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新婚半年,丈夫就去了深圳打工。 留下她和瘫痪的公公同住一屋。 每晚擦身时,
老人浑浊的呼吸总喷在她颈间。 直到那晚收音机传来丈夫要回家的消息。
她失手打翻了水盆,湿透的薄衫贴在身上。 黑暗中,公公的喘息声粗重得吓人。
第二天丈夫突然出现在院门口。 春桃躲进厨房,听见客厅传来公公响亮的吐痰声。
丈夫的惊呼紧随其后。 她攥着锅铲,指甲缝里的油垢蹭进木柄纹理中。
夏夜粘稠得如同熬过了头的糖浆,沉沉地压在张家这间低矮的堂屋里。空气凝固不动,
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子沉闷的土腥气。唯一的声响,是墙角破旧收音机里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滋滋啦啦,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蚊蝇在耳边萦绕。偶尔,
一个沙哑的本地腔调会费力地穿透杂音,播报些无关紧要的本地新闻,
旋即又被更汹涌的噪音淹没。昏黄的白炽灯泡悬在屋子中央,光线吝啬地铺开一小圈,
勉强照亮方桌周围。灯光之外,是沉入墨汁的黑暗。春桃就站在这光与暗模糊的边缘,
背对着那张占据了堂屋大半空间的旧木床。她手里攥着一块半旧的毛巾,
刚从脚边木盆里温吞的水中捞出来,正用力拧绞着。水珠滴滴答答砸回盆里,
溅起细小的涟漪,声音在死寂的屋里格外清晰。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机械感,
薄薄的夏衫早已被汗水洇透,紧贴在背上,勾勒出肩胛骨嶙峋的轮廓,
像两片被生活磨薄了的刀。木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一声拖长的、带着痰音的叹息。
那是张德贵,春桃的公公。半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中风把他结实的身体彻底抽空了,
只留下一具沉重、无法自主的躯壳,牢牢地钉在了这张床上。
张德贵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浑浊,眼白泛黄,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定在春桃拧毛巾的手上。
那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指尖泛着劳作留下的红痕。
他的目光顺着那双手臂往上爬,掠过她被汗水湿透而紧贴在皮肤上的薄衫,
掠过她汗湿的后颈,最终停留在她低垂的、被几缕湿发粘住的侧脸上。
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在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翻滚,像浑浊泥塘底下搅起的沉淀物。
春桃拧干了毛巾,转过身,走到床边。她刻意不去看公公的眼睛,
视线只落在老人盖着薄被的下半身。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久卧病人身上散不掉的体味,
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衰败的气息。她微微俯身,动作尽可能放轻,掀开被子一角,
露出老人枯瘦的腿。毛巾带着温水的潮气,落在他松弛、布满老年斑的皮肤上,
开始一下一下地擦拭。她的动作熟练却僵硬,每一次擦拭都紧绷着身体,
像在小心翼翼地避开什么无形的陷阱。屋子里静得只剩下布料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
以及张德贵粗重、浑浊的呼吸。那呼吸带着一股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
断断续续地喷在春桃低垂的脖颈和耳根处。每一次温热气息的拂过,
都像带着细小的、看不见的芒刺,扎得她皮肤下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紧。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审视的黏腻感,始终胶着在她身上,
尤其是她因为俯身而绷紧的腰背曲线。春桃咬紧了牙关,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
颈侧的筋脉也微微凸起。她强迫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手下那块皮肤上,
用尽力气去忽略那令人窒息的注视和脖颈间挥之不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气息。
额角的汗珠滚落下来,滑过太阳穴,痒得钻心,她却不敢抬手去擦。
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开皮肉跳出来。
就在这时,墙角那台苟延残喘的收音机突然猛地爆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尖啸,
那声音突兀得如同玻璃碎裂!春桃浑身剧烈一颤,手猛地一抖,毛巾差点脱手。紧接着,
一个带着严重方言口音、却因激动而拔高的男声,
竟奇迹般地从那片刺耳的噪音里顽强地挣脱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死水般的空气里:“……特……特通知!在外务工人员请注意!
我县的……K7……K785次临时加开列车……将于……将于明日下午……三点……抵达!
请……请有返乡计划的务工人员……及时……及时关注!
重复一遍……”“K785次……明日下午三点……”轰的一声!
春桃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那广播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烙印,
狠狠砸进她的意识深处。明日下午三点?张强……张强要回来了?他回来了!
这个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像一道毫无预兆的霹雳,
瞬间击穿了春桃努力维持的麻木外壳。巨大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让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维持着俯身擦腿的姿势,动弹不得,只有握着毛巾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指节泛出青白色。
“啪嗒!”一声闷响,打破了死寂。是那块湿漉漉的毛巾,终于从她完全脱力的指间滑落,
重重地掉在床沿的木板上,又弹了一下,滚落到床下潮湿的泥地上。
春桃根本没心思去管那块毛巾。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直起腰!动作太快太猛,
带得她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脚下一个趔趄,她下意识地想要稳住身体,
却一脚踢翻了放在床边的木盆!“哐当——哗啦!”半盆温吞的水猛地倾覆!
带着一股浓重的药皂气味,泼溅开来,瞬间浇湿了她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塑料凉鞋,
更多的水则像贪婪的舌头,疯狂地舔舐、渗透着她身上那件薄得可怜的浅色碎花汗衫!
布料被水浸透,立刻变得透明而沉重,冰冷地紧贴在她身上,
清晰地勾勒出里面同样湿透的内衣轮廓,以及她年轻身体在惊吓中剧烈起伏的曲线。“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挤出,带着惊恐和绝望的颤音。
屋子里唯一的光源——那盏昏黄的白炽灯泡,在她直起腰、踢翻水盆的瞬间,
仿佛也受到了惊吓,猛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滋啦”的电流噪音,光线骤然变得忽明忽暗,
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拉扯出扭曲晃动的影子。春桃惊恐地僵在原地,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
带来刺骨的冰凉,更清晰地映衬出她身体的每一寸起伏。
她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光影明灭的黑暗里,
在她身后那张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木床上,一种截然不同的粗重喘息声骤然响起!
那声音粗粝、浑浊,像破了洞的风箱在死命地拉扯,
又像一头困在泥潭深处、濒死挣扎的老兽发出的沉重低吼。一下,又一下,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急促和贪婪,清晰无比地穿透了收音机残留的电流杂音,
狠狠地撞进春桃的耳朵里!这声音……是公公!
春桃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浑浊的目光,此刻正如同烧红的烙铁,
死死地钉在她湿透的后背上,穿透那层薄薄的、紧贴的布料!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再也无法忍受哪怕一秒!
几乎是凭着一种逃生的本能,春桃猛地转过身,看也不敢再看床上那个黑暗中的轮廓一眼,
像一只受惊过度、慌不择路的兔子,跌跌撞撞地冲向堂屋通往里间自己小屋的门帘!
湿透的衣裤紧裹着双腿,冰冷沉重,每一次迈步都异常艰难。她几乎是扑过去的,
双手哆嗦着抓住那幅印着褪色牡丹花的旧布门帘,猛地一掀,侧身挤了进去。“哐啷!
”门帘在她身后重重地落下,隔绝了堂屋那令人窒息的光影和声音。
但隔绝不了那粗重得如同实质般的喘息声,它仿佛带着无形的钩子,穿透薄薄的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