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我正封印上古妖兽时被卷入时空裂缝。再睁眼,
成了1925年上海滩殉职的小巡捕陈树生。
记忆里残留着原主死前的执念:富商之女被狐妖附体。我拿着罗盘追查案件,
意外获得英籍警司赏识。却不知自己早已得罪了本土最大帮派。更可怕的是,
东汉那头妖兽也撕开裂隙追来。暴雨夜,我在城隍庙发现妖兽爪痕。
身后却响起周小姐带笑的声音:“陈警官在找什么呢?
”---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铁锈与尘埃的气息,浓重得令人窒息,
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有冰冷的绒毛钻入肺叶深处。冰冷的触感从身下蔓延上来,坚硬,硌人,
贴着脊骨。我猛地睁开眼,视野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
这不是幽州城外那黄沙漫卷、妖风嘶号的战场!指尖下意识地掐向掌心,
试图捏起一道护身法诀,丹田处却空空如也,如同被彻底淘洗过的枯井。
一股不属于我的、濒死的冰冷绝望,如同跗骨之蛆,顺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一张带着稚气的年轻脸庞陈树生?,
昏黄路灯下摇曳的瘦长影子,女人凄厉绝望的尖叫划破夜空,
最后定格在一双骤然亮起的、非人的、闪烁着妖异红光的眼睛上——富商周家的小姐!
“狐妖……”一个陌生的名字,裹挟着原主临死前刻骨的恐惧与不甘,
从我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这具躯壳残留的本能驱使着我挣扎起身,
骨骼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摸索着,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物件,熟悉的菱形盘面,
中央天池微微凹陷——是我的罗盘!它竟也跟着我,一同坠入了这未知的深渊。就在这时,
前方不远处,黑暗中传来“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一道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昏黄摇曳的光线如同垂死者的叹息,挣扎着挤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
光斑的边缘,一只穿着黑色布鞋的脚无声无息地踏了进来。心脏骤然缩紧,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原主残存的恐惧如同冰水倒灌,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我几乎是凭借着身体深处那股属于“陈树生”的、无数次在街角巷尾生死搏杀中练就的本能,
猛地向侧后方翻滚!“砰!”沉闷的枪响撕裂了死寂。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
擦着我的耳际呼啸而过,狠狠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溅起几星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砸在脸上带着尘土的气息。“妈的,命真硬!姓陈的,阎王殿里走一遭还没走利索?
”一个粗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浓重的本地腔调,戏谑中裹着冰冷的杀意。
脚步声沉重地踏进来,不止一个。没有时间思考。我蜷缩在冰冷的杂物堆后,
手指死死扣住罗盘的边缘,那冰冷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我强压下属于“张玄明”的震惊与属于“陈树生”的恐惧,借着门外透入的那点微光,
飞快扫视四周。这是个堆满废弃木箱和旧家具的地下仓库,空气污浊,
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刚被推开的铁门,此刻被两条持枪的人影堵得严严实实。不能再等!
我猛地抓起身边一个沉重的陶罐,用尽全身力气朝门口光线的反方向狠狠掷去!
“哐当——哗啦!”陶罐碎裂的巨响在狭小的空间里骤然爆发,如同惊雷。
门口的两条人影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干扰,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处转动枪口。就是现在!
我如同被压紧后猛然释放的弓弦,贴着冰冷的地面疾窜而出,目标是门口光亮处!
身体沉重得不像话,远不如我当年施展轻身术那般灵动,每一步都牵扯着陌生的筋骨,
发出细微的呻吟。左侧那个持短枪的汉子反应极快,枪口瞬间调转,火光再次喷吐!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贴着腰侧擦过,布料被灼开一道焦痕,皮肤火辣辣地疼。
剧痛反而激起了这具身体深处潜藏的血性。我低吼一声,如同负伤的野兽,
在冲到他面前的瞬间,身体猛地一矮,肩膀如同攻城槌般狠狠撞向他的小腹!“呃啊!
”那汉子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后踉跄,枪口失了准头,胡乱指向天花板。
右手边的另一人见状,手中的长枪慌忙抬起,试图瞄准。千钧一发!我右手紧握的罗盘,
此刻不再是堪舆定穴的法器,而是一块冰冷坚硬的顽铁。借着前冲的余势,手臂抡圆,
将沉重的罗盘底座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向他的手腕!“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长枪脱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毫不停留,膝盖顺势顶起,
撞在捂着手腕惨叫的汉子下巴上,将他顶翻在地。门口再无阻碍!我毫不犹豫,
一头撞开那扇半掩的铁门,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灼得眼睛生疼。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后巷,
堆满散发着馊臭的垃圾,污浊的积水在坑洼的地面上反射着油腻的光。巷子尽头,
是车水马龙的大街,
叮叮当当的电车铃声、人力车夫的吆喝声、小贩的叫卖声汇成一片嘈杂的洪流,
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汹涌灌入耳中。我踉跄着冲上街道,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腰侧的伤口,火烧火燎。
身后仓库方向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和凌乱的脚步声,追兵来了!街上行人如织,
穿着长衫马褂的、西装革履的、旗袍摇曳的……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带着或麻木或匆忙的神情。
巨大的、闪烁着诡异红绿光芒的招牌霓虹灯?
陈树生的记忆碎片告诉我这个名词悬在高处,刺得人头晕目眩。
发出刺耳轰鸣声的铁皮匣子汽车?喷吐着呛人的黑烟,在人群中蛮横地穿行。
这一切光怪陆离的景象,如同巨锤,狠狠砸在我混乱的识海深处。东汉末年的烽烟,
黄沙百战的肃杀,与眼前这喧嚣、混乱、充满了陌生钢铁气息的魔都景象疯狂交织、碰撞,
几乎要将我的意识撕裂。丹田枯竭,法宝遗失,身陷重围,
附身于一个身份卑微、且刚刚被人谋杀的巡捕之躯……前所未有的虚弱和荒谬感,
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站住!别跑!”身后的追兵也冲上了街道,
粗嘎的吼声穿透嘈杂的人声。不能停!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的思绪。我咬紧牙关,
将腰间的剧痛强行压下,辨认着原主记忆中巡捕房的方向,一头扎进汹涌的人潮。
身体笨拙地躲闪着迎面而来的行人,撞开几个惊叫的路人,引来一片怒骂。
汗水混着仓库里的污垢,从额角淌下,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和模糊。
巡捕房那幢灰扑扑的、带着西洋立柱的三层建筑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同样藏青色制服、腰挎警棍的巡捕,正叼着烟卷闲聊。“拦住他!
那是陈树生!他杀了人!”身后的追兵声嘶力竭地喊着,颠倒黑白。
门口的两个巡捕闻声愕然抬头,看到我浑身污秽、血迹斑斑、状若疯虎地冲来,
又听到“杀了人”的指控,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警棍和枪套。
“我是陈树生!三马路捕房的!仓库……有人要杀我!”我冲到近前,肺部火烧火燎,
嘶哑地吼出原主的身份和遭遇,
同时猛地亮出了腰间那个冰冷的金属号牌——巡捕身份的证明。两个巡捕看清号牌,
又狐疑地看了看我身后追来的、明显带着江湖气的汉子,动作迟疑了。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
巡捕房大门内响起:“What's going on here?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穿着笔挺黑色呢料警服、肩章闪亮、身材高大的金发洋人警司?
陈树生的记忆碎片提供了这个模糊的称谓走了出来。他碧蓝的眼睛锐利如鹰隼,
扫过混乱的现场,落在我狼狈不堪的身上,又冷冷地瞥向后面追上来的、气喘吁吁的汉子。
“警司先生!他……他……”追来的汉子显然认得这位洋人警司,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指着我想诬陷,但在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话语卡在喉咙里。
洋人警司的目光落在我紧握的、沾着血迹和污迹的罗盘上,停留了一瞬,
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没有理会追兵的指控,反而转向我,
用略显生硬但清晰的中文问道:“陈?三马路?报告你的情况。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强忍着眩晕和识海中的混乱风暴,
将仓库里遭遇伏击、险死还生的过程,用最简练的语句快速说出,
刻意隐去了“狐妖”和关于自身来历的部分,只强调对方是冲着灭口来的。“仓库?伏击?
灭口?”洋人警司重复着关键词,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和腰间的伤处扫视,似乎在判断真伪。
他沉默了几秒,周围只剩下追兵粗重的喘息和我自己如鼓的心跳。“带走。”他忽然抬手,
指向那两个还在发愣的追兵,语气不容置疑。门口的两个巡捕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将两人反剪双臂按住。“至于你,陈,”他转向我,下巴微微扬起,“处理伤口。然后,
到我办公室来。详细报告。”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紧握的罗盘,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我被人搀扶着走向巡捕房内设的简陋诊疗室,
腰侧的伤口被酒精粗暴地擦拭消毒,疼得我倒抽冷气。但更深的寒意,却来自内心。
英籍警司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雪茄烟丝和皮革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宽敞,
深色胡桃木地板光可鉴人,巨大的办公桌后,警司亨利·考文垂正襟危坐,
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桌面上,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透过袅袅上升的雪茄烟雾审视着我,
像在打量一件新奇的出土器物。“坐,陈巡捕。”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桌前的硬木椅子。
我依言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属于“陈树生”的肌肉记忆让我本能地保持着下级面对上级的拘谨。桌上,
我的罗盘被随意地放在一份摊开的文件旁,
盘面的污血和古拙的纹路在考文垂锃亮的桌面上显得格格不入。“仓库袭击者,
是青帮‘通’字辈的打手。”考文垂开门见山,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们声称你欠下了巨额赌债,无力偿还,企图在仓库交易赃物时黑吃黑,
被他们撞破后行凶。”他的中文流畅,但每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你怎么解释?
”赌债?黑吃黑?我心中冷笑。这具身体原主陈树生残留的记忆碎片里,
确实有关于地下赌档的零星画面,但更多的是拮据的薪水、母亲的药费和深深的无力感。
欠债或许有,但“黑吃黑”?不过是青帮杀人灭口的拙劣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
是陈树生死前紧抓不放的那个名字——周家小姐,周婉清!“报告警司,
”我模仿着记忆中巡捕报告的口吻,声音沙哑,“赌债确有其事,
但数目远非他们所说那般巨大。至于仓库……我收到线报,是关于周家小姐离奇病症的线索,
约了线人在那里碰头。他们,是冲灭口来的。”“周家小姐?
”考文垂的眉峰挑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周正清的女儿?
那个留洋回来就病倒的周婉清?”他显然知道这个名字,
周正清作为公共租界有头有脸的华商,其独女的神秘病症在坊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是。
”我点头,目光迎上他的审视,“她的病……有古怪。绝非寻常风寒。”“古怪?
”考文拖长语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比如?”我深吸一口气。
罗盘就在眼前,这或许是个机会。我伸手拿起罗盘,冰凉的触感让混乱的心神略微安定。
“警司请看,”我将罗盘平托在掌心,指尖在天池边缘轻轻划过,“此物非金非木,
乃古法所制,能感应阴阳二气,辨识寻常器物难察之异动。
”我尽量用现代人能理解的词汇解释,“周家小姐身上……有异气缠绕,非生人之象,
反类……”我顿了顿,吐出那个在陈树生记忆中带来无尽恐惧的词,“……精魅附体。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考文垂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钉在罗盘上,又缓缓移到我脸上。
没有预想中的嗤笑或斥责,他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古董的真伪或一份情报的价值。
“精魅附体?”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陈巡捕,你让我很意外。
一个普通的巡捕,不仅懂得使用这种……古老的法器,”他指了指罗盘,
“还懂得辨识‘异气’?”他身体靠回宽大的椅背,雪茄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告诉我,
你这身本事,哪里学来的?”心脏猛地一跳。来了!这具身体的原主陈树生,
不过是个粗通拳脚、认得几个字的底层巡捕,哪里懂得这些?我沉默了一瞬,大脑飞速运转,
在陈树生破碎的记忆里搜寻着可能的借口。“家传。”我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
“幼时……在乡下,跟一个老道士学过些皮毛,懂些驱邪避凶的土法子。这罗盘,
也是家传之物。” 陈树生模糊的童年记忆里,
似乎真有那么一个云游到他们村、会画符驱邪的老道影子。
“家传……”考文垂咀嚼着这个词,蓝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他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办公室内只有座钟指针规律的滴答声。最终,他掐灭了雪茄,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玻璃窗前,
俯瞰着下方熙攘的街道。“周家小姐的案子,巡捕房调查过多次,毫无头绪。医生束手无策,
只说‘癔症’。”他背对着我,声音透过玻璃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周正清先生,
非常焦虑,也非常……富有影响力。”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下注般的决断:“陈树生,我给你一个机会。周家的案子,由你跟进。
用你的‘家传’本事,去查清楚周婉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古怪’。记住,
我要的不是怪力乱神的报告,是证据!能说服陪审团的、实实在在的证据!”他顿了顿,
语气陡然转厉,“至于青帮那边……仓库的事,我会压下去。但如果你查不出什么,
或者给我惹出无法收拾的乱子……”他没有说完,但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我的命,或许还有更多。“是!警司!”我站起身,
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巡捕礼。心中却是一片冰寒。周家,狐妖,青帮……这滩浑水,
远比想象得更深。更让我不安的是,在刚才提及“精魅附体”时,丹田深处,
那沉寂如死水的地方,似乎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悸动了一下。
像是沉睡了千年的火山,在深渊中发出一声无人听闻的叹息。离开警司办公室,
制服布料摩擦着腰侧刚包扎好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闷痛。
巡捕房走廊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汗味和旧纸张混合的浑浊气息。几个相熟的华捕看到我,
眼神复杂地瞟过来,有惊疑,有疏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陈树生,
一个被青帮盯上、又被洋人警司突然“器重”的小角色,在他们眼中,大概离死不远了。
我无视这些目光,凭着记忆走向属于陈树生那个角落里的杂物柜。打开柜门,
里面塞着一套半旧的便服、一个瘪瘪的皮夹子,还有几件零碎杂物。最底下,
压着一个硬皮小本——巡捕的记事簿。我取出记事簿,翻开。
前面几页潦草地记录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抓赌抓娼的小案子。翻到后面,
字迹开始变得急促、凌乱,甚至带着点神经质的颤抖:“初七夜,周宅报案,
小姐又发狂……力气大得惊人,三四个男仆按不住……眼神……那眼神不像人……”“初九,
访周宅。
小姐闺房……好重的腥臊气……像野物……花瓶碎片上有……淡红色的毛……”“十一,
老城隍庙后巷,拾得……小姐的手帕……沾着同样的气味……还有……爪痕?
墙上……石头上……”“十五,线人‘老烟枪’约见,称……周家小姐月圆夜曾独自出府,
方向……老城隍庙……疑有邪祟作怪……”“十六,申时,
接头……取老烟枪留的物证……小心青帮耳目……”字迹在“小心青帮耳目”后面戛然而止,
被一道长长的、力透纸背的划痕覆盖。这大概就是陈树生最后的记录,
紧接着便是那场致命的仓库伏击。老城隍庙!又是这个地方。爪痕,腥臊气,
月圆之夜……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开始向那个阴森之地汇聚。我合上记事簿,
塞进便服口袋。必须去一趟老城隍庙,而且要快。陈树生在这里断了线,很可能意味着危险。
换上便服,将罗盘贴身藏好。走出巡捕房后门,已是薄暮冥冥。
租界的霓虹灯迫不及待地亮了起来,五光十色,将天空映照成一种诡异的紫红色。
电车轨道在脚下延伸,发出沉闷的震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我避开人流稠密的大街,
拐入迷宫般狭窄曲折的里弄。空气中飘荡着生煤炉的烟气、饭菜的油香和阴沟的秽气。
越靠近老城隍庙区域,周遭的景象就越显破败。低矮歪斜的木板房挤在一起,
墙壁被油烟熏得漆黑。昏暗的路灯下,蜷缩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浑浊的眼睛无神地望着行人。
老城隍庙本身,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飞檐斗拱在黯淡的天光下勾勒出狰狞的剪影。
庙宇早已荒废多年,香火断绝,残破的朱漆大门紧闭,上面贴着早已褪色的封条。
只有庙前空地上,还残留着一些卖香烛、算命的小摊,此刻也大多收摊,留下满地狼藉。
绕过正门,走向庙宇侧后方的深巷。这里更加僻静,只有远处弄堂里传来的几声犬吠。
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再次钻进鼻孔,比周家小姐闺房里的更浓烈、更原始,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野性。陈树生笔记里的描述分毫不差。我放轻脚步,
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移动。巷子深处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借着远处一点微光,
我仔细搜寻着陈树生提到的“爪痕”。目光扫过斑驳的砖墙、墙角湿滑的青石板……找到了!
就在一面断墙的根部,几道深深的、令人心悸的划痕清晰地刻在坚硬的青石上!痕迹极深,
边缘锐利,绝非人力所能为。更诡异的是,
划痕周围的石质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被高温灼烧般的焦黑色泽,
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令人不安的硫磺气息。这绝非狐妖!狐妖爪痕虽利,
绝无这等焚石灼金之威!一丝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比仓库里的枪口更令人窒息。
这气息……这破坏力……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铭心!幽州城外,黄沙蔽日!
那头被我用师门重宝“镇岳印”强行镇压的洪荒异兽——狴犴!其爪裂金石,吐息如熔岩,
所过之处,大地焦裂,硫磺气息弥漫!它竟然也……撕开了时空的裂缝,追到了此地?!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狴犴凶威,绝非寻常精怪可比!
它若在此地肆虐,整个上海滩必将生灵涂炭!就在我心神剧震,
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焦黑爪痕的瞬间——“嗒…嗒…嗒…”身后,幽深的小巷入口处,
传来高跟鞋鞋跟敲击在湿冷石板上的清脆声响。不疾不徐,从容优雅,
在死寂的深巷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点戏谑的意味。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如同被拉满的弓弦,猛地回身!巷口昏暗的光线下,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臂弯里搭着一件薄呢外套。
正是周家那位留洋归来的千金,周婉清!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略显苍白的微笑,
乌黑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静静地注视着我,或者说,注视着我身前那几道狰狞的爪痕。
“陈警官?”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腔调,在寂静的巷子里异常清晰,
“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荒僻地方……找什么呢?”她的笑容温婉得体,
如同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然而,就在她开口的刹那,我贴身藏着的罗盘,
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冰冷的震颤!指针疯狂地左右摇摆,最终,死死地、针尖朝下地钉住,
笔直地指向她站立的方向!针沉如坠!大凶之兆!冰冷的罗盘隔着粗布衣料紧贴着胸膛,
那针尖朝下的剧烈震颤如同垂死者的痉挛,每一次抖动都狠狠撞击着我的肋骨。大凶之兆!
这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所有混乱的思绪,将我的意识钉在原地。周婉清,或者说,
附在她身上的东西,就在眼前!她脸上那抹温婉的笑意,在昏巷的暗影里,
像一张精心描画的面具。乌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非人的、冰冷的光在缓缓流转,
牢牢锁住我身前石板上那几道狴犴留下的焦黑爪痕。巷子里浓得化不开的腥臊气,
此刻仿佛有了源头,丝丝缕缕缠绕在她周围。“周小姐,”我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干涩,
声音努力维持着巡捕该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公务巡查。倒是您,
夜深露重,身体又欠安,怎么独自到这等荒僻之地?”手指在衣襟下死死按住狂跳的罗盘,
试图隔绝那要命的示警。“公务?”她轻轻向前迈了一步,
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陈警官的公务……真是特别呢。”她的目光终于从爪痕上移开,落在我脸上,
那笑容更深了,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我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老城隍庙……小时候常来,有烟火气,安心。”安心?这鬼气森森的地方能让她安心?
罗盘在我掌心疯狂地跳动,针尖几乎要戳破布料!那浓郁的、带着野性骚气的妖异气息,
随着她的靠近,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淹没我的口鼻!丹田深处,
那股微弱得几乎忽略不计的悸动,在这股强大妖气的刺激下,猛地一跳!
像沉睡的火山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炽热的暖流,
如同地底熔岩的脉动,倏然从枯竭的丹田最深处涌出,沿着一条几乎被遗忘的经脉路径,
直冲右手!“呃!”一声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微弱却霸道,
瞬间冲垮了我对身体的控制平衡。右臂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贯穿,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
猛地向上一抬!“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我右手的袖口,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
竟被这股失控的、源自丹田异动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大口子!
小臂暴露在潮湿阴冷的空气中,上面沾着仓库搏斗留下的污迹和几点干涸的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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