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高梅华,是北坡镇有名的接生婆。之所以说其有名,不仅仅是她有丰富的接生经验,
她的一大爱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喝酒。嗜酒如命算不上,就爱喝上几口。因为爱喝酒,
村民也称其为“酒婆”。尽管爱喝酒,但她也给自己立下两条规矩:一,
做事之前滴酒不沾;其二,喝酒绝不酩酊大醉,要保留清醒的意识。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她在替人接生的四十年来,从未出现差错,个个母子平安。那时,北坡镇村民家境穷苦,
但因父辈爱喝酒,故多在家中自酿备点。酒婆为人也比较心善,接活不收钱财,
给点酒喝或者米面也行。有这等好事,找她接生自是广大村民的首选。一开始,
各村村民也担心其会喝酒误事,但有些家境特别困苦的家庭,付不起其他接生婆的费用,
无奈之下,只能找她接生。事实证明,人们对她喝酒误事的担心是多余的,
反倒觉得她是非常易与的。从第一次替人接生算起,足足四十个年头了。毫不夸张地说,
北坡镇大大小小村子数十村落,接生婆差不多也有二十位,但论起接活数量与口碑,
她是妥妥地第一。说到酒婆为什么成为接生婆的,那是一段沉痛的往事。其年幼时,
因为接生婆的失误,导致母亲感染去世。自那时起,她便下定决心,要当一个接生婆。
四十年来,一直怀揣着最初的善良,迎接了一个又一个新生命。
也许是由于上天看到她的善良,让她如此高龄长寿,且依然健朗,毫无颓态。然而,
就在很多村民以为她还能继续替人接生十几二十几年时,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次接生后,她突然卧床不起,并在两天后离奇去世。说是离奇,
是因为此前她并无任何严重致死的疾病症状。那是因为什么?这是所有人的疑问。其实,
这种突然死亡的事情也有,曾经有一位四十多岁的村民清晨下地干农活,中午返回家休息,
接着一睡不起。去世之前,这位村名同样身体健康,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有人猜测说,
是中邪了,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也有人反驳说,是意外。更有人羡慕这种死法,
睡梦中死去,不用承受灾病之苦,日夜哀嚎。碍于酒婆的接生婆身份,与那人不同的是,
不少村民更多的是惋惜,与不解。2酒婆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其丈夫李志强在大儿子成家前两年因病去逝,五个儿女的婚姻大事都是酒婆一人操办。
大儿子李文成家较早,为人憨厚老实。二儿子李武算是村中比较有出息的。
高中毕业后留在市中,遇到心仪姑娘,成为上门女婿,定居在市中心,成为一名老师。
尽管如此,可李武的生活并不像村民口中所传那般幸福。至于小儿子李斌则是比较游手好闲,
偷抢扒拿的事情,干过不少。但他有一点挺好,就是对待酒婆不错,
没有出现过大逆不道的事,酒婆想要做的事情,他也从不掺和。两个女儿,
李红和李花生得比较漂亮,出嫁在隔壁镇子较为不错的家庭环境,距离酒婆的村落也不远,
骑车不过一个小时。不过,两人很少回娘家,非是不想,而是他们的丈夫不允许,
说是不合村中规矩。为此,李斌多次冲上门去将他俩一打。而结果,
换来的是李红与李花更痛苦的生活。为此,酒婆不少责备李斌,不要老是动手。“说到底,
他们就是看我们家穷呗!”李斌生气地说道,要是有钱了,我花钱找人打死他俩。
“你不要胡说!不要一时冲动干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要为你两个姐姐想一想。
”酒婆经常这么说道。可三儿子李斌根本听不进去,同时他也埋怨两个哥哥少为姐姐出头。
尤其是二哥李武,一大家子在市里面工作了,分了房子,把老娘都忘了。“你二哥在教书,
来回这么远,到家凳子还没有捂热,就要走了。你要理解。”酒婆每次都这么劝道。
“不是还有周六周末吗?难道不可以回来看看你吗?”酒婆叹了叹,
说道:“你二哥生活的也不容易,岳父岳母那么强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合着还是穷呗!
”李斌几乎吼出来,“若是能够搞到财富,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干,然后狠狠打他们的脸。
”“所以你又偷又抢的?你爹还没有去世前,在你们小时候,就对你们说,
不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就你没有听进去。”“听进去了又怎样,生活还不是这个球样,
哥哥姐姐过得还不如我呢。”李斌说道。“妈,这些话劝导的话还是少说吧,
你明知道我听不进去,我也不想气你。”说着,李斌得意道:“这也不能怪我,
谁让那些外地人不聪明,那么好骗的。”“妈,你放心,只要我活着,
一定会让你过得轻轻松松的。”“几个孩子,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和你两个姐姐,
你大哥虽然老实,但他有个明事理精明的媳妇,日子其实也不差。你二哥虽然比较受窝囊气,
但市里面的生活也算不错。”“你啊,在家老实,在外不老实,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情。
你的两个姐姐当初为了能够多拿点彩礼为你们娶媳妇做准备,嫁给了两个人熊,
也是苦了他们了。我对不起他们。”“所以,我才护着两个姐姐,可是那两个姐夫,
打死都不改。”“年龄大了,脾气应该就能收一收了吧。”“我看他俩,
是永远狗改不了吃屎。”3酒婆去世当天,村里面的人给市里面的李武捎去了信息。
听到消息的李武悲痛欲绝,当天便与媳妇万莲赶往大哥家中。按照村里的习俗,
丧事需要在大儿子家办。直至晚上十点多才赶至李文家中。李武赶到时,兄弟姐妹都在,
双眼通红,面露悲伤。他看着厅堂正中央卷着的草席,直接扑了过去,忍不住内心的悲伤,
痛哭道:“妈,对不起,我来晚了。”而她的媳妇万莲也是默默地来到李武身旁,
暗自流着眼泪。望见这一幕,其兄弟姐妹相互看了一眼,做出点头的模样,
眼神中带了些肯定。“算你还有点良心,说真的,要是你没有立刻赶来,
发现的秘密绝对没有你的一份。”李文率先走出了,扶起二弟李武,说道:“弟弟,
人死不能复生,母亲遗愿就是希望我们兄弟姐妹几人把日子过好。”这时,
李斌走了上来说道:“二哥,有些事情还要和你商量。”李武似乎没有听到李斌的话,
问道:“妈的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万莲抹去眼泪,点头道:“是啊,
妈的身体不是挺好的吗?”李武是上门女婿,很受气,但准确来说不是受媳妇万莲的气,
而是岳父岳母。万莲对待李武是很好的,可奈何性子比较柔弱,被父母拿捏地厉害。
虽然李武是学校老师,但能够当上老师还是多亏了岳父岳母的帮忙。这一点上,
李武始终不敢忤逆二老。其实,当初李武与万莲决定成亲时,万莲父母是极为不同意的,
为了使得李武自动放弃,提出上门女婿的要求。那时,上门女婿是很丢人的,
但令万莲父母没有想到的是,李武居然同意了。为此,他们又提出很高的彩礼,
若不是万莲以死相逼,其父母根本不会同意。在李武眼里,那是万莲最执着的一次。
一直以来,两人的感情也算和谐,不足地是老丈人从来没有对自己满意过,
甚至还听到二老聊天中,说自己有着永远洗不掉的下等人气息,要啥啥没有,
除了一张脸还看得过去。听到这话时,李武心里也是很生气,
但想到媳妇万莲为自己和二老发生争执而流眼泪时,李武妥协了,说啥干啥吧!
而这一妥协就是近二十年。二十年来,他很少回来,哪怕回来也顶多待一天。可如今再回来,
已是阴阳两隔。似乎是受到李武情绪上的感染,一旁双眼通红姐姐的李花再次泪如雨下,
她眼泪说道:“小武,你不知道,妈妈走得时候是……”这时,
李斌突然插话道:“妈走的时候,很安详,医生也说了妈并没有什么健康问题,
所以妈走的时候,没有什么痛苦。”“是啊。”在李斌暗使眼神下,李文反应说道。
痛苦且自责的李武并未觉察到什么兄弟姐妹之间的奇怪之处,
自顾自地说道:“咱妈不应该承受那些病痛之苦。”未说话的李红上去握住妹妹李花的手,
似有所言。李花忍不住大声哭出来。在乡里乡亲的帮助下,一天的葬礼结束了,
兄弟姐妹都是眼圈红红的,裤子上满是泥土。“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没有就没了。
”前来吊唁的亲人与村民临走之前还惋惜地说道。而在离去的人中,
有几人紧紧地盯着这五个兄妹,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他们是谁?既然能够前来吊唁,
必定是酒婆熟识的人。当然,他们对着五兄妹介绍自己时,也是这么说的。
酒婆生前名声也是不错,来了不少人,兄妹几人虽然对他们比较陌生,但也没有多想。
4酒婆病倒那天早上。天还未亮,李斌骑着自行车,走进乡间小路,七拐八拐之下,
来到稍微宽阔许多的大路。这条路是通往市里面的主要道路。他蹬得很快,
仿佛有什么急事一样。一路奔驰,他是累得满头大汗。虽是如此,
但可见他的脸上是带着喜悦的。三个多小时后,天空泛白,如同鱼肚。
李斌来到一处古玩市场,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半左右,很多店铺尚未开张。
他穿过古玩市场的长街,径直来最角落,毫不起眼的一处。
站在一家店名为“金一古玩”的店门前,一手扶着车子,一手摸向胸口,似乎在感受什么。
脸上的惊喜无法掩饰,略带沧桑的脸庞褶子聚拢起来,汗水顺着褶子流下,
他随意地一抹额头,嘀咕道:这回老子该发财了。他将车子停靠带在店门前。砰砰!
李斌毫不客气地拍着木门,喊着:“开门,开门,老金!”只听从里面传来声音,“谁呀,
这么不懂规矩。”李斌说道:“熟人,给你送宝贝来了。”话音落下,门被打开,
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他须发洁白,镶嵌金边的眼睛在一抹晨光光中闪闪发亮,
令人有些看不清他那圆溜溜如鼠的眼睛。他走出晨光照射的区域,露出颇为精明的贼眉鼠眼。
“哟,是老李,你可是好久没来了。这是带啥好东西了?”他看到是李斌,眼神中带着喜悦。
说话间,也在打量着李斌浑身上下。当他看到其两口空空时,并未露出失望表情,
而是盯住李斌的脖子,一脸微笑道:“赶紧拿出来吧!一大早赶过来,可不是你的风格。
”老金,全名金一龙,专门做黑货生意。不少人偷抢的好东西都拿到这里来卖。
不是因为其给的钱有多,要说钱,他给的比周围的都低一成,但老金有一个不可多得的优势。
老金背后有人,从他这卖出的东西很少有人追查到卖主身上。为了安全,低就低点吧,
若是被顺藤摸瓜抓到了,那就是好日子到头了。再者,对这行来说,
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大成本的损失。李斌和老金认识是在十多年前,
他也是通过同行人了解到的。每次,李斌搞到什么好货,都会拿到这里卖,
和金一龙是熟识了。尽管很熟,但李斌对老金的背景一点都不知道。当然,不仅仅是他,
几乎没有人知道。在这些同行人的眼中,老金这人仿佛有着无数的钱财,只要你来卖货,
不管你有多少,他都能拿出足数的金钱。有一次,李斌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老金依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微笑道:“老李,你是熟客了,你知道这一行的规矩,
知道太多对你不好。”老金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在李斌看来,却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随即被老金表现出的笑意驱散。“那是当然!进去说话。”李斌笑道。
来到破摆满古玩的小房间内,他摘下脖子上戴的挂绳,缓缓拉出,
一个发黄的环形玉佩缓缓出现在老金的眼中。老金眼镜的下双眼微凝,双手接过玉佩,
来到专门用于鉴别的小桌子前,他拿起放大镜,打开少有的小台灯,鼠目露光,
仔细观详起来。看到老金若有所思,李斌问道:“这成色不错吧!这玉佩,应该值这个数吧!
”说着,他的手指在小桌上画了起来。李斌混迹古玩市场也有些年了,
虽然算不上是一眼辨真假的专家,但也是有着自己的经验。
老金笑了笑说道:“东西是真东西,但这个价格我给不了。”他手指伸进一旁的水杯,
沾了点水,李斌指画的位置写了几个数字。李斌笑道:“老金,我是老顾客了,
你可不能让太占便宜吧!你这个价格可比市场价格低了不止三成。”老金笑道:“确实如此,
之所以给你压这么低,你应该知道,你这个东西一旦出现,必定会引起注意,
这个风险可是很大的。”“但你给的价格确实太低了,再多给一点吧,以后我有什么好货,
仍然到你这儿。”李斌笑道。“最高这个数。”老金晃动着几根手指。。李斌想了想,
说道:“行吧!”李斌同意之后,老金进了小房间,拿出厚厚地两沓纸币,递到李斌手中。
李斌毫不迟疑地接过钱,嘿然笑道:“合作愉快,期待更多的合8作。”老金抚摸着玉佩,
嘴角露出笑意,问道:“哪里搞到的好东西?”“哈哈,老金可不要自坏规矩哦!”“哈哈!
好好!”李斌离开后,老金坐在小桌前,又仔细看了看玉佩,
“这玉佩可有一段很长的历史了,不知道怎么到那家伙手里。”说着,
他拿起一块白布仔细擦拭上面的污渍,玉佩上面极为精细的小孔,里面有不少的污渍,
白布根本无法将其擦拭掉。他拿起桌子上专门用来清除污渍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清理着。
一会儿,取出的污渍堆积大概有着半个指甲盖那么多。老金注意到污渍,
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看来,这老家伙是碰到宝贝了,藏得挺深的。”说完,
他起身出了门,将店门锁上,向广场外面走去。时间来到下午一点钟左右,
潇洒一波的李斌骑车回家。揣着两沓厚厚纸币的李斌蹬着自行车,笑容比之前更盛了,
“这下子总算能彻底扬眉吐气了。”“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够彻底过上好生活了。
我看谁还能给我脸色看。”然而,遇到人时,他还是以往那般模样,
极力收敛自己内心的欢喜,想着和家人分享。可到了家门口,眼前的一幕却令他有些奇怪,
有不少人聚集在自家门口。见此情况,他心中一慌,“莫非是被发现了?
”聚集的村民远远望到蹬着自行车的李斌,赶紧迎了上去。李斌颇有警戒道:“怎么了?
你们在我家门口干什么?”他的语气有些冰冷。“你去干嘛了?怎么才回来,酒婆出事了。
”李斌一惊,蹬着车子来到围观者前,跳下自行车,大喊着让开,冲进家门。
5如今的三兄弟已是四十岁左右了,儿女也已成家在外。老大李文育有一儿一女,
老二李武育有一女,李斌有两儿两女。酒婆去世那会儿,距离比较近的孙子都来过。
他们在讨论过丧事中的相关事宜之后,便离开李文家,待明天再来。至于嫁出村的几个孙女,
也找人捎去了信息,告诉他们可以明天过去。酒婆去世当天,在村民帮助下,
李斌等人很快安排好一些葬礼的工作。尽管很快,但也差不多快十点了。之后没过多久,
李武到了。按照习俗,父母去世的灵堂要立在大儿子家,而且逝者的儿子进行守夜,烧黄纸。
为此,李文等三兄弟打地铺睡在李文家的客厅,此时应是被称为灵堂更合适。
李文的家坐北朝南,有四间房。有三间是连贯起来的,中间是客厅,左右耳房中一是卧室,
一是用来储蓄粮食等杂物。距左卧大概一米的位置是厨房。这种结构布局是存在各个村子,
最为常见。个别的家庭会筑起院子,不过寥寥。明天葬礼相关的事情弄好之后,
前来帮忙的村民便回去了,至于三兄弟的老伴则是全部去李武家去过夜。
故此处只剩下三兄弟,还有闪动的长明灯,以及几盏用于照亮的手提式煤油灯。
三兄弟轮流跪在灵堂内包裹尸体的席子一侧,不停地用食物油做的长明灯点燃黄纸。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至十一二点左右。“时间不早了,你俩睡吧!我来看着长明灯。
”李武说道,原本他想问白天李斌说有事情要和自己商量,商量的是什么事。起初,
李武还以为是和葬礼有关的事情,但听到李文和村民说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所以,
想着应该也不急,就没有再问。想着还是明天再说吧!李文和李斌两人倒也没有推让,
前者说道:“你要是困了把我叫醒换我来看着。”李武嗯了一声。
尽管李文李斌二人已经躺下了,可是亲人逝去怎么可能说睡就睡呢?
毫无困意的三兄弟便聊起了母亲的生前,感叹时间催人老,言语之中充满愧疚与悲痛。
“大哥,三弟,谢谢你俩,我在外生活,咱妈多亏了你俩照顾,三个儿子中就属我不孝。
”李斌这么对着李文与李武说道。“你这是说得啥话,那是咱妈,你也有为难的地方,
我们都理解。”李文叹了一声,望了望那卷着的席子,回应道。与李文的安慰语气不同,
李斌言辞比较不客气。“二哥,不是我说你,我们知道你有自己的难处,
可是你的做法太窝囊了。我和大哥再如何照顾,你也是他的儿子,说什么也要经常回来看看。
”只是李斌说话的语气在慢慢地由强变弱,可见他还是比较理解二哥的苦衷。但在他看来,
有些事情只要争取,还是能够做到的,然而二哥却没有做。理解是真的,气愤也是真的。
“我对不起咱妈。”李文低下头,双眼通红,顿显老态。他想起来父亲去世那天,
母亲痛哭的样子,好几次昏厥。那时他暗暗发誓一定不要让母亲再受任何的苦难。可是,
时间一晃,已经二十多年了,自己的孩子都成家了。曾经发下的誓言,却没有做到。
他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我对不起咱妈。”“是否真的好人有好报,若是真的,
为何咱妈身体大毛病没有却突然倒下了。若是没有,咱妈走时,没有经历什么痛苦,
是否冥冥之中的好报呢。”李武喃喃道。就在李武想到,母亲走时没有经历什么大痛大苦,
心中稍微好受一点时,李斌却说了一句话,使得他的眉头顿时如麻布拧着。“其实,
咱妈去世,可能是中邪了。”他身体微微一滞,片刻后,他抬起头,注视着弟弟李斌,
疑云堆积在眉心,形成一道道褶子,道:“你说什么?”他望了望母亲的尸体,
言语似乎有些激动,“你在胡说什么?”在农村长大的人,几乎都听说一些诡异的事情,
更有不少人亲眼目睹过。李武也不例外。关于鬼神之说,李武并非不信,也非全信,
一脚踏一边。然而,在上学之后以及在市里面生活几十年所受的影响,
那种半信半疑的天平彻底失衡,更多的偏向科学的解释。尽管有些现象无法用科学解释,
但保持着科学态度的他,显然是非常不能接受李斌说出这种话,甚至觉得这个弟弟疯了。
他望了望一旁的大哥李文,后者并没有说话,但李武明显感觉到大哥也是认同这个说法。
“先不说鬼神是否真的存在,咱妈替人接生,不收钱财,十里八乡的评价也是不错,
老实有本分的,也不会沾染上这种东西吧!”李武说道。想到李斌的生活习性,
李武声音有些低沉地说:“是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找上门了?
”李斌听到李武的责问话语,他一反常态,不见平时的据理力争,反倒是异常沉默。
李武观他这般模样,知道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更加肯定母亲的死亡和弟弟李斌有关系。想及此处,上去揪住李斌的衣领,
问道:“你干了什么?咱妈到底因为啥去世的。”一旁的李文看到这种架势,
生怕别动起手来,急忙上前劝道:“二弟,你别急,啥话好好说,咱妈刚走,还没有安息,
我们兄妹几人可不能在咱妈尸体前动手啊!”听到这话,李武望向大哥李文,问:“大哥,
你知道咱妈的事情?”李文没有立即回答,
看了看被揪住的李斌说道:“你把事情给你二哥说一下吧!”话音刚落,一阵风突然吹进来,
闪烁的长明灯猛地摇晃起来。李文急忙冲过去,护住它。农村丧葬习俗中,长明灯,
也被称之为“引魂灯”,据说用来照亮黄泉路,引导逝者之魂离开家,走向黄泉。灯灭路暗,
逝者之魂难以转世投胎,成为孤魂野鬼,或眷恋家庭不愿离去。魂魄属阴物,滞留家中太久,
对后世之人极为不好。李武与李斌见状,也是扑过去挡风,长明灯可不能灭。
虽然李武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但耳濡目染的习俗还是重视的,毕竟是关乎自己的母亲。
由于三人护在长明灯前,灯光照耀下,拉长影子直接伸到黑夜中。就在这时,
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磕碰声,像是有人绊倒了的感觉。“嗯?
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在外面?”李武听到声音,对着李斌冷哼一声,起身走到厅堂角落处,
拎着一盏煤油向外面走去。而在李武走出去时,李文眼神中带着疑惑与惊恐,望向李斌。
后者迎上其目光,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看灵堂中央卷着母亲尸体的席子,
对李文说道:“没啥事,不要担心,你护好长明灯,我出去看看。
”李武提着煤油灯来到右侧储蓄室的墙边缘,那里堆着不少的凳子,
以及其他丧事需要用到的东西。在煤油灯映照下,眼前的景象清晰可见,并没有什么人,
有的只是散落在地的凳子等物品。他猜测应该是风吹掉了什么东西,这才引发一连串的声音。
就在他放松时,一个黑影猛地扑上来,惊得李武差点叫出来,丢魂般仓促后退。
6李武后退的身体刚好撞上走来的李斌,李斌伸手扶住二哥李武,后者略显镇定,
说道:“怎么了?”他的目光落向前方。话音刚落下,接连几声的猫叫从两人前方传来,
逐渐远去,没入黑暗中。李武缓过神,松了口气,方才说道:“是只猫,
应该是猫弄出来的动静。”猫叫声与二哥李武的话在李斌耳中响起,李斌瞬间呆立当场,
喃喃道:“猫怎么过来了?人去世被猫靠近可不好。”李武迟疑片刻,
显然也是知道这种说法。或许,是因为不信鬼神之说,他回应道:“别胡想乱猜,
很多东西都是自己吓自己。”李斌并没有接话,反而低语道,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哪里来的猫?之前就听大哥说过,大嫂对动物毛发有些过敏,
所以应该不会养猫狗之类的吧!”他感觉有些奇怪,目光顺着猫叫声逐渐消失地方向,
似乎在确定猫会不会折返,确认没有猫叫声以后,他稍微平静内心的不安。尽管如此,
他还是朝着周围瞅了瞅,竖起耳朵听着。此时,除了突然兴起的风,并没有其他动静。
李武见状,说:“不要疑神疑鬼的,或许是其他村民养的家猫吧!”说完,李武提着煤油灯,
转身走向灵堂。“或许是吧!”李斌虽然没有多想,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偶尔吹来的寒风,让他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道:回去吧!李斌转身,
看到李武快跑进灵堂,有点莫名其妙,以为是二哥胆小,正要习惯性地吐槽几句。
可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灵堂内的灯光在外面形成的阴影,好像有东西在动,
猫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开始,他还以为灯光闪动的原因,
可大哥站立的影子并没有动。紧接着便是听到灵堂内传来大哥李文的颤声,“哪里来的黑猫?
”李斌三步并两步,瞬间冲到灵堂之前,看到二哥李武正站在一旁,露出不可思议地面容,
伴随着一些纠结的表情,仿佛在经受什么严重的思想斗争。顺着李武的方向望去,
李斌看到在席子的角落处,尽管因一些物体的遮挡,使得那里的光线较暗,
但依然可以看清那里的情况。那里有一只浑身黑亮的猫,把头伸向席子中,
不时地发出低沉的吼声。李斌见状,险些被惊住,心中刹那间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大喝道:“还不赶走它,愣啥?”话还未说完,见他奔进灵堂内,顺手抄起门外的长凳子,
大声喊着“让开”,径直冲向黑猫。李斌的大喊也是惊得黑猫立即把头从席中离开。这一刻,
就是胆子比较大的李斌也是被吓得脑海翻腾。三人看到猫的眼睛是血红色的,隐约发着红光,
颇为诡异与渗人。血红色的眼睛越发凶狠地盯着李斌等人,
此刻的李斌提着板凳距它不到两米。黑猫的屁股撅得很高,整个脊背高高隆起,
好像要随时咬过来。面对着李斌的逼近,它并未离去,接连发出低沉的吼声。
哪怕李斌挥舞着手中的长凳,以示驱赶。但,那黑猫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
直到李斌手中的长凳快落至其黑猫身上时,黑猫方才移动步子,如同影子般,踩着一些凳子,
疾跳至灵堂的窗台上,转过缝隙来到屋外。此时的李武已经从惊恐中反应过来,
他与李斌齐齐地望着那黑猫,做出驱赶的动作。而李武则是跑到黑猫先前的位置,
查看包括尸体是否受损。看到黑袍只是咬烂了包括尸体的袋子,并未触及尸体。他送了口气,
对着二人说道:“只是咬烂了袋子。”这一边,黑猫钻出缝隙之后,并未立刻离去,
而是站在窗外的边沿处,两只血红色的眼睛凶狠戒备地盯着三人。灯光作用下,
黑猫的眼睛越发血红,令人心悸。见黑猫仍不离去,李斌提着长凳冲上前两步。
那黑猫再次发出低沉地吼声,转身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黑猫离去之后,
老大李文瘫倒在地,望着李斌,发悚道:“这黑猫怕不是来报复的吧?我们不要继续了吧!
”在老二李武怪异不解的注视下,他接着说道:“继续下去,恐怕我们一大家子都会遭殃。
”“继续什么?”李武开口问道。李斌眯了眯眼睛,露出一副比较凝重的表情。
思忖片刻之后,他脸上的凝重散开,说道:“一只黑猫而已,有啥可怕的,正如二哥所说,
一切不过是胡思乱想而已。或许,是谁家养的黑猫也说不定。不要疑神疑鬼的。
”“养猫肯定有,可是哪有养黑猫,黑猫一直都被认为是邪物。
你见过有哪只猫眼睛是血红色的吗?肯定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李文有些激动。
一旁的李武则完全是一头雾水,焦急喊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继续什么?”“算了,
我不掺和这件事情了。”李文说道。“所以,你要穷一辈子吗?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吗?
”李斌望着李文说道。“哪怕穷一辈子,我也不希望咱妈死后还不能安息。
”李文的气势低到极点,通红的双眼望朝着席子被猫咬过的部位。李斌听到这话沉默了。
灵堂中只剩下李武在嚷着,问李斌:“在咱妈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求求你们快告诉我!”李斌抬起头来,对着李文问道:“二哥,
你真的不相信人有灵魂之说吗?您能肯定地告诉我这世界没有鬼神吗?”不知为何,
李武从李斌话语中感到一种沧桑,还有那种希望得到肯定回答的渴望。可是,
经历刚才的一幕,黑猫啃尸,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放着血光的场景,
他的十几年坚持的科学观,仿佛在一瞬间崩塌。这一刻,李斌有些迟疑了。片刻之后,
他说出了这句话,“信者有,不信则无。”李斌突然傻笑,说道:“可是,
当你切实经历之后,你怎会不信呢?见识过黑暗的人,真的相信光明会一直存在吗?
”他望向李文,微微一笑,说道:“大哥,这件事情你一家不要参与了,我们会找人办好的。
作为兄弟,你的那一份,我会给你保留的。”“不行,
咱妈就是这样染上脏东西才突然去世的,我不能让你还冒这个险。我是你大哥,你要听我的。
”“难得见大哥硬气一次,弟弟我很感动。”李斌的言语有些温柔。
就在李文以为他不会再去踏足那里时,李斌却又顽固地说道:“不过,这件事情,
我一定要做的,财我是一定要发的。”“你不可理喻。”一直是好脾气的李文,
此时颇为气愤地说出这一句话。李斌无视大哥李文的气愤,
对着二哥李武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说‘咱妈去世,是中邪’吗?”李武闻之,
瞳孔一缩,心想道:果然,身体一向健朗的母亲突然去世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母亲给人接生几十年,好事做的也不多,怎么会…..这世界真的鬼吗?直到这一时刻,
李武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十分笃信的科学观崩塌了。
7李斌去“金一古玩”店前两天……这天夜里,空中乌云攒动,遮蔽了月色星光,
好像一场大雨欲来。熟睡中的酒婆被“噔噔”地急促敲门声吵醒,恍惚间听到有人喊自己。
带着疑问的她缓慢起身,通过房间内的窗子,看到外面一片漆黑,不免有些奇怪,
这么晚了谁还来敲门?会不会是哪家孕妇临产了,所以才深夜着急前来。生出这样的想法,
她来不及披上衣服,穿着背心就走向房门处。打开门,她看到是一个提着灯笼的小姑娘。
灯笼辉光映照下,小姑娘姣好红嫩的脸蛋清晰可见,乌丝左右分成两股,
梳成环挂于脸颊两侧,穿着青衣,温婉可爱。这一幕,酒婆觉着新鲜的同时,又有些奇怪。
小姑娘这般装扮好似古时大户人家的丫鬟,可是北坡镇哪有大户人家?之前倒是有几个地主,
也已经被斗趴下了。这般想着,酒婆开口问道:“小姑娘哪家的啊?
你这是……”小姑娘面露欢喜,声音如同小雀般清脆悦耳动听,
她说道:“我家姐姐明天戌时要生产了,希望酒婆明天能够去一趟。”酒婆刚要问是哪一家,
小姑娘张口说道:“酒婆明天只需明晚戌时之前到东庄桥口,我自会前去寻你。”话音刚落,
风声渐起,小姑娘衣袂飘动,哗声渐起。下雨了。小姑娘望着阴沉的天空,说道:“下雨了,
我要回去了,希望酒婆不要迟到哦!”说完,她撑起雨伞,提着灯笼,消失在水雾之中。
看着小姑娘离去的方向,酒婆喃喃自语道:“东庄桥口?”耳边突然传来喊叫的声音,
感觉整个人晃动起来。“妈?妈?醒醒!”酒婆睁开双眼,
儿子李斌的面容出现在朦胧的视野之中,她下意识地问道:“嗯?怎么了?
”“你瞧瞧现在几点了?起来吃饭吧!再不吃饭只能吃剩饭了。”李斌看着酒婆呆坐的样子,
笑道:“几十年来,这是第一见你起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您咋地了呢?”“臭小子,
满嘴胡话。好不容易睡个好觉还被你吵醒了,真不孝。”“那没办法,谁让你今天有正事呢!
”李斌摊了摊手,笑道。说到正事,酒婆一拍脑门,说道:“越老越没记性,这事要是忘了,
那我可就犯大过了。”“还没有这么严重,这不是一提就想起来了吗!
”娘俩口中所说的正事就是接生的活儿。十月怀胎,孕妇会计算着时间,
并请接生婆根据孕妇的症状凭借经验判断大致生产时间。若判断地准确,则可恰好提前准备,
酒婆的有名也是有着精准判断的功劳。一天前,距离酒婆家步行大概两个时辰的李庄,
有一家请酒婆前去查看孕妇情况,看看啥时候准备最好。酒婆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是今天,
但具体是哪个时辰很难确定。此时已是近十点钟了,酒婆一番洗漱,
简单吃了饭之后便前往李庄。……在酒婆的操持下,接生工作准备有条不紊,毫无遗漏。
一番等待之后,时间来到晚上六点钟左右,孕妇开始出现羊水流出,没过多久,
便开始生产了。整个生产过程和酒婆之前接生一样,很顺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一切事宜安排好之后,包括善后的工作,时间来到晚上七点半左右。孩子的顺利降生,
孕妇家人都很开心,当即要和酒婆喝两杯。事也完成了,酒婆倒是没有什么顾虑,
不过此时天色已晚,她本想早点回家。怎奈尔等难耐心中喜悦,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瓶好酒,加上李家人的盛情难却,酒婆小喝了几口,没有醉,
意识清楚。……时间来到八点半左右。酒婆对着李家人说道:“行,交代的事情,
你们自己安排安排,那我就回去了。”说着,酒婆起身。
新生儿的奶奶说道:“那我让阿宝送送你,真是多谢酒婆了。”说完,
朝着一边卧室喊道:“阿宝,酒婆要回去了,你去送送她,天色挺晚了。
”阿宝是孕妇的丈夫,他满脸笑意,显然正沉浸在做父亲的喜悦之中,
他回应道:“酒婆这就回去了吗?那我送送酒婆。”酒婆看到阿宝的兴奋劲儿,
笑了笑说道:“不用了,你就好好陪陪媳妇吧!”阿宝的母亲说道:“还是让阿宝送送吧,
这天黑路远的。”酒婆笑道:“这有啥远的,再说我大你一轮,是个老太婆,
但老太婆走路也挺利索。还是让他们小家庭好好团聚一番。
”阿宝的母亲说道:“酒婆的精神劲儿,看的我都羡慕不已,怎么能说大我一轮呢。
”酒婆笑道:“瞧你说的,感觉我立刻年轻了不少。”两人相视而笑。
酒婆朝着阿宝说道:“不用送,快去照看你的媳妇去吧,给你们老李家添了一柱香火,
你可要对她细心照看哦。”“知道呢,酒婆。”说完,酒婆握住阿宝母亲的手,
拍了拍道:“你这个做婆婆也是。”“你这话说的,感觉我是个恶婆婆似的,
你这可是在坏我的名声啊!”阿宝母亲笑道。“所以,照看儿媳妇要紧,别送了。
”“这……”“行,我走了。”看着酒婆健步疾行,阿宝母亲笑着摇了摇头。阿宝站在一旁,
看着母亲说道:“妈,那送不送?”“酒婆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明白。”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