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戏楼残妆暮春的临州城总笼着一层湿雾,像谁把宣纸浸了水,
连空气都带着墨色的沉郁。苏伶攥着那张烫金名帖,站在“梨云戏楼”斑驳的朱漆门前,
指尖的凉意透过纸背渗进来。门楣上“百年名班”的匾额缺了角,露出底下发黑的木茬,
像颗烂掉的门牙。“三楼道具间,《洛神赋》旧冠试戴。”门房的老叟嗓音沙哑,
像在磨砚台,“进去时莫要乱碰,那顶凤冠……有年头了。”穿过蛛网缠绕的天井,
戏台子上的绣帘已褪成灰白,戏服架子上挂着几件虫蛀的宫装,水袖在穿堂风里轻轻晃荡,
像悬着的亡人手臂。苏伶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楼道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戏报,
主角栏里“苏绣娘”三个朱砂字格外刺眼,旁边配着张旦角的剧照——蛾眉入鬓,凤目含威,
头上那顶点翠凤冠在旧照片里依旧流光溢彩。道具间弥漫着樟木与霉菌混合的味道。
正中的红木箱上蒙着杏黄绸布,带队的陈导掀开布角,
露出那顶传说中的凤冠:累丝金凤展翅欲飞,点翠羽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
冠顶那颗鸽血红宝石像凝固的血滴。“苏绣娘当年凭《洛神》夺冠的行头,
”陈导的手指在冠梁上摩挲,“现在要拍她的纪录片,你演青年时期的她,
这凤冠得戴着合衬才行。”苏伶深吸口气,弯腰去拿凤冠。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
突然一阵眩晕,眼前闪过碎瓷片般的画面:雕花镜台上燃着龙凤烛,
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背对着她,手里攥着把剪刀,正对着头上的凤冠比划,
鬓角渗出的血珠滴在翠羽上,洇开一小团暗红。“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陈导扶住她。
苏伶定了定神,凤冠还好好地躺在箱子里。她强笑了笑:“可能是戏楼太潮了。
”心里却想起奶奶说的“老物件有魂”,这顶凤冠戴过名伶,见过风光,
说不定真攒着些不该有的东西。离开戏楼时,雨又下了起来。苏伶撑着伞走过青石板路,
总觉得有人在戏楼雕花窗后看着她。回头望去,二楼某个窗口闪过一抹水袖般的白影,
转瞬即逝。伞沿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晕开的水迹竟像个跪着的人形。
第二章 镜中血痕纪录片的拍摄在城郊的影视基地进行。仿古戏楼雕梁画栋,
却透着股新木头的生涩,唯有那顶从梨云戏楼借来的凤冠,依旧带着旧时光的冷意。
拍第一场戏就是“洛神加冕”。苏伶穿着复刻的戏服,站在铺着红毯的高台中央,
陈导喊“开始”的瞬间,片场的聚光灯突然全部熄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别慌,
备用电源马上——”场务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短促的惊叫打断。苏伶感觉有人从身后靠近,
冰冷的手指顺着她的脊椎向上攀爬,停在发髻处。紧接着,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
是凤冠被戴上的声音。她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油彩味混合着铁锈味。
“灯亮了!”强光骤然亮起,苏伶下意识看向面前的落地镜——镜中的自己头戴凤冠,
戏服上溅满暗红的“血点”,而在她身后,隐约立着个穿戏服的女人剪影,
手里还攥着把带血的木梳。“那是什么?!”场记指着镜子尖叫。众人围过来时,
镜子里只有苏伶惊恐的脸,戏服上也干干净净。陈导却兴奋地拍手:“好!就是这种恍惚感!
像是被前人魂魄附了身!”没人注意到,苏伶后颈的皮肤下,
正有一条红线顺着凤冠的接触点慢慢蔓延,像条活过来的血丝。随着拍摄深入,
苏伶开始做怪梦。她总梦到自己在老式戏楼的后台,看着一个女人坐在镜前卸妆,
凤冠放在妆台上,翠羽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女人转过身,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刀疤,
血肉模糊,却还在对着她笑:“妹妹,这凤冠……合你头型吗?”醒来时,
她总会发现床头柜上多了根断齿的木梳,梳齿间卡着几根灰白的头发。
化妆间的镜子也变得奇怪,时常在她化妆时映出模糊的人影,有时是苏绣娘的剧照脸,
有时却是张毁容的烂脸。“苏伶,你看这个。”编剧王默递给她一份旧报纸,
“苏绣娘当年突然退圈,不是因为嫁人,是因为整容失败。有人说她为了保持美貌,
找了个江湖郎中动刀,结果脸毁了,就失踪了。”报纸上的配图是苏绣娘最后一次公开露面,
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的下巴线条僵硬得不自然。苏伶猛地想起梦里的刀疤女人,
心脏像被冰锥刺穿。第三章 冠魂噬心剧组里开始怪事频发。
先是武行大哥在吊威亚时突然惨叫,说有人拽他的脚,
摔下来断了腿;接着是灯光师调试追光灯时,被掉落的灯架砸中手臂,伤口深可见骨,
血流得止不住,医生都说从没见过愈合这么慢的伤。“这凤冠邪门!
”道具组长偷偷跟陈导说,“我昨天擦冠子时,看见宝石里有影子在动,像个人在哭!
”陈导嘴上骂他封建迷信,眼里却有了怯意。他找苏伶商量,想换个道具冠,
却被苏伶拒绝了。“陈导,”她抚摸着凤冠上的红宝石,眼神有些迷离,“苏先生的戏,
就得用她的冠,不然……演不出那个味儿。”她最近越来越像苏绣娘了。
说话的语气、挑眉的神态,甚至连走路时水袖摆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有次拍夜戏,
她穿着戏服在空无一人的戏台上唱《洛神赋》选段,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她身上,
凤冠上的翠羽泛着幽光,台下明明没人,却传来稀稀拉拉的喝彩声。王默看得毛骨悚然,
他查到苏绣娘失踪后,她的梳妆台在旧货市场被人发现,上面放着半瓶没喝完的鸦片酊,
还有张字条,用口红写着:“我要这张脸……我要凤冠……”“苏伶,你听我说,
”王默把字条复印件塞给她,“苏绣娘不是失踪,是自杀了!她毁容后想不开,吞了鸦片,
死前还对着镜子说要‘借别人的脸活下去’!”苏伶接过纸条,手指突然剧烈颤抖。
她猛地抬头,眼神冰冷得像戏楼天井里的积水:“你懂什么?
先生是要把衣钵传下来……”话音未落,她突然捂住头痛苦地蹲下,
凤冠上的红宝石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像要滴出血来。她嘴里喃喃着听不懂的戏文,
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走向化妆间的镜子。王默惊恐地看到,
镜子里的苏伶正在变样——脸颊凹陷下去,颧骨凸了出来,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正是报纸上苏绣娘毁容后的模样!而苏伶本人,正对着镜子里的影像微笑,
伸手去摸自己脸上并不存在的刀疤。“还给我……”镜子里的“苏绣娘”开口,
声音是苏伶的嗓音,却带着老态的沙哑,
“这张脸……这凤冠……都是我的……”第四章 妆台旧怨拍摄被迫暂停。
陈导找了道士来戏楼做法,符水洒在凤冠上时,苏伶发出凄厉的尖叫,仿佛被烫到一般。
道士脸色凝重:“这不是普通的附身,是‘冠魂’——物主生前怨气太重,
魂魄附着在贴身之物上,专等命格相似的人来借壳还魂。”苏伶被安置在剧组宿舍,
凤冠被锁进保险柜,贴上了符纸。但她依旧日夜不宁,梦里全是苏绣娘毁容后的脸,
还有梳妆台上传来的梳头声。“我知道苏绣娘在哪了。”王默突然冲进房间,
手里拿着份旧档案,“当年处理她遗物的片警记了一笔,说在她梳妆台抽屉里发现个血布包,
里面是半片碎镜子,还有张整容医生的名片。”名片上的地址在老城区的胡同深处。
苏伶和王默找到那家诊所时,早已人去楼空,门上的漆皮剥落,
露出底下“回春堂”三个褪色的字。推门进去,里面摆满了生锈的医疗器械,
墙角堆着几个腐烂的木箱,散发着福尔马林和霉菌的怪味。在最里面的房间,
他们发现了一张破旧的梳妆台,台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苏绣娘,丑八怪”。
镜子碎了一半,剩下的半片镜面上布满血指纹,像是有人用手指蘸着血画过。苏伶走到镜前,
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看到镜子里不再是自己,
而是苏绣娘当年坐在这张梳妆台前的样子——脸上敷着草药,表情痛苦,
手里拿着张苏伶的剧照,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像……真像……要是我有这张脸,
凤冠怎么会戴到别人头上……”原来,苏绣娘当年整容失败后,看到了崭露头角的苏伶,
因嫉妒生了邪念。她临死前将怨气注入常戴的凤冠,又把自己的半片血镜藏在这里,
设下了借壳还魂的局。而苏伶,因为长得像苏绣娘整容前的样子,成了最合适的“容器”。
“找到了!”王默从抽屉里拿出个血布包,正是档案里提到的那个。打开一看,
里面除了半片碎镜子,还有根缠着头发的金簪,簪头雕着朵残缺的梅花。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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