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青梅竹马玉城春巷的童年春蜷缩在老槐树的枝桠间，
透过细碎叶片望着巷口奔跑而来的少年。六岁的楼总揣着油纸包的桂花糖，
衣襟沾满练字时的墨渍，却在看见她裙摆沾泥时急得眼圈发红："阿春别爬树，
摔了可怎么好？"春咯咯笑着，从树上轻盈地跳下来，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楼："你带了桂花糖？"楼点点头，
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递给她："娘亲新做的，特意让我带给你。"春接过糖，剥开油纸，
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她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真好吃！"楼看着她，
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阿春，你总是这么调皮，以后可怎么办？
"春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才不怕呢！我要像阿爹那样，考进太医院，当个厉害的大夫！
"楼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那你可得好好读书，别整天爬树了。"暮色里，
两个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楼蘸着井水在青石板上教她写"春容"二字："这是我娘教我的，
说女儿家该有花月之姿。"春却故意将水渍甩在他脸上："我才不要当娇花，
我要像阿爹那样考太医院！"楼被水溅了一脸，却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好好好，
你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夫。"命运转折的暴雨夜十二岁那年的暴雨来得突然，
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雨水倾盆而下。春家的药铺被洪水冲垮，春在慌乱中摔倒在地，
额头磕在石阶上，鲜血直流。楼冒着大雨赶来，看见春昏迷不醒，急得眼圈发红。他背起春，
蹚过齐腰的积水，脖颈被碎瓷划出三道血痕，却浑然不觉。"阿春，别怕，我带你回家。
"楼低声安慰着，尽管他自己也浑身湿透，冷得发抖。春在病中攥紧他的衣袖，
呓语着："别走..."楼将家传玉佩塞进她掌心："我爹升迁要赴京，待你及笄我定回来。
"春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楼家的床上，楼的母亲正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阿春，
你醒了。"春揉了揉眼睛，疑惑地问："楼哥哥呢？"楼的母亲叹了口气："楼儿他爹升迁，
我们一家要搬到京城去了。楼儿说，等你及笄，他一定会回来。"春心中一紧，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真的会回来吗？"楼的母亲点点头："他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
"离别那日，春躲在城隍庙梁柱后，看着楼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她咬破嘴唇未敢哭出声，
却不知少年正死死扒着车窗，任由额角在木框撞出淤青。"阿春，等我回来。
"楼在心中默默发誓，眼中满是坚定。春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紧紧攥着楼留给她的玉佩，心中暗暗发誓："楼哥哥，我一定会等你回来。
"第二节：离歌新阕十年寒窗姑苏医馆的冬日，檐角垂着冰棱，
春跪在青石阶前抄写《千金方》最后一卷。指尖早已冻得青紫，墨汁在宣纸上凝成冰碴，
她却咬着牙一笔一画摹完最后一行。老医师颤巍巍的银针扎进她指节时，她疼得额角渗汗，
却一声不吭。“女子行医本就艰难，何况要考太医院？”老医师叹息着替她揉搓冻僵的手，
“玉城那小子的浑话，你倒当了真。”春低头望着窗棂上的冰花，
恍惚间又听见楼的声音：“玉城的冰棱能雕成牡丹。”那年他攥着冰碴子，
笨拙地刻出一朵歪歪扭扭的花，指尖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如今冰花依旧剔透，
少年却已远在千里之外。她抹了把眼角，将冻裂的手浸入药汤，药渣的苦气直冲鼻腔，
却盖不住心头翻涌的酸涩——楼曾说“及笄便归”，可如今她已十七，
玉城春巷的槐花开了又谢，那人却音讯全无。深夜蜷在药柜旁，
她借着油灯翻看《伤寒杂病论》，耳畔是学徒们的窃语：“女子考太医院？痴人说梦！
”她攥紧书卷，指甲在“妇人方”三字上掐出深痕。案头木槿干花已褪了色，
那是去年医考放榜时簪的——那日她挤在榜前，指尖触到“春容”二字时浑身发抖，
却听见身后嗤笑：“靠裙带攀上考官的吧？”她猛地转身，簪上木槿却跌落泥中，
一如当年从槐树跳下时摔碎的桂花糖。宦海浮沉京郊大营的校场黄沙漫天，
楼的脊背在烈日下绷成一张弓。马鞭挟着风声抽下时，
他盯着沙地上自己扭曲的影子——像极了十二岁暴雨夜背着春蹚水的模样。
血珠混着汗渗进里衣，他吞下喉间腥甜，
舌尖抵着后槽牙默数：三十七、三十八……待到五十鞭毕，他踉跄着撑住兵器架，
掌心被铁锈割得血肉模糊。“拒婚尚书嫡女？愚不可及！”上峰掷来调任文书砸在他额角。
他盯着“玉城县丞”四字低笑出声——十年沙场挣来的军功，
竟抵不过权贵一句轻飘飘的“不识抬举”。赴任那日，山道崎岖如蛇信。碎玉镖破风而来时，
楼反手拔剑格挡，贴身玉佩却应声裂作两半。碎玉边缘割破心口旧疤，血浸透里衣的刹那，
他竟想起春高烧那夜攥着他衣袖的力道。匪徒刀光劈面，他挥剑斩断缰绳纵马跃崖，
半枚玉佩贴着心口发烫——那上面还刻着“春容”二字，是当年用井水在青石板上教她写的。
碎玉映血：玉城郊外的破庙里，楼就着雨水嚼碎止血草药。火光映着半枚残佩，
裂痕生生截断“容”字最后一捺。他蘸血在供桌划字，
歪歪扭扭的“春”字与十二岁那年的井水字迹重叠。窗外骤雨倾盆，
像极了冲垮春家药铺的那夜。他蜷在草堆里发颤，不知是伤口溃烂的高热，
还是胸腔里翻涌的悔痛——当年塞给春的玉佩，原是一对阴阳扣。三百里外的姑苏医馆，
春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案头《千金方》被夜风吹开，页脚黏着半片冰花，剔透纹路竟似牡丹。
她攥紧胸口的玉佩，冰凉的玉料突兀缺了半角，断口处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锈。
第三节：洛城花事重逢的牡丹花会十八年后的谷雨时节，玉城牡丹花会如约而至。
姚黄魏紫铺满街巷，花瓣上还凝着前夜的露珠，春提着药箱穿行于花丛间，鬓角已染霜色。
她俯身检查病患时，绣着忍冬纹的官袍衣摆扫过青石板，
惊起一只停在残佩上的蓝蝶——那半枚玉佩正挂在枯枝间，裂痕处缠着金丝，
修补痕迹如蜈蚣盘踞。花影摇曳处，官袍窸窣声惊动了跪在牡丹丛中的楼。
他手中黄纸燃到指尖都未察觉，火星燎焦了绣着鹭鸶的补服下摆，露出半截生锈的镣铐。
春的银针匣砰然落地时，楼仓皇掩住脚踝，
却将祭奠亡母的香灰洒了满襟："这镣铐…当年山匪截杀时扣上的，钥匙早丢在崖底了。
"暮色漫过花丛，春的药箱里躺着两半残佩。楼的手指抚过金丝缠绕的"春容"二字，
碎玉边缘还沾着暗褐血锈："那年玉佩裂开时，我攥着它跃下山崖——想着若真死了，
好歹留个念想给你。"他的官靴碾过满地落花，靴底黏着半片褪色木槿干花，
正是春医考放榜日跌落泥中的那朵。暴雪围城十日初雪裹着瘟毒压城那夜，
楼在城楼上咳出血沫。冰碴子凝在他睫毛上，
恍惚又见十二岁暴雨夜背着春蹚水的自己——只是这次他身后是三千焦尸，
腐气熏得牡丹都蜷了花瓣。春踩着齐膝积雪奔来时，面纱结满冰凌，
药箱里《千金方》的书页冻成冰板："心脉旧伤积淤十年，你当自己是玉城冰雕的牡丹？
"银针断在楼心口时，两人俱是一颤。春的指尖沾着他咳出的血，
在《伤寒杂病论》扉页划出歪扭脉案，墨迹晕染了当年楼用井水写的"春容"二字。
楼裹着染血的狐裘轻笑："总想着…再见时要体面些。"他官袍内袋里藏着半块桂花糖，
糖纸上的墨渍早已洇成团，正是六岁时揣着哄她爬树的油纸包。第十日破晓，
春剜开自己冻疮溃烂的手腕取血配药。楼撞开冰封的城门，
生锈镣铐刮下城门上牡丹冰雕的花瓣，碎冰混着雪水灌进他皲裂的伤口。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满城垂死的牡丹竟在尸骸堆中绽出新蕊，
而春昏倒在楼染血的官袍上，掌心还攥着那枚修补好的玉佩。
第四节：春风别地牢里的真相玉城府衙的地窖渗着阴寒水汽，春的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时，
听见楼在外头落锁的声响比暴民的嘶吼更刺耳。"药箱夹层有硫磺粉！
"他的声音隔着铁门闷响，尾音被刀刃相撞的锐响斩断。春扑到门缝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