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玄天禁地最深处,是凝固的琥珀,也是缓慢流淌的毒浆。这里没有日月轮转,
只有永恒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昏黄天光。扭曲虬结的太古魔植伸展着漆黑如铁的枝干,
如同垂死巨人的臂膀,贪婪地攫取着稀薄的灵气。
脚下是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万年的枯叶腐殖层,踩上去绵软无声,
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足以侵蚀金铁神魂的阴寒死气。毒瘴凝成的灰紫色雾霭,
在低洼处缓缓流淌,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
偶尔翻腾起一张张模糊痛苦、无声嘶嚎的怨魂面孔,又倏然消散。
林玄就在这片生命的绝对禁区深处,一座风化得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的简陋石洞内,
睁开了眼睛。石洞角落,一株形似枯骨的奇异植物顶端,
一滴粘稠如墨、散发着微弱莹白光芒的液体,正以万年不变的缓慢速度凝聚着,
最终承受不住重量,啪嗒一声,坠入下方一个粗糙的石碗里。这是林玄唯一的光源,
也是他漫长岁月里计算时间流逝的“钟”。一滴,便是一年。一万滴。整整一万年了。
他动了动僵硬如同化石的手指,覆盖其上的厚厚尘埃簌簌落下。
身上的粗麻布衣早已朽烂不堪,勉强蔽体。面容被污垢和岁月模糊了轮廓,唯有一双眼睛,
深邃得如同宇宙初开时的黑暗,沉淀着万载枯寂积累的沧桑与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从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闯入禁地的炼气小修士,硬生生在这片诸神黄昏之地,
熬成了一块顽石。没有惊天动地的功法,没有逆天改命的奇遇,有的只是最原始、最笨拙,
也最有效的生存本能——藏匿气息,收敛生机,如同最卑微的尘埃,融入这片死亡之地。
他吸纳着此地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却精纯无比的上古残余灵气,用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时间,
一点一滴,水滴石穿般,将自身打磨。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
每一境的突破,都伴随着禁地深处某个恐怖存在被惊动后毁天灭地的神念扫荡,
如同无形的死亡镰刀刮过大地。
林玄便是靠着这万载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极致敛息龟息之法,
一次次在死神的镰刀下侥幸蜷缩,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未灭。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境界。大乘?似乎不止。仙?又差了点意思。
禁地核心那几处连神念都不敢探入的绝对死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身的渺小。
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活成了这片禁地的一部分,一块会喘气的石头。
…苟…苟道…签…签到…系…系统…开…开…开始…绑…绑…绑定…”一个冰冷、毫无情感,
却卡顿得如同破旧齿轮强行啮合、伴随着强烈电流杂音的电子合成音,
毫无征兆地在他死寂了万年的神魂深处骤然炸响!林玄那古井无波、沉淀了万载尘埃的心湖,
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系统?!传说中的金手指?!这…这难道就是苦熬万年的回报?!
饶是他心志早已磨砺得坚逾神铁,此刻也忍不住心神剧震!然而,狂喜的念头刚刚升起,
就被那令人抓狂的卡顿和滋滋的杂音无情浇灭。
一块半透明的、布满雪花噪点和扭曲波纹的幽蓝色光屏,艰难地在他眼前展开。
界面简陋得如同初学符文的学徒涂鸦,中央一个进度条,如同垂死挣扎的蠕虫,
4…资…源…未…未…找到…”猩红的乱码和刺眼的“error 404”疯狂闪烁跳动,
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屏幕。整个界面剧烈抖动了几下,如同接触不良的幻影,噗嗤一声,
彻底熄灭、消失。闪退!林玄:“……”饶是他万载枯寂磨出的心境,
此刻也忍不住在识海里爆出一句无声的粗口。这他妈…就是最强苟道签到系统?
绑定个进度条都能卡成电音,最后还给个404?这玩意儿真的不是来搞笑的?
难道老天爷觉得他在这鬼地方苟了一万年还不够惨,还要再给他送个残次品系统来添堵?
一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憋闷感涌上心头。算了,就当是个幻觉。林玄缓缓闭上眼睛,
准备继续他那持续了万年的、枯燥到极致的“龟息观想”,
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比尘埃还要稀薄。然而,那冰冷卡顿的电子音,
如同一个甩不掉的劣质鬼魂,再次顽强地在他识海里挣扎响起:“绑…绑定…成…成功!
欢…欢迎…宿…宿主…林…林玄…使…使用…本…系统…”林玄眼皮都没抬一下。绑定成功?
刚才还404呢,现在又成功了?糊弄鬼呢?
已…已发放…请…请…查…查收…”伴随着更加令人烦躁的电流滋滋声和断断续续的提示音,
那块布满噪点的幽蓝光屏再次顽强地、闪烁不定地浮现出来。屏幕中央,
一个像素感十足的破旧木箱图标在疯狂闪烁跳跃,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林玄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抽风似的图标。万年的苟道生涯让他明白一个至理:天上掉馅饼,
不是陷阱就是毒药。这破系统看着就不靠谱,新手礼包能是什么好东西?辟谷丹?
还是发了霉的?抱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看这破系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心态,
林玄用他那积满万年灰尘的神念,在那疯狂闪烁的图标上,轻轻点了一下。嗡!
光屏瞬间被刺眼的、疯狂滚动的乱码和猩红的“ERROR”弹窗彻底淹没!
尖锐的警报音同样是卡顿断续版在他脑子里拉响!“警…警告!
模…模块…加…加载…失…失败…Error 0x0000007B…蓝…蓝屏…”蓝屏?
林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眼睁睁看着那破木箱图标在乱码的海洋里挣扎沉浮,
最终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闪烁和扭曲,箱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颗悬浮在屏幕中央、占据了整个视野的东西。
一颗…灰扑扑、坑坑洼洼、表面还长着可疑绿色绒毛的…丹药。
艰难地挤出几个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文字:新手礼包:发霉的辟谷丹劣质。
林玄:“……”很好。发霉的辟谷丹。还是劣质的。这系统果然不负他所望,
把“坑爹”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他这万年苟在禁地深处,吸收上古残余灵气,早已辟谷,
身体所需能量微乎其微。这颗霉丹,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格,
最大的作用可能就是毒死几只不开眼的阴煞毒虫。他意兴阑珊,神念一动,
就想把这碍眼的界面关掉,继续他的“石头”生涯。就在这时,
石洞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讨好意味的呜咽声。林玄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须,
瞬间蔓延出去。洞口那株半死不活、通体漆黑的“蚀骨藤”下,
蜷缩着一团小小的、瑟瑟发抖的灰黄色身影。那是一只土狗。瘦骨嶙峋,皮毛肮脏打结,
沾满了枯叶和泥浆。最显眼的是它的一条后腿,呈现不自然的扭曲,显然已经瘸了很久。
这狗不知是如何误入这禁地边缘,竟没被毒瘴煞气瞬间侵蚀成枯骨,还顽强地活了下来。
它似乎把林玄这处相对“安全”的石洞当成了庇护所,
每日只在洞口附近极其有限的活动范围里,
刨点枯草根或运气好逮到只弱小的阴属性虫豸果腹。此刻,它正努力抬起小小的脑袋,
一双湿漉漉、充满卑微求生欲的眼睛,
怯生生地望向洞内那唯一的光源——石碗里莹白的万年石髓,喉咙里发出渴望又畏惧的呜咽。
它不敢靠近洞口半步,仿佛那里有无形的屏障。林玄万载枯寂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在这片只有死亡与腐朽的禁地,这只卑微、瘸腿、却顽强活着的土狗,
竟让他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真实的…“生”气。
他看着系统界面里那颗碍眼的发霉辟谷丹,又看了看洞口那只饿得直舔嘴唇的瘸腿土狗。
一个念头闪过。“罢了。”林玄神念微动。那颗悬浮在系统界面里、长着绿毛的霉丹,
瞬间消失。下一刻,它凭空出现在洞口那只瘸腿土狗面前的地上,
散发着极其微弱、几乎被禁地死气掩盖的劣质丹药气味。
土狗被这突然出现的“食物”吓了一跳,猛地向后缩了一下,牵动了伤腿,痛得呜咽一声。
但它很快被饥饿的本能驱使,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鼻翼翕动,仔细嗅着那颗灰扑扑的丹药。
发霉的气味让它有些犹豫,但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最终战胜了一切。它伸出舌头,
试探性地舔了一下,随即不再犹豫,一口将那小小的霉丹囫囵吞了下去!林玄静静地看着,
万年的经历让他对任何变化都失去了大部分期待,
只是觉得这破系统总算做了件“物尽其用”的事。然而,变故在土狗吞下霉丹的瞬间发生!
嗡——!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恐怖气息,
毫无征兆地以那只瘦小的土狗为中心轰然爆发!那气息古老、苍茫、霸道绝伦,
带着吞噬诸天的无上威压!石洞口的蚀骨藤如同被滚烫的开水浇过,瞬间枯萎焦黑!
地面厚厚的腐殖层被狂暴的气流卷起,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土狗瘦小的身体剧烈膨胀!
灰黄色的肮脏毛发根根脱落,如同燃烧的灰烬!新生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色泽由灰黄转为纯粹、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玄黑!
其身躯在令人牙酸的骨骼爆响中急速拉伸、壮大,肌肉虬结隆起,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那条扭曲的瘸腿在金光流转中瞬间复原,变得粗壮有力!更惊人的是它的头部!额骨隆起,
两根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缠绕着神秘血色纹路的狰狞犄角破皮而出,直刺苍穹!口吻变长,
獠牙森然如匕,闪烁着寒光!一双原本卑微怯懦的眼睛,此刻化作了两轮熔金般的竖瞳,
冰冷、威严、漠视万物!一股凶戾滔天、仿佛要吞噬日月的恐怖凶威弥漫开来!“吼——!!
!”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哮从它口中爆发!不再是土狗的呜咽,而是如同太古凶兽苏醒的宣告!
声浪如同实质,将洞口的碎石震得簌簌滚落!整个玄天禁地外围的灰紫色毒瘴,
都被这吼声震得剧烈翻滚,无数潜伏的阴魂煞魄发出无声的尖啸,惊恐地向更深处逃窜!
蜕变,在眨眼间完成!
丈、通体玄黑如墨、头生血色犄角、獠牙森然、金瞳如炬、散发着远古凶煞之气的狰狞巨兽,
取代了那只瘸腿的土狗,屹立在林玄的石洞之外!它那熔金般的竖瞳,
带着初生的懵懂和源自血脉的绝对敬畏,穿过洞口,
落在了石洞深处那个依旧盘坐如石的身影上。“呜…”它收敛了滔天凶威,
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温顺的呜咽,如同归巢的幼兽,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
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洞口冰冷的地面。姿态恭顺至极,与方才那吞天噬地的凶威判若两兽。
林玄盘坐在石洞深处,万载枯寂磨砺出的心境,此刻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那双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的光芒!
发霉的辟谷丹…劣质品…喂了土狗…蜕变成了…吞天神獒?!这…这算什么?!
他猛地将神念沉入那依旧卡顿、布满噪点的系统界面。界面中央,那颗霉丹的图标已经消失。
稀…稀释…血…血脉…系统…过…过载…休…休眠…滋…滋滋…提示闪烁了几下,
最终被一片乱码覆盖,整个系统界面再次闪烁不定,陷入一种半死不活的沉寂状态。
万倍返还?系统强行启动?受到干扰?路径偏移?错误?
林玄看着那行语焉不详、充满故障气息的提示,
再看看洞口那只收敛了凶威、正用熔金竖瞳孺慕地望着自己的恐怖幼兽,
一个荒诞却又让他心脏不受控制加速跳动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疯狂滋生!
难道…这破系统所谓的“BUG”和“错误”…才是它真正的力量所在?
一次错误的返还路径偏移,就能将一颗发霉的劣质辟谷丹,
催化出一头拥有太古神獒血脉的凶兽?!
这哪里是系统故障…这简直是规则层面的…“BUG级”篡改!就在林玄心神剧震,
试图理清这匪夷所思的变故之时——轰隆隆!玄天禁地边缘的天空,骤然被撕裂!
一艘庞大如山岳、通体由万年寒玉打造、散发着冰封万里寒气的巨型飞舟,
碾碎层层叠叠的灰紫色毒瘴,强行闯入这片死亡之域!飞舟之上,
无数身披冰蓝甲胄、气息森寒的强大修士肃然而立,为首一人,身着玄冰龙纹袍,
面容威严如万载冰川,周身散发的寒气将靠近的毒瘴都冻结成冰晶簌簌坠落!
正是北域冰魄圣地的圣主——寒无极!“吼!”几乎是同时,
另一方向的天空被无尽的赤色神焰点燃!九头沐浴在熊熊烈火中的神骏异兽,
拉着一架华贵威严、燃烧着不灭神火的黄金战车,破开毒瘴,如同烈日降临!战车之上,
一位身着赤金帝袍、眉宇间烙印着火焰神纹的伟岸男子负手而立,目光如炬,灼烧虚空!
南离天火神朝的炎帝——祝融煌!紧接着,西方剑气冲霄,割裂苍穹!
一柄横亘天际、仿佛由星辰铸就的巨剑虚影劈开毒瘴,巨剑之上,站着一位麻衣老者,
背负古剑,气息平凡却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剑意之盛,令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西极天剑阁阁主——剑无涯!东方青霞漫天,仙乐隐隐!
一朵覆盖方圆百里的巨大青莲缓缓绽放,莲台之上,宫装女子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