酸涩,像夏天里融化的冰淇淋,像阳光下摇曳的树影,像永远说不出口的心事。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惊起一群飞鸟。
我知道,这个夏天终将过去,就像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留不住,忘不掉。
但至少,我曾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过星星。
我蹲在楼梯转角,看着滚落台阶的星空糖盒。
玻璃瓶在水泥台阶上磕出清脆声响,折射出七彩光斑。
这是我在手工课熬了三个通宵做的礼物,此刻却像我的心事一样碎得七零八落。
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我转身朝楼上跑去。
汗水模糊了视线,却在五楼拐角撞进薄荷香里。
顾言抓住我的手腕时,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你在躲我?"他气息有些不稳,白衬衫领口微湿。
我这才发现他手里攥着重新拼好的糖盒,虎口处还沾着胶水痕迹。
顶楼天台门被风吹开的瞬间,暴雨倾盆而下。
我们躲进废弃的储物间,潮湿的霉味里,顾言从书包掏出泛黄的笔记本。
雨水在铁皮屋顶敲打鼓点,我翻开扉页,看见2018年9月6日的字迹:"今天在图书馆遇见穿白衬衫的男生,他在找《时间简史》。
我们指尖相触时,窗外的蝉突然叫得好大声......"泛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玉兰花瓣,我认出这是三年前毕业的学姐字迹。
储物柜深处堆着十几个同样款式的星空瓶,每个都装着没送出去的信笺。
顾言擦拭着镜片上的水雾:"教导主任说,这里放着历届学生没勇气送出的心意。
"雷声在天际翻滚,我触摸着玻璃瓶上蜿蜒的裂痕。
那些被蝉鸣包裹的午后突然有了新的注解——原来每个夏天都有相似的悸动,每段暗恋都是时光胶囊里未拆封的信。
雨幕中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我们冲出去时,看见老槐树的枝桠砸碎了储物间的玻璃窗。
顾言把我护在身后的瞬间,星空瓶的裂痕里突然掉出一张字条:"要勇敢啊,后来的你。
...........................暴雨冲刷着天台的青灰色地砖,顾言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校服传来。
我望着地上蜿蜒的水痕,突然发现那些被老槐树砸碎的玻璃窗,在积水里映出无数个细碎的星空。
"那是我表姐。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她考去剑桥前,托我把这个还给储物间。
"我捏着浸湿的衣角,看见他摊开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银钥匙。
钥匙齿痕间缠绕着褪色的红丝线,和时光胶囊里那些信笺上的装饰一模一样。
雷声突然变得遥远,我听见自己带着鼻音的问句:"那天的礼物盒......""是天文社的星图仪。
"顾言从书包夹层抽出一张糖纸,薄荷绿的玻璃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碳原子结构式,"某个笨蛋往我习题集里夹漫画稿时,把选修课的作业也塞进来了。
"暴雨不知何时转成细雨,我们并肩坐在漏水的水塔旁。
他撕开珍藏三年的薄荷糖包装,我尝到意料之外的甜草莓味。
晚风卷来支离破碎的蝉蜕,我突然想起上周在生物实验室见过的标本——那些金棕色的空壳明明轻得能被呼吸吹散,却完整保留了生命最璀璨的形态。
"教导主任说这里明天就要拆除。
"顾言忽然指向远处摇曳的树影,被雷击中的老槐树在暮色中舒展新芽,"但十年前被闪电劈断时,它也是这么长出来的。
"最后一丝霞光消失时,我摸到书包侧袋鼓起的形状。
星空糖盒的裂痕里,那张写着"要勇敢"的字条正在发烫。
无数个时空在此刻重叠:三年前抱着《时间简史》在书架间徘徊的学姐,此刻正在剑桥天文台调试望远镜;而坐在我身旁的少年衬衫上,还沾着帮我修补糖盒时的夜光涂料。
当第一颗星星挣脱云层时,顾言忽然站起身。
他背后是正在重组的夏季大三角,猎户座的流星恰巧划过他扬起的衣角。
"你记不记得上周的物理题?"他逆着星光的身影有些模糊,"当两个星体产生引力摄动,看似偏离轨道的瞬间......""其实是形成了更稳定的双星系统。
"我接着说完时,听见他轻笑的声音。
这个总把牛顿第三定律挂在嘴边的少年,此刻却用沾着草莓薄荷糖香气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发抖的手背。
远处传来校工锁门的声响,我们踩着积水跑下楼梯。
经过二楼走廊时,顾言突然停下脚步。
月光穿过布满雨痕的玻璃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银河。
"林夏。
"他指着窗外新移栽的樱花树,"等这些树开花的时候......"蝉鸣骤响,盖过后半句低语。
但我看清了他镜片上反光的星图,那是由室女座超星系团指引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