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冯流婉我有一个朋友,我们约好了一起去西川,去象白河,河边有一座寺庙,
许愿特别灵。美貌在穷人身上是一种灾难,
在一个六亲缘浅、无依无靠的人身上更是一种惩罚。这句话,
在流婉的身上得到了深刻的诠释。我第一次见到流婉,是在KTV的包房里。那天,
我替同事送果盘,不小心被一个醉酒的中年男人袭胸,那男人是个地中海,满脸横肉,
带着黑框眼镜,高端的西服被他滚圆的肚子撑得异常扭曲。“装啥啊?从头到脚就胸大点,
长这个样子,还干这个,也就爷心疼人,才摸你两把,你装婊子给谁看呢?
”因为我躲闪的缘故,那男人有些嗔怒,歪着步子就准备伸手再犯,我连忙将餐盘挡在胸前。
这个举动莫名其妙刺痛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自尊,她那双被肥肉挤得有些睁不开的眼睛,
陡然露出凶光,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就向我砸过来。“臭婊子,长得跟村妇一样,还挡,
给你脸了是吧,去你妈的。”我闪躲不及,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手被地上的玻璃渣扎得生疼。陪酒的几个女生见状,连忙往外跑,不一会,流婉就冲了进来。
“诶哟,张老板,怎么生气了呀?是婉婉迟到了,惹大哥哥不高兴了吗?
”流婉穿着红色耀眼的恨天高,紧致的红色短裙,将身体的线条勾勒得如同展览柜里的模特,
她的皮肤很白,肤若凝脂就是形容她的,眼睛雪亮小巧,一张嘟嘟嫩嫩的红唇,
衬得瓜子脸线条更加匀称了,及腰的黑色大波浪,增添了不少的风韵。
她熟练地靠上中年男人,用自己的胯恰到好处地挨着男人的肚子,
顺手将男人手中的啤酒瓶拿了下来。中年男人仿佛被点了穴一样,缓和了动作。“张老板,
你来了怎么都不找婉婉啊,婉婉都生气了。”流婉用手朝一旁的服务员做了个手势,
我很快就被人扶了起来,退了出来。在关门的一瞬间,
我看到了那男人的咸猪手搭上了流婉的大腿,而流婉却笑得如迎春花一般,
逗得那男人前俯后仰,从喉咙里扯出了一阵猪声。2 阳春面报社实习半年没有工资,
爸爸今年又刚好动了手术,家里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了,我只好周末到KTV做水果拼盘,
补贴生活。我从小的教育告诉我,要守规矩,对于KTV这里极度没规矩的地方,
我不想沾染半分。当我出门看见流婉扶在墙角呕吐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是准备视而不见的,
可扪心自问,刚刚不是流婉,我可能会遭遇更恶劣的羞辱,我停了下来,
想目送流婉上车后离开。流婉如同黑夜里一朵折断的玫瑰花,随风摇曳,惹人怜爱。很快,
就有男人盯上了她。“美女,咋的啦这是,不舒服吗?”“不用,我朋友马上来接我了。
”流婉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可眼神却异常的清醒,可能是常年喝酒练就出来的本领。
“美女,不要怕,哥哥不是坏人,来,哥哥送你回家。”那男人不依不挠,
手趁机扶上了她的腰。“跟你说了不用。”流婉用力地推开那男人,可似乎没有了力气,
用力出击的拳头就像棉花一样砸在那男人身上,惹得男人更加得意忘形。“你听不懂话吗?
我朋友都跟你说了,不用!”我冲了上去,出于良知,出于同是女人的相惜,
我将她拉到了身后,“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我长着一张有些肥胖的圆脸,留着短发,
带着眼镜,穿的都是没有搭配的廉价地摊货,
我这种一看就是正经的人很快让那男人没了兴致,瘪了一下嘴角,悻悻地离开了。
“我脑袋疼。”解除危机后,流婉一下子瘫软下来,搭上了我的肩膀,
流婉身高有快一米六五了,而我只有一米五五,她为了借力,弓着背将脑袋靠在了我肩膀上,
“老李真是想钱想疯了,张老板也卖他假酒,大爷的,疼死我了。
”在流婉喋喋不休地辱骂中,我跌跌撞撞扶她回了公寓。流婉的公寓很高档,
是个精致的跃层,米白色的装修风格清新可爱,
但是满地的狼藉和浓浓的烟酒味道也是真的难闻。“柜子里,绿色那个盒子就是,头要爆了。
”我看到流婉一屁股坐到沙发角落发霉的面包上,捂着脑袋埋进了已经发臭的衣服堆里。
“这....这药已经过期了,你等我一下,我喊个外卖。”“丧天良的老李,
老子明天一定给他灌两瓶,爆了他脑袋,疼疼疼....”“你别说话了。
”她像个蚯蚓一样一直往沙发缝里钻,又用手不停地敲打自己的脑袋,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坐上沙发,将她的头放在我的腿上,熟练地揉着她的太阳穴。看来那酒真的假得厉害,
流婉后来又呕吐了好几次,折腾到夜里三四点才浅浅睡去,我担心她有事,
就靠着沙发睡了一下。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刘小芙,你再不交房租,就给我搬出去。
”是房东。“阿姨,我还有一周才发工资,
我真的不会拖欠你的...阿姨...”“我可怜你,那谁来可怜我啊,
老子又不是做慈善的!”我还想解释什么,手机突然被拿走。是流婉,我差点没认出来,
她卸妆了像是另外一个人,皮肤还是吹弹可破,眼睛没有了浓厚的睫毛变得清纯可人,
给人一种初中生未成年的感觉。她叼着牙刷,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短袖,
胸前赫然写着:“I am bitch”。“大早上吃屎了吗你?嘴这么臭,
人家都跟你说了要给你房租了,还一个劲地叨叨叨,老娘跟你说,不稀罕租你的破房子。
”流婉一阵输出后,直接挂断了电话,因为说话太过激动,牙膏泡沫呛到她喉咙了,
她连忙跑进厕所漱口,口齿不清还不忘大声说:“你过来跟我住吧,反正卧室有两间,
别受那窝囊气了。”我第一反应是,这么高档的公寓得多少钱啊。“你直接过来住就行了,
反正这公寓可以住三年,我男...”流婉从厕所出来,
想了想说:“这公寓已经提前交了三年的房租,反正不用给钱,我一个人住着也怕。
”“可是...”免费的住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雪中最后一块炭,
悬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我和她只有过一面之缘。“你是觉得两个人挤吗?
”流婉看到我为难的表情,问道。“没有没有。”我慌忙摆手,生怕流婉反悔,
她可能不知道,她刚刚挽救了一个即将流浪街头的人。“你昨天伤了胃,
我看到冰箱里还有面条,我去煮点面吧。”我尽可能地找些事做,报答她。“我喜欢吃面。
”“没有葱花,可能味道要差点。”“我不挑食。”我永远记得,
流婉吃到阳春面那夸张的表情,她甚至还用舌头舔了一下碗底。3 避孕药超出我的想象,
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为了让自己心中平衡一点,我会用兼职的钱尽量购置生活用品,
下班回来做饭,打扫房间,给她做醒酒汤,给她揉太阳穴,而流婉也是非常地大方,
她会毫不吝啬地跟我分享她的“战利品”。都是很贵的那种,认识她后我才知道,
原来草莓有巧克力味道的,进口的红酒是不涩的,龙虾还有黄色的。
我享受着原本不属于我的恩赐,我慢慢地发现,流婉除了ktv的一大群爱慕者,
还有一个“神秘”的男朋友,也是KTV的合伙人,王皓,公寓的钱就是他出的,
他们平时基本不联系,只是偶尔会有豪车来接她,她会去她“男朋友”那里住几天,
回来就会多出很多名牌包包、衣服、首饰,她都会直接拿去二手网上卖掉,
毕竟她的衣柜里类似的衣服已经满了。“就是包养呗!”流婉似乎从来都没有自尊,
她耸耸肩,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我长得刚好是他喜欢的样子,他刚好又有钱,
钱谁嫌多啊。”我欲言又止,因为我目前寄人篱下的生活似乎没有资格去评判她的选择。
“吃面吗?”我选择了逃避话题。“加两蛋。”流婉的脑袋好像没有脑髓一样,
她几乎没有什么情绪,就算有,也会消失得很快。“糟了,差点忘记吃药了。
”流婉慌张地翻找包包,拿出一板已经吃了一半的白色药丸。“你一直吃避孕药?
”“不然呢?人家是给钱的,我是收钱的,这药难道让别人吃啊。”“可是...”“放心,
那个医生说了,这个药比较温和。”我没有再劝说,说实话,我跟她萍水相逢,
虽然她对于我有雪中炭的恩情,可我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对于她的行为,
我会控制不住地觉得“不入流”。我有着人性最原始的缺陷,我似乎像一个隐形的嫖客一样,
享受着她另辟蹊径得来的好处,心里却在舆论之上贬低着她,忍不住想劝她从良。
4 回老家过年我也是无意之中看到流婉的身份证才知道,她比我还小两岁,她才23,
她没读过书,很早就出来打拼了。我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她有着不施粉黛就沉鱼落雁的容貌,
一张嘴却脏话连篇,粗俗不堪。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短袖上那句“I am a bitch”是什么意思。
对于流婉的过去并我没有深究,也没有共情。可能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她长远地交往,
在生活慢慢得到缓解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当初接收她恩惠是出于“不得已”的错觉。
我从没有向我身边任何人提起过她,她就像一个秘密一样存在着。直到过年,我要回老家,
她坚持要去车站送我。那天,流婉的表情异常奇怪,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
还主动给我推箱子。“你先回去吧,我直接去排队就行。”因为过年班次多,
老家的大巴车都是直接排队上车买票。“那个....你吃汉堡吗?我请你吃汉堡。
”流婉指了指车站的汉堡店,抡圆了眼睛,期待地看着我。“你还饿啊,
我们出门不是吃了面条吗?”“那...”“小婉,怎么了?
”“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吗?我一个人有点怕...”流婉抿了抿嘴唇,
不停地用手抓自己的耳朵,她一紧张就会这样。“你放心,我不乱说话,
我就是想有个地方去。”“那排队吧。”我是不想父母知道我和流婉的交集,
可留流婉一个人在城里,我好像真的办不到。流婉对我的干脆利落喜出望外,在车上,
她不停地卸妆,摆弄着衣服,像极了一个要去面试的毕业生一样。
一开始我还担心流婉不习惯,可流婉对于繁杂简陋的乡镇显得出乎意料的喜欢,
她会穿着镇上买的大棉袄,跟着一群背着背篼,脑袋裹着帕子的大妈,冲进菜市场,
娴熟地挑拣着年货;她也会在充满血腥味的鸡笼面前挑选老母鸡,仔细地叮嘱老板,
一定要把毛去干净;在家里,她会蹲在厨房,帮我母亲剥大蒜,一吃完饭就抢着洗碗,拖地。
我们身份好像对调了。母亲对于我这个朋友特别喜欢和怜爱。“你看看人家小婉,学着点。
”新年早上,母亲还特意把红包多准备了一份,另一份是给流婉的。“给我的吗?
”流婉躺在床上,朦朦胧胧地揉搓着眼睛,看着我母亲递过来的红包有些手足无措。
“阿姨家里不宽裕,小红包,新年快乐。”“拿着啊,每年都有的。”流婉呆着几秒,
接着眼睛红了,她一个劲地点头说谢谢。我能看出来她憋着眼泪,
除夕夜我妈特意强调了一遍新年的规矩,不说脏话、不哭不闹、不扫地、不剪头发。
流婉是一个比较迷信的人,她很信这些。其实红包里就100块而已,流婉在我家这几天,
每天买菜买水果,前前后后至少几千块没了,她太不会算账了。
5 男朋友的存在我心里是有小算盘的,我想着竟然收留了流婉过年,
那我不付房租也就更心安理得了,到时候我就可以更快地搬出去了,
因为我已经和单位的摄像许强在一起了。许强和我的家庭相当,也是乡镇出来的,
父母都是农民,我和流婉不一样,我很清楚自己的长相和家境,我选择安稳地过日子。
从老家回来,流婉就变得不一样了。她变得不爱笑了,说话也总是带刺。那天,
厕所忽然堵了。“我喊人来吧,估计是新买的纸巾不怎么溶解。”“我自己来。
”流婉想也没想,就直接将手伸进了马桶。虽然我在农村呆过,也见识过恶臭的茅房,
可伸手进纸巾和粪便混成一滩的马桶,我还是做不到的。很快马桶通了,
流婉若无其事地洗着手。我能感觉到流婉有一点赌气的感觉。“小婉,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没有。”流婉更加用力地搓着手臂。“吃面吗?”以前,
我只要说给她煮面,她都会像没事人一样把所有的事情忘在脑后。“自己给你的相好煮吧。
”她知道了?难道是我打电话她听到了?“你知道了?”“我不可以知道吗?”流婉转过头,
她没有化妆,眼睛显得更加地真诚了,让我有些心虚。“我是准备告诉你的。”“阿芙,
我不说,你会告诉我吗?”不会,肯定是不会的,流婉对于男人的吸引力我是见识过的,
虽然许强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他毕竟也是男人。“会的,”我努力编制着谎言。“会鸡毛啊,
你过年的时候就跟你妈说了,你谈恋爱了,我都听到了。”流婉说完就回了卧室门,
她关门的声音很大,像是对我极度不满的宣泄。6 见面我的工作已经转正了,
寒窗苦读的考上本科,也就这点好处,工作稳定,
工资不高但是已经足够让我和男朋友许强在外面租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或许是出于流婉这大半年对我的照拂,也是出于被拆穿谎言后的内疚,在搬离公寓的前一晚,
我和男朋友真诚地邀请她一起吃饭。那天流婉收起了平日里凸显身材的衣服,
套上了我送她的卫衣,那是我替别人写材料挣了外快,第一次送她的礼物,不贵,
也就60块钱。那天她只擦了润唇膏,可也难以掩饰她姣好的容颜,
像极了大学里的清纯校花。我没有告诉许强流婉的工作,只说是朋友。
许强见到流婉的第一眼,我看到他红了耳根,在我的预料之中。整顿饭,
许强都表现得很绅士,我看到流婉清澈的眼神变得浑浊,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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