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银鞭抽打着陆家嘴玻璃幕墙时，陈默站在38层落地窗前，俯瞰黄浦江面翻涌的浊浪。
他左手夹着的雪茄燃至尾端，烟灰簌簌落在烫金的＂华海集团退市决定书＂上，烫出星点焦痕。
定制西装的左襟别着枚蓝宝石袖扣，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遗物，此刻在昏暗的落地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十七岁那年漏雨的土坯房里，弟弟陈小军眼里将落未落的泪光。
砰——……耳朵传来嗡嗡的响声，像是有人使足了劲扇了自己一巴掌那种耳鸣感随后就伴随着后脑撞上硬板床的钝痛骤然炸开。
陈默猛地睁眼，正对上少年惊恐的脸。
十六岁的陈小军蜷缩在草席上，右手小指以诡异角度弯折，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粗布床单上，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洇出蛛网般的暗红纹路——那纹路逐渐与前世ICU监护仪上的绿色曲线重叠，首到被少年颤抖的呜咽声震碎。
＂哥？
你……你终于醒了。
＂陈小军的下唇被咬出青白齿痕，混着雨水的声音里裹着恐惧与隐忍，像极了前世他在手术室外听到的、弟弟被推入抢救室前的最后一声低唤。
陈默的指尖深深陷入硬板床的秸秆缝隙。
土墙上的挂历停在＂庚申年五月廿九＂，褪色的《人民日报》从墙皮剥落处露出一角，标题油墨被雨水洇开的痕迹，宛如前世他签署破产协议时，钢笔在宣纸上晕染的墨痕——那时他才发现，所有商业帝国的蓝图，都抵不过家人病历上的一行诊断。
＂水……＂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带着十七岁未脱的清亮，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前世谈判桌上的沉稳。
陈小军慌忙递来粗瓷碗，缺口划过他的下唇，凉水混着泥腥味灌进喉咙，激得他浑身一颤——这具年轻的身体太久没尝过这种带着铁锈味的生水，前世最后十年，他办公室的首饮机永远恒温45℃，滤水器滤芯每半月一换。
陈默的目光扫过屋内：母亲背对着他，肩膀因咳嗽剧烈起伏，手帕掩着嘴，指节泛白如纸；父亲蹲在墙角捆扎木工箱，草绳勒进掌心的老茧，每一道结都打得死紧，像极了前世他在并购案中签署对赌协议时，律师攥紧钢笔的手势——只是此刻父亲捆的不是商业文件，是全家唯一的值钱家当。
＂建国，别磨叽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发颤，＂木工箱卖不上价，小军的手指就废了！
＂＂＂等等。
＂陈默开口，手掌按在木工箱上，粗糙的木纹硌得掌心发疼，这触感与前世抚摸定制胡桃木大班台的温润截然不同。
他望向父亲，迎上那双浑浊却盛满疲惫的眼睛，＂我能考上大学，还能赚到足够的钱。
＂＂父亲抬头，喉结微动，终究没说出话。
陈默抽出枕下的数学草稿本，1980年高考数学压轴题的两种解法并列纸上：拉格朗日乘数法的步骤工工整整，遗传算法的批注力透纸背，红笔写＂效率提升60%＂在煤油灯下格外刺目——那是他前世在MIT进修时，熬夜推导的优化算法，此刻却要用来征服1980年的高考阅卷组。
窗外惊雷炸响，母亲的话戛然而止。
陈默嗅到雨水混着铁锈的气息，想起前世在达沃斯论坛演讲时，西装上沾着的夜雨也是这般味道，当时他以为那是成功的勋章，如今才明白，那是亲人血泪的咸涩。
陈小军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口，眼神恐惧地望向破窗——远处巷口传来皮鞋踩过积水的声响，混着模糊的叫骂：＂陈默那小子躲哪儿了？
青龙帮的场子也敢砸？
＂陈默浑身发冷。
这是他前世从未听见的威胁。
他按住弟弟颤抖的肩膀，触到少年脊骨嶙峋的轮廓，比记忆中更显瘦弱。
指尖划过陈小军掌心的薄茧，那是替他摘棉花时磨出来的，本该握着铅笔的手，却先握住了生活的重量。
＂别怕。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钢尺，＂从今天起，没人能再动你。
＂母亲转身时，陈默瞥见她鬓角的白发——比记忆中更多，更早。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往炉子里添了块蜂窝煤，蓝色火苗舔舐着锅底，映得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陈默蘸了蘸铝盒里的医用酒精，那是他今早跑遍县城供销社才买到的。
前世在戛纳电影节，他曾用同款酒精为女星处理伤口，周围是璀璨的水晶灯和价值千万的珠宝；此刻在昏暗的土坯房里，酒精棉签触到陈小军伤口的瞬间，少年疼得吸气，却咬着牙没哭，只是把嘴唇咬得更白了。
＂忍忍，很快就好。
＂陈默低声说，棉签在伤口上的动作轻得像羽毛。
他想起前世弟弟在ICU插着呼吸机的模样，浑身插满管子，各种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里，他连触碰都不敢。
此刻眼前的少年却还活着，带着温热的呼吸，这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却被他强行按捺住。
雨声渐小，国营厂的大喇叭开始广播高考新闻。
陈默站起身，走到破窗前。
远处的绿皮火车鸣笛进站，汽笛声穿透雨幕，像极了前世他听到的第一声股票涨停提示音，却比记忆中更清亮，更充满希望——那时的他以为，财富能填满所有遗憾。
陈小军突然指着他的口袋：＂哥，那是什么？
＂陈默低头，看见半块压缩饼干露出一角——那是前世私人飞机上的特供食品，铝箔包装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他抽出饼干，递到弟弟嘴边：＂吃吧。
＂少年咬下一口，眼睛突然亮了。
陈默看着他咀嚼的模样，喉咙发紧——前世他在米其林餐厅推掉鹅肝酱时，从未想过一块压缩饼干能让亲人露出这般满足的神情。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喜悦，像极了童年时，他考了全班第一，母亲奖励的那块水果糖。
＂以后会有更多。
＂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以后你们想吃什么，哥都能让你们吃到。
＂不是承诺，不是安慰，是誓言。
窗外，雨停了。
月光穿过破窗纸的缝隙，落在木工箱上。
陈默弯腰拾起掉落的草稿纸，指尖抚过＂遗传算法＂的字迹。
这具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三十八岁的商界传奇，带着三十年的商业智慧，和一世的遗憾。
他不再是那个为了商业帝国抛弃家人的破局者。
这一次，他要做家人的守局人——用头脑，用规则，用所有前世错过的时光。
（第一章 完）
他左手夹着的雪茄燃至尾端，烟灰簌簌落在烫金的＂华海集团退市决定书＂上，烫出星点焦痕。
定制西装的左襟别着枚蓝宝石袖扣，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遗物，此刻在昏暗的落地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十七岁那年漏雨的土坯房里，弟弟陈小军眼里将落未落的泪光。
砰——……耳朵传来嗡嗡的响声，像是有人使足了劲扇了自己一巴掌那种耳鸣感随后就伴随着后脑撞上硬板床的钝痛骤然炸开。
陈默猛地睁眼，正对上少年惊恐的脸。
十六岁的陈小军蜷缩在草席上，右手小指以诡异角度弯折，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粗布床单上，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洇出蛛网般的暗红纹路——那纹路逐渐与前世ICU监护仪上的绿色曲线重叠，首到被少年颤抖的呜咽声震碎。
＂哥？
你……你终于醒了。
＂陈小军的下唇被咬出青白齿痕，混着雨水的声音里裹着恐惧与隐忍，像极了前世他在手术室外听到的、弟弟被推入抢救室前的最后一声低唤。
陈默的指尖深深陷入硬板床的秸秆缝隙。
土墙上的挂历停在＂庚申年五月廿九＂，褪色的《人民日报》从墙皮剥落处露出一角，标题油墨被雨水洇开的痕迹，宛如前世他签署破产协议时，钢笔在宣纸上晕染的墨痕——那时他才发现，所有商业帝国的蓝图，都抵不过家人病历上的一行诊断。
＂水……＂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带着十七岁未脱的清亮，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前世谈判桌上的沉稳。
陈小军慌忙递来粗瓷碗，缺口划过他的下唇，凉水混着泥腥味灌进喉咙，激得他浑身一颤——这具年轻的身体太久没尝过这种带着铁锈味的生水，前世最后十年，他办公室的首饮机永远恒温45℃，滤水器滤芯每半月一换。
陈默的目光扫过屋内：母亲背对着他，肩膀因咳嗽剧烈起伏，手帕掩着嘴，指节泛白如纸；父亲蹲在墙角捆扎木工箱，草绳勒进掌心的老茧，每一道结都打得死紧，像极了前世他在并购案中签署对赌协议时，律师攥紧钢笔的手势——只是此刻父亲捆的不是商业文件，是全家唯一的值钱家当。
＂建国，别磨叽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发颤，＂木工箱卖不上价，小军的手指就废了！
＂＂＂等等。
＂陈默开口，手掌按在木工箱上，粗糙的木纹硌得掌心发疼，这触感与前世抚摸定制胡桃木大班台的温润截然不同。
他望向父亲，迎上那双浑浊却盛满疲惫的眼睛，＂我能考上大学，还能赚到足够的钱。
＂＂父亲抬头，喉结微动，终究没说出话。
陈默抽出枕下的数学草稿本，1980年高考数学压轴题的两种解法并列纸上：拉格朗日乘数法的步骤工工整整，遗传算法的批注力透纸背，红笔写＂效率提升60%＂在煤油灯下格外刺目——那是他前世在MIT进修时，熬夜推导的优化算法，此刻却要用来征服1980年的高考阅卷组。
窗外惊雷炸响，母亲的话戛然而止。
陈默嗅到雨水混着铁锈的气息，想起前世在达沃斯论坛演讲时，西装上沾着的夜雨也是这般味道，当时他以为那是成功的勋章，如今才明白，那是亲人血泪的咸涩。
陈小军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口，眼神恐惧地望向破窗——远处巷口传来皮鞋踩过积水的声响，混着模糊的叫骂：＂陈默那小子躲哪儿了？
青龙帮的场子也敢砸？
＂陈默浑身发冷。
这是他前世从未听见的威胁。
他按住弟弟颤抖的肩膀，触到少年脊骨嶙峋的轮廓，比记忆中更显瘦弱。
指尖划过陈小军掌心的薄茧，那是替他摘棉花时磨出来的，本该握着铅笔的手，却先握住了生活的重量。
＂别怕。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钢尺，＂从今天起，没人能再动你。
＂母亲转身时，陈默瞥见她鬓角的白发——比记忆中更多，更早。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往炉子里添了块蜂窝煤，蓝色火苗舔舐着锅底，映得她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陈默蘸了蘸铝盒里的医用酒精，那是他今早跑遍县城供销社才买到的。
前世在戛纳电影节，他曾用同款酒精为女星处理伤口，周围是璀璨的水晶灯和价值千万的珠宝；此刻在昏暗的土坯房里，酒精棉签触到陈小军伤口的瞬间，少年疼得吸气，却咬着牙没哭，只是把嘴唇咬得更白了。
＂忍忍，很快就好。
＂陈默低声说，棉签在伤口上的动作轻得像羽毛。
他想起前世弟弟在ICU插着呼吸机的模样，浑身插满管子，各种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里，他连触碰都不敢。
此刻眼前的少年却还活着，带着温热的呼吸，这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却被他强行按捺住。
雨声渐小，国营厂的大喇叭开始广播高考新闻。
陈默站起身，走到破窗前。
远处的绿皮火车鸣笛进站，汽笛声穿透雨幕，像极了前世他听到的第一声股票涨停提示音，却比记忆中更清亮，更充满希望——那时的他以为，财富能填满所有遗憾。
陈小军突然指着他的口袋：＂哥，那是什么？
＂陈默低头，看见半块压缩饼干露出一角——那是前世私人飞机上的特供食品，铝箔包装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他抽出饼干，递到弟弟嘴边：＂吃吧。
＂少年咬下一口，眼睛突然亮了。
陈默看着他咀嚼的模样，喉咙发紧——前世他在米其林餐厅推掉鹅肝酱时，从未想过一块压缩饼干能让亲人露出这般满足的神情。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喜悦，像极了童年时，他考了全班第一，母亲奖励的那块水果糖。
＂以后会有更多。
＂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以后你们想吃什么，哥都能让你们吃到。
＂不是承诺，不是安慰，是誓言。
窗外，雨停了。
月光穿过破窗纸的缝隙，落在木工箱上。
陈默弯腰拾起掉落的草稿纸，指尖抚过＂遗传算法＂的字迹。
这具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三十八岁的商界传奇，带着三十年的商业智慧，和一世的遗憾。
他不再是那个为了商业帝国抛弃家人的破局者。
这一次，他要做家人的守局人——用头脑，用规则，用所有前世错过的时光。
（第一章 完）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