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出租屋发霉的天花板,是糊着黄泥巴、挂着蜘蛛网的房梁。
空气里弥漫着牲口棚的草料味儿,混合着土腥气。我,林溪,
一个刚被996掏空、加班猝死的社畜,穿成了同名同姓的农家小媳妇。
原主记忆像潮水涌进来。十六岁,刚嫁过来三个月,丈夫沈砚,
是个沉默寡言、只会闷头种地的庄稼汉。家徒四壁,公婆早逝,
就我们俩守着村尾这三间破泥房,还有两亩薄田。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撑着酸痛的腰爬起来,
身上是硬邦邦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天刚蒙蒙亮。
沈砚已经在院子里劈柴了。他个子很高,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褂子,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带着汗水的光泽。斧头落下,木柴应声而裂,干脆利落。听到动静,他回头看我。眼神很沉,
像村口那潭深不见底的老井水,没什么波澜。“起了?”他声音也沉,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我嗯了一声,嗓子有点干。记忆里,原主性子懦弱,嫁过来后操持家务,累得够呛,
对这个丈夫又敬又怕,话都不敢多说。我走到院角的水缸边,舀了半瓢凉水,
咕咚咕咚灌下去。凉意激得我一哆嗦,也彻底清醒了。这就是我的新人生?
穿成个农家小媳妇,丈夫还是个闷葫芦?看着沈砚沉默劈柴的背影,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个被我忽略的书名——《穿成农家小媳妇,相公是未来首辅》。首辅?
我差点被水呛到。就他?沈砚?这个除了种地、劈柴、力气大,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
未来首辅?开什么玩笑!可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还是被这个念头点燃了。万一呢?
万一那破书名是真的呢?我甩甩头,把这不切实际的幻想甩开。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填饱肚子。灶房冷锅冷灶,米缸见了底,只剩小半袋粗得硌嗓子的玉米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掂量着那点玉米面,心里发愁。沈砚劈完柴,走进来洗手。
“家里没粮了。”我硬着头皮开口,声音不大。他洗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落。“嗯。”他应了一声,甩甩手,走到墙角,
弯腰从一堆杂物底下拖出一个半旧的布袋。解开绳结,里面是半袋糙米。“先吃着。
”他把袋子递给我。我接过,沉甸甸的。这大概是他最后一点存粮了。“地里……收成不好?
”我试探着问。记忆里,沈砚很勤快,一个人操持两亩地,没日没夜地干。
可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他沉默了一下,才说:“今年旱。”又是简单的两个字。这男人,
惜字如金。我把糙米倒进缸里,掺上玉米面,熬了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两个粗陶碗,
两双木筷。饭桌是破木板拼的。我俩面对面坐着,呼噜呼噜喝着糊糊。除了吞咽声,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鸡鸣狗叫。这沉默,能把人逼疯。我偷偷抬眼看他。他低着头,
喝得很认真,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很挺,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抛开那身粗布衣裳和手上厚厚的老茧,单看这张脸……其实挺俊。甚至带着点……书卷气?
我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一个庄稼汉,哪来的书卷气?一定是饿昏头了。“我吃好了。
”他放下碗,碗底干干净净。“我去地里。”他起身,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走到门口,
又停住,没回头。“你……身子刚好,歇着。”说完,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晨光里。
我愣在原地。这是……关心?虽然语气硬邦邦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熬着。沈砚早出晚归,
在地里刨食。我努力适应着农家的生活。洗衣、做饭、喂鸡、收拾屋子。原主身体底子差,
加上营养不良,干点活就气喘吁吁。我咬着牙坚持。最让我头疼的是吃饭。那点糙米玉米面,
根本撑不了几天。沈砚每天回来,都带着一身疲惫,还有沉默。他话太少,
我摸不清他的想法,更不敢提钱粮的事。这天,我翻箱倒柜,想找点能换钱的东西。
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旧木箱底层,摸到几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碎布头。颜色暗淡,
但料子摸着比我们身上的粗布细软不少。大概是原主压箱底的“好料子”。我捏着布头,
心里有了主意。村里有个王婶子,是出了名的绣活好,经常接了镇上的活计补贴家用。
我抱着布头去找她。王婶子看着布头,又看看我瘦黄的脸,叹了口气。“溪丫头,
这料子是好,就是太碎了,做不了大件。你要是想学点针线,补贴家用,也行。”她人爽快,
教我打最简单的络子,用碎布头做点小荷包、香囊。“这个简单,镇上杂货铺收,
一个能换两文钱呢。”两文钱!够买一小把青菜了!我看到了希望。接下来的日子,
沈砚下地,我就在家埋头做针线。手指头被针扎了无数次,眼睛熬得发酸。
但看着做好的小玩意一点点多起来,心里那点恐慌慢慢被压下去。
沈砚对我的变化似乎有些意外。有天晚上,他收工回来得早,看见我凑在油灯下笨拙地缝着。
他站在门口阴影里看了好一会儿,没出声。油灯昏暗的光晕开一小圈,映着我专注的侧脸。
我缝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一抬头,撞进他沉静的目光里。心猛地一跳。“你……回来了?
”我有点慌,下意识想把手里缝了一半的荷包藏到身后。他走进来,
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压迫感。他没看我手里的东西,目光落在油灯跳跃的火苗上,
又移到我被针扎得有点红肿的手指上。“灯暗,费眼。”他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说完,
他转身出去了。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第二天傍晚,他回来时,
手里破天荒地多了一小包东西。油纸包着,散发出淡淡的甜香。
是镇上铺子里卖的、最便宜的麦芽糖饴。他把纸包放在我缝东西的破桌子上,依旧没看我。
“给。”就一个字,然后就去舀水洗脸了。我捏着那包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糖饴,
甜丝丝的味道钻进鼻子,眼睛有点发酸。这个闷葫芦。日子依旧清苦,但似乎没那么难熬了。
我做针线换来的铜板,小心翼翼地攒着。偶尔买点盐,买一小块最便宜的肥肉炼油,
给寡淡的糊糊添点油星。沈砚饭量很大,但每次吃饭,他总会默默地把碗里稠一点的部分,
拨到我碗里。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却像被那麦芽糖饴糊住了,又暖又黏。第一个爆点,
发生在一个闷热的午后。沈砚去邻村帮工了,说好晚上回来。我坐在门槛上,一边缝荷包,
一边看天。乌云黑压压地堆在天边,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要下大雨了。
我心里有点不安。沈砚没带蓑衣。果然,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
转眼就连成了白茫茫的雨幕。风刮得院子里的破簸箕乱滚。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我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重。邻村不算远,但山路难走,这瓢泼大雨,
很容易出事。我坐不住了。翻出家里唯一那把破得漏风的油纸伞,又找了块破油布裹在身上,
冲进了雨里。雨水冰冷,砸在脸上生疼。泥泞的山路滑得像抹了油,我深一脚浅一脚,
好几次差点摔倒。雨水顺着脖子灌进去,冷得我直哆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
快到邻村村口那片老槐树林时,雨幕里影影绰绰出现两个人影。我心头一紧,眯着眼看过去。
一个是沈砚,高大的身影很好认。他正……搀扶着另一个人?那人穿着深色的衣服,
身形似乎有些踉跄,大半重量靠在沈砚身上。他们正朝着这边走来。
我下意识地躲到一棵大树后面。雨声很大,掩盖了我的脚步声。他们走近了。
我看清了那个被搀扶的人。是个中年男人,面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
但身上那件深青色的衣裳,料子明显不是乡下人穿的,虽然被泥水弄脏了,
依旧能看出细密的纹理。更让我心头巨震的,是沈砚此刻的样子。他浑身湿透,
头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刚毅的下颌线滚落。可他扶着那人的动作,沉稳有力。他的眼神,
不再是我熟悉的、属于庄稼汉的沉默木讷。那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沉静和锐利。
像一把藏在破旧刀鞘里的利刃,在雨水的冲刷下,不经意地露出了锋芒。
他低声对那人说着什么。距离太远,雨声太大,我听不清。但我清晰地看到,
他说话时微微偏头的侧脸,下颌线绷紧,带着一种陌生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那人似乎点了点头,从怀里摸索出一样东西,塞到沈砚手里。沈砚没有推拒,
很自然地接过来,揣进怀里。动作流畅,没有半分乡下人见到贵重东西时的惶恐或贪婪。
我的心,在冰冷的雨水中,怦怦狂跳起来。这绝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沈砚!
那个只会埋头种地、沉默寡言的沈砚!他们快要走到我藏身的大树附近了。我屏住呼吸,
紧紧贴在粗糙的树皮上,一动不敢动。脚步声、泥水声越来越近。
我甚至能闻到沈砚身上被雨水打湿的汗味和泥土味。
就在他们即将与我藏身的大树擦肩而过时,那个被搀扶的中年男人脚下猛地一滑,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沈砚反应极快,手臂用力一揽,稳住了他。但这一下动作太大,
沈砚挂在腰间的一个小布袋被甩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我脚边的泥水里。
那是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旧布袋,针脚粗糙,是原主的手艺。沈砚似乎没察觉,
扶着那人,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我才像虚脱一样,靠着树干滑坐下来,大口喘着气。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冷。脑子里全是沈砚刚才那截然不同的眼神和姿态。
还有那个掉在泥水里的布袋。我颤抖着手,把它捡起来。布袋被泥水浸透了,沉甸甸的。
我抹掉上面的泥,鬼使神差地,解开了系口的绳子。里面没有铜板,
也没有任何农家该有的东西。只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碎银!虽然被泥水弄脏了,
但那沉甸甸的分量,那属于金属的冰冷触感,绝不会错!还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木牌。
木牌很旧,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刻着几个我不认识的字,笔画繁复,透着一股古拙。
木牌背面,似乎刻着一个模糊的图案。雨水冲刷着木牌,泥污被冲掉一些。
那图案……隐约像一只收拢翅膀的鸟?我看不懂,但心头的惊骇如同惊涛骇浪。
一个家徒四壁、靠天吃饭的庄稼汉,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还有这样一块奇怪的木牌?
他刚才和那个穿着不凡的男人……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那个书名……穿成农家小媳妇,相公是未来首辅……难道……是真的?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又隐隐有种荒谬的激动。我哆嗦着把木牌和碎银塞回布袋,
紧紧攥在手里,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雨还在下。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破伞早就被风吹得不成样子。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沈砚……他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要装成一个普通的、穷困的庄稼汉?那个神秘的中年男人又是谁?
那些银子……是报酬?还是别的?浑浑噩噩回到家,天已经彻底黑了。灶房里有火光透出来。
沈砚回来了。我站在院门口,看着那温暖的橘黄色火光,却感觉像站在冰窟窿边上。
手里的布袋,烫得吓人。深吸一口气,把冰冷的雨水和混乱的思绪都压下去。我推开门。
沈砚正背对着我,蹲在灶前添柴火。锅里冒着热气,飘出米粥的香味。他换下了湿透的衣服,
穿着那件打了补丁的旧褂子,宽厚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沉默的农家汉子。
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火光跳跃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他的眼神很深,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回来了?”他问,声音低沉,听不出异常。“嗯。
”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我把破伞靠在门边,湿透的油布脱下来。“雨太大,怕你淋着。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心跳得厉害。“下次别去。
”他声音沉沉的,听不出喜怒,“路滑。”“嗯。”我胡乱应着。洗了手,我走到灶边,
假装看锅里的粥。“饿了吧?快好了。”他拿起勺子搅了搅。动作自然,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眼尖地看到,他腰间那个挂小布袋的地方,空了。
他……发现布袋丢了?我攥紧了藏在袖子里、已经被我体温捂得半干的布袋,手心全是汗。
“我去换身干衣服。”我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钻进里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
我才敢大口喘气。从袖袋里掏出那个湿漉漉的布袋。碎银和木牌都在。我把它们拿出来,
用一块干净的破布仔细擦干。碎银冰冷,沉甸甸的,加起来估摸着有十几两!这在我们乡下,
是一笔巨款!足够盖几间像样的瓦房,买几亩好地!可沈砚……他明明有这么多银子,
为什么还要过这种食不果腹的日子?为什么要去帮工?
还有那块木牌……我把它凑到油灯下仔细看。木头是深褐色的,很硬,刻工古朴。
那几个字弯弯曲曲,我一个都不认识,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庄重感。背面的图案,
雨水冲刷后清晰了些。确实是一只鸟的轮廓,线条简洁流畅,鸟首微昂,双翅收拢,
姿态……竟有几分睥睨?这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农家物件!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沈砚的秘密,
远比我想象的更深。他是什么落难的贵人?背负血仇的逃亡者?
还是……真的和那“未来首辅”有关?晚饭是糙米粥,比平时稠一点。沈砚沉默地喝着粥,
偶尔抬眼看看我。那目光沉沉的,带着审视。我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粥,味同嚼蜡。
“今天……”他忽然开口。我心头一紧,捏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王婶子家的活计,累吗?
”他问的却是这个。我愣了一下,赶紧摇头:“不累,挺好的。”“嗯。”他不再说话。
一顿饭,吃得无比压抑。夜里,我躺在硬邦邦的炕上,听着身边沈砚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毫无睡意。那袋银子和木牌,被我藏在了炕席底下最深的角落里。它们像两块烧红的炭,
烫得我心神不宁。身边的这个男人,像一团巨大的迷雾。我该怎么办?揭穿他?
问他到底是谁?那些银子哪来的?不,不行。他既然隐藏身份,就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
贸然揭穿,后果难料。那个雨夜神秘人的出现,本身就透着不寻常。装作不知道?
可那些银子……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未来首辅”的预言,像猫爪一样挠着我的心。
日子还要过。沈砚依旧早出晚归,沉默寡言。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看我的眼神,
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不再是完全的漠然,偶尔会在我低头做针线时,停留片刻。
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疑惑?他似乎也在观察我。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原主懦弱胆小,
我现在不能表现得太反常。我继续做我的针线活,努力攒钱。只是心里,
种下了一颗名为“沈砚的秘密”的种子,在悄悄发芽。第二个爆点,来得猝不及防。那天,
我去镇上交绣活。杂货铺的刘掌柜人不错,看我做的荷包针脚越来越密实,
花样也学着翻新了点,给的价格也稍微提了提。揣着新换的十几个铜板,
我心里盘算着买点盐,再买一小块最便宜的肥肉膘回去炼油。经过镇口那家简陋的茶寮时,
看到里面围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茶寮外面拴着几匹高头大马,毛色油亮,
一看就不是乡下牲口。我本不想凑热闹,却被一个熟悉的名字钉住了脚步。“沈家那小子?
沈砚?他识字?”“可不是!刚才那官爷拿了个什么文书,
说是要找识字的核对一下咱们这片的田亩数,村长都不认几个字,急得直搓手!
结果你猜怎么着?沈砚那小子正好路过,看了一眼那文书,张口就念出来了!
还说得头头是道!”“真的假的?他一个泥腿子,哪认的字?”“千真万确!那官爷都惊了!
问他跟谁学的,他只说小时候在镇上打过短工,跟账房先生偷学了两笔。
可那官爷手里的文书,复杂着呢!哪是随便偷学两笔就能看懂的?”“啧啧,真看不出来啊!
沈家小子还有这本事?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谁说不是呢!这下可露脸了!
那官爷好像挺看重他,还留他说了几句话……”后面的话,像隔着一层水,嗡嗡地听不清了。
我站在茶寮外,阳光有些刺眼。心,却沉了下去,像坠了块冰。沈砚识字。而且,
绝非他所说的“偷学两笔”那么简单!连村长都看不懂的官府文书,他能看懂?
那个雨夜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他沉稳接银子的动作,
还有那块神秘木牌……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汉!他识字,懂文书,甚至可能……懂更多!
那“未来首辅”的预言,像一道惊雷,再次劈进我的脑海,带着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我浑浑噩噩地买了盐和肥肉膘,揣着那点铜板往家走。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为什么要隐藏?
他到底背负着什么?如果他是落难的贵人,或是肩负着什么秘密任务……那我呢?
我这个意外闯入的农家小媳妇,在他眼里算什么?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累赘?
还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恐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我。
比刚穿来时面对家徒四壁的恐慌,更甚。因为我知道,我身边睡着的,
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谜团。回到村尾的家,天色还早。沈砚居然在家。
他坐在院子里唯一一个还算完好的小木墩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他低着头,很专注。
树枝的尖端,在院子松软的泥土地上,划拉着什么。我放轻脚步,悄悄靠近。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泥地上,被他用树枝划出了几行字。字迹清晰,笔画舒展有力,
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骨。不是那种歪歪扭扭的、乡下人偶尔会写的几个常用字。是工整的,
有章法的字。甚至……很好看。他写的是一首诗。我认不全,但其中两句,
我死去的语文记忆告诉我,是杜甫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他写的很慢,
树枝划过泥土,发出沙沙的轻响。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身上,给他沉默的侧影镀上一层暖色。
可我却觉得遍体生寒。一个自称只“偷学两笔”的庄稼汉,能随手写出杜甫的诗?
还能写得这样好?这哪里是偷学?这分明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靠近,
握树枝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他抬起脚,看似随意地在那几行字上蹭了蹭。泥土翻卷,
那些清隽的字迹瞬间被抹平,只剩一片狼藉。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平静无波,
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回来了?”他问。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带着点干活的沙哑。
可这平静之下,我仿佛看到了深不可测的暗流。我攥紧了装着盐和肥肉膘的布袋,
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嗯。买了点盐和肉膘。”“嗯。”他应了一声,
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我去劈柴。”他拿起斧头,走向柴堆。背影高大,沉默。
像一座移动的山。可我知道,这座山,是空的。里面藏着我不知道的深渊。
我看着他挥动斧头,木柴应声而裂。那干脆利落的声响,每一下,都像劈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识字。会写诗。身藏“巨款”和神秘木牌。与身份不明的“贵人”在雨夜接触。
未来首辅……所有的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被“识字”这根线,猛地串了起来。
那个荒谬的书名,在我脑中轰然作响,变得无比真实。我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像一个蒙着眼睛走在悬崖边上的人。晚饭是玉米糊糊,
加了点切碎的野菜,还有我用肥肉膘炼出的油渣,香喷喷的。沈砚吃得很快,
但依旧把碗底稠一点的糊糊,习惯性地拨了一些到我碗里。
我看着他骨节分明、带着厚茧的手指,心里五味杂陈。“沈砚。”我放下碗,声音不大,
但在只有碗筷碰撞声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睛看向我。
带着一丝询问。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太深,像要把人吸进去。
“我们……谈谈。”我说。他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谈什么?”声音平稳,
听不出情绪。“谈以后。”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家里快没粮了。
地里收成不好,光靠我做针线那点钱,撑不了多久。”这是事实,也是我开口的由头。
他沉默地看着我,没说话,似乎在等我的下文。我鼓起勇气:“我知道你识字,
而且……懂得很多。”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他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骤然锐利起来,像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我。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下来,让我几乎喘不过气。他盯着我,眼神变幻莫测。震惊?怀疑?
审视?还是……杀意?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但我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强撑着与他对视,手指在桌子底下紧紧攥着衣角。“那天在镇上,我听说了。”我补充道,
声音有点发颤,但还算清晰,“你帮官爷看文书的事……还有,”我顿了顿,豁出去了,
“那天大雨,你回来之前,我在老槐树林……捡到了你的布袋。”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很轻,
但足以让他听清。他的瞳孔,猛地一缩。那瞬间迸发出的凌厉气势,让我差点夺门而逃。
时间,仿佛停滞了。油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屋子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许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会暴起时,他紧绷的身体,却一点点松懈下来。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他眼中的冰寒和锐利,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变得深不见底,难以捉摸。他垂下眼睑,
看着桌上粗糙的碗沿。“你……看到了什么?”他问,声音低沉得可怕。“银子。
”我实话实说,“还有一块木牌。”我没有提他扶人的事,也没有提那人的穿着,
只点出最关键的东西。表明我知道他有秘密,但知道得有限。他沉默着。空气依旧沉重。
“银子,是我帮人……做了点事,得的酬劳。”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疲惫。“什么事?”我追问。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有审视,
有挣扎,最终化为一丝无奈。“一些……不太能见光的事。”他含糊地说,
“但绝不是作奸犯科。”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木牌……是信物。”“谁的?”我追问。
他抿紧了唇,避开了我的目光,显然不愿多说。“林溪,”他第一次完整地叫我的名字,
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有些事,不知道,对你更好。”“我知道!”我打断他,
情绪有些激动,“我知道不知道更好!可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是我相公,
我是你媳妇!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我指着空荡荡的米缸,指着糊着破窗纸的窗户。
“我不想每天提心吊胆!不想稀里糊涂地饿死!更不想哪天莫名其妙地……没了命!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有些哽咽。恐惧、委屈、不甘,一股脑涌上来。“是,我胆小,
我懦弱,我以前什么都不敢问。”我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但现在,
我只想好好活着!和你一起,把这个破家撑下去!”“所以,沈砚,”我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句,“我不问你的过去,不问那木牌是谁的,也不问你到底是谁。”“我只问你一句,
你打算怎么办?”“守着这两亩薄田,继续装你的庄稼汉?然后等那点银子花光,
我们一起饿死?”“还是……你有别的打算?”我的目光,紧紧锁住他。沈砚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剧烈地波动着。震惊于我的“大胆”?还是被我这番话触动了?过了很久,
久到油灯的灯芯都快要燃尽,光线越来越暗。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
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沙哑。“我……需要时间。”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昏暗的光线,
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林溪,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
让日子……好起来。”他没有承诺,没有解释。但“想办法”三个字,
和他眼中那抹重新燃起的、属于野心和锋芒的光,让我悬着的心,重重落回了肚子里。
他不再伪装了。至少,在我面前,他卸下了那层沉默庄稼汉的面具。这就够了。“好。
”我点点头,拿起碗筷,“吃饭吧,糊糊要凉了。”那一夜之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沈砚依旧沉默,但那种沉默,不再是木讷的、隔绝的。像是一种蓄势待发的蛰伏。
他不再避讳在我面前写字。有时是记账,有时是写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他的字,真的很好看,
笔锋遒劲有力。家里的米缸,不知何时又有了糙米。菜里,偶尔能看到一点荤腥。
他不再去邻村帮工,去镇上的次数却多了起来。每次回来,都风尘仆仆,
眼神里带着思索和疲惫,但精神头却似乎比以往更足。我知道,他在“想办法”。而我,
也没有闲着。针线活继续做着,攒下的铜板,我有了新的打算。王婶子那里,我旁敲侧击,
打听到镇上布庄收成色好的绣品,价格比杂货铺高不少。我厚着脸皮,用攒下的铜板,
买了点便宜的素色细棉布和彩线。我想试试做点更精细的东西。原主会点简单的绣花,
手艺一般。但我脑子里,有现代那些繁复精美的图案。我尝试着把记忆里的花样简化,
绣在荷包、帕子上。刚开始笨手笨脚,针脚歪歪扭扭。沈砚有天晚上回来,
看到我在灯下跟一块帕子较劲,绣得满头大汗。他没说话,默默地把油灯芯挑亮了些。
第二天,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根粗细不同的绣花针,
还有一小卷光泽柔和的丝线。“试试这个。”他说。
我捏着那几根比我的缝衣针细巧得多的绣花针,
看着那卷在昏暗灯光下也泛着温润光泽的丝线,鼻子有点酸。“谢谢。”我小声说。
他嗯了一声,转身去洗脸。有了趁手的工具和好线,我绣得越来越顺手。记忆里的花样,
被我一点点简化、改良,变成适合这个时代审美的图案。梅兰竹菊,蝶恋花,
还有憨态可掬的小动物。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大师,但在乡下,足够让人眼前一亮了。
我把第一批绣好的帕子和荷包,鼓起勇气送到了镇上最大的那家“锦绣坊”。
胖胖的老板娘拿起我的绣品,对着光仔细看了半天,又摸了摸针脚。“嗯……针法还嫩了点,
不过这花样儿倒是新鲜。”老板娘点点头,“帕子三文一条,荷包五文一个。
先给你二十条帕子,十个荷包的料子,做得了送来。”成了!走出锦绣坊,
我捏着老板娘预付的二十文定钱,手心都在发烫。这可比打络子强太多了!回家的路上,
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我开始没日没夜地绣。沈砚有时会坐在一旁,借着油灯的光看书。
书是旧的,书页泛黄卷边,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他看得很专注。偶尔,他会抬头看我一眼。
目光落在我飞针走线的手指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我们很少说话。一个看书,
一个绣花。油灯的光晕开一小片暖黄,笼罩着我们。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和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这种沉默的陪伴,却奇异地驱散了冬夜的寒冷,
带来一种……家的踏实感。手里的钱渐渐宽裕了些。我买了两只半大的小母鸡,
关在院子里新搭的简易鸡笼里。每天捡点剩饭菜叶喂着,指望它们下蛋。
沈砚开始频繁地往山里跑。有时带回来一些常见的草药,晒干了捆好。有时是些野味,
兔子、山鸡。有一次,他甚至扛回来一只不大的野猪崽!剥皮去骨,肥肉熬油,瘦肉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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