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发现整个校园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空教室里的点名册必须答“到”,
食堂里蠕动的食物必须吃完。图书馆的书本会咬人,广播里混杂着遇难者的悲鸣。
所有“师生”都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规则是唯一的护身符。
直到他在镜子里看到倒影对他诡笑,身后站着腐烂的“同学”。“规则是活的,
”血字警告他,“校长室是谎言的核心。”他惊恐地发现——遵守规则越久,
自己越像那些怪物。窗外的浓雾中,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他的蜕变。
1 寂静深渊冰冷的寂静像水一样淹没了寝室。陈默猛地睁开眼,胸口急促起伏,
仿佛刚刚挣脱溺水的窒息。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
静得能捕捉到窗外远处细微得几乎不存在的风声,穿过死气沉沉的校园。
铁架子床在昏暗中投下僵硬的影子,对面和邻铺本该熟睡的室友床铺,空空如也。
连一丝被褥的温度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他坐起身,脊背贴着冰冷的墙壁。
呼出的白气在清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很快消散。走廊外,绝对的死寂。没有晨起的喧哗,
没有水房的洗漱声,没有奔向早课的脚步声。陈默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走向水槽。
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没有预想中的哗啦声,只有几声滞涩的嘶哑,
然后流出的是一股暗红色的、散发着浓重铁腥味的锈水。那颜色刺得他眼睛发痛。窗外,
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紧紧拥抱着整栋宿舍楼,吞没了所有视线可及的建筑轮廓。
没有鸟鸣,没有风声,世界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真空罐子,
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在里面徒劳地碰撞回响。走廊的阴影沉重得像固体,
每一步都踏在深不见底的恐惧上。通往教学主楼的林荫道,平日最拥挤的“战场”,
此刻空无一人。脚下的枯叶碎裂声在绝对的安静里被无限放大,像垂死的叹息。
空气又湿又冷,每一次呼吸都吸入了沉重的寒意。教室门半开着。陈默犹豫了一下,
推开——教室里同样空荡荡。整齐排列的桌椅冰冷地反射着窗外惨淡的天光,
一股子灰尘和铁锈混合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块巨大的黑板。
就在他踏入教室的瞬间,一阵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响起!黑色板面上,
一行血红色的粉笔字迹凭空浮现,像是用烧红的烙铁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类似金属加热后的腥甜:《学生日常行为规范修订版》第一条:早八点准时进入教室,
在座位上坐好,无论是否有人授课。字迹的边缘微微扭曲,如同滴落的血。咚咚——咚——!
悬挂在教室前方墙壁的老旧挂钟突然发出沉闷的报时,不多不少,正好八响。声音冰冷,
仿佛丧钟。寒意瞬间从脚底猛地窜上陈默的头顶,他几乎是身体自己动起来,
踉跄着扑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僵硬得如同钉在了椅子里。下一秒,死寂被打破了。
一个低沉、平板、毫无情绪起伏的男音开始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
像劣质录音机里播放出来的课文朗读。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纸页翻动的声音,“哗啦,
哗啦”,声音清晰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来自那些空无一人的座位!“张伟!
”那个平板的声音开始点名。陈默的心脏骤然缩紧。“李娜!”“……”每一个名字响起,
都在空旷的教室里激起短暂的回音,随后又陷入更深的死寂。没有任何回应,除了声音本身。
“……陈默!”终于点到他了。陈默猛地一颤,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翻书的声音停了一瞬。空气像凝固的油脂般粘稠。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猛地从他旁边空着的座位上蔓延开来,瞬间侵染了他的左半身。
冻僵感直抵骨髓。“到……”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下一个嘶哑的回应。
翻书声才继续响起。他的眼珠控制不住地移向旁边的空位。那里,在翻书声最清晰的位置,
空气似乎比别处更浑浊,光线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
仿佛某种看不见的存在占据了那个空间。他感觉手臂的汗毛根根倒竖,不是因为冷,
而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专注地“盯”着。时间慢得令人窒息。
他强迫自己拿起桌上一本摊开的空白练习册,像模像样地“看”着,同时微微侧头,
做出一种极其别扭、僵硬的动作,
仿佛在与那个“看不见”的同桌进行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流——点头,低语的口型。
每一次轻微的侧头,那股凝结在身边的寒气就随之涌动一下,更紧地缠绕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平板的声音停止了。翻书声也骤然消失。死寂重新统治了教室。
陈默身体绷得快要断裂,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看向窗外,
像一个被恐惧锈蚀的提线木偶。楼下。操场边缘。一个身影背对着教学楼,
朝着雾气的方向缓慢地行走着。背影看着有点眼熟,是他认识的一个同学。那人走得很慢,
姿势有种说不出的僵硬。就在陈默的目光聚焦在那人身上的瞬间,那个身影毫无预兆地,
猛然停了下来!它并没有转身。而是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的方式,
脖子——直接旋转了180度!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对向了他所在的三楼窗口。
那张脸像戴着一张粗劣的硅胶面具,皮肤光滑得不自然,毫无血色,嘴角僵硬地向上扯开,
露出一个极其标准、却毫无温度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它的眼睛,
只是两个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空洞。彻骨的冰冷攫住了陈默的心脏,头皮炸开。
“你……”他失声喃喃,灵魂深处巨大的恐怖瞬间冲垮了残存的理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人吗?!”空洞的笑容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消失了。
那张面具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那两个空洞的眼窝深处,
瞬间爆发出某种纯粹的、令人疯狂的恶毒和憎恨!咔嚓!一声极其轻微,
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从楼下清晰传来。陈默眼睁睁看着那个东西的脖子,
以一种人体绝不可能的方式,扭曲成一个更加怪诞的角度,整个头颅完全倒转过来,
彻底锁定了他!它抬起一只手臂,扭曲变形的手指指向陈默的窗户。
嗡——头顶的广播喇叭毫无征兆地爆出一片刺耳的电流噪音,随即,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电子合成音响彻校园,
耳膜:“学生守则第五条:严禁对同学、教师或其他校内人员的形态与存在进行主观性质疑。
”广播还在重复那个名字:“……陈默!”冰冷的指令如同最后通牒。那楼下的东西,
僵硬的手指依然笔直地指着陈默的窗口,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脖子像生锈的发条般,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乎下一个瞬间就要以无法理解的方式扑上来!“到!我在这里!
对不起!对不起……”陈默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用尽全力嘶吼出声,声音变形得可怕。
广播刺耳的噪音停止了。楼下那个静止的、指向他的身影,也在一阵轻微的扭曲波动后,
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唰地消失了。只留下空荡荡的操场边缘,
还有那片厚重得化不开的浓雾。陈默瘫软在座位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衬衫,
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冰冷的寒意还缠在他的左手,挥之不去。他急促地喘着气,
目光死死地盯着黑板下方贴着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那是刚才点名的位置。只有规则!
这是活下来唯一的屏障!冰冷的指令刻进了他的骨髓。活下来!无论怎样,先活下来!
在绝对孤绝的地狱里!那股浓重的铁锈味似乎更强了,粘附在鼻腔深处,
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不可名状的腐坏气息。
2 血色食堂食堂门口新贴的告示上用加粗红字写着:“珍惜粮食,杜绝浪费!浪费食物者,
后果自负!”字迹边缘似乎还有没干透的油墨,微微闪着诡异的暗光。
不锈钢餐盘放在冰冷的传送带上,缓缓滑到陈默面前。打菜的窗口后面,站着一位食堂阿姨。
她的脸如同刷了一层厚厚的、惨白的腻子,笑容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好画上去的。
她的动作僵硬而精准,戴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袖套和同样材质的围裙。
一只骨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凝固暗红污垢的手拿着沉重的铁勺。“咚!
”一大勺黏糊糊、灰绿色的糊状物,带着类似烂泥的腥气,被舀进陈默的餐盘里。
那东西还在轻微地起伏、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活物在里面纠缠。
打菜的“阿姨”动作完全机械,只有眼珠随着陈默的移动而同步转动,没有一丝温度,
空洞如同玻璃珠。旁边窗口一个男生犹豫着想把那糊状物拨开。“阿姨”的眼睛瞬间锁定他,
刚刚僵硬的笑容消失,嘴唇紧闭,如同一道冷酷的裂口。她戴着套袖的手臂猛地抬起又落下,
“咚!”又一勺几乎一模一样的蠕动糊状物狠狠砸进那个男生的餐盘,份量猛增,
溅起令人作呕的汁液。那男生脸色惨白,再不敢动作。陈默死死捏着自己的餐盘边缘,
指节发白。他只能学着别人,端着那盘温热的、还在轻微律动的“食物”,
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浓烈的腐肉气味直冲脑门,胃里翻江倒海。他咬紧牙关,
拿起不锈钢勺子,舀起一小块粘稠蠕动的糊状物。就在勺尖触碰到那东西的刹那,
一种冰冷的、类似被湿滑软体生物缠绕的触感清晰地透过勺子传递到他手上!
他强忍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呕吐欲,闭上眼睛,胡乱将那一勺东西塞进嘴里。
恶心的滑腻感在舌尖爆开,带着浓重的腥气,无需咀嚼,那东西就自己滑进了食道,
像一条冰冷的蛔虫,一路向下。胃部立刻传来强烈的痉挛。
他机械地重复着舀起、塞进、吞咽的动作。
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生理性的反胃和无法言喻的恐惧。眼睛死死盯着餐盘,
不敢看周围任何一张同样在进食的、惨白而模糊的面孔。在他狼吞虎咽地解决掉最后几勺时,
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细节跃入眼帘。餐盘的底部,在他刮过食物的地方,露出的不锈钢盘底上,
用极其尖锐的东西刻下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镜子会骗人后面似乎还有个箭头指向西侧。
他不动声色地将餐盘里残余的污渍抹上去,遮住了那几个字。食堂顶灯的光线似乎更黯淡了,
惨白的光晕下,一排排模糊的身影低头吞咽着盘中的“食物”,
空气中弥漫着咀嚼黏糊物的吧唧声和压抑的反胃喘息。只有图书馆的告示牌是清晰的。
深棕色的木牌镶嵌在入口一侧的墙上,上面是醒目的标准宋体字:“入馆须知”四个大字下,
第二条赫然写着:“‘知识之渊’区域,禁止喧哗跑动,
取书后必须阅读十分钟以上方可离开。”红色的惊叹号像一滴凝固的血。
踏入被命名为“知识之渊”的密集书架区域,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头顶的老式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发出幽蓝色的光晕,勉强照亮弥漫漂浮的尘埃。
书架高达天花板,两侧的书脊层层叠叠,
古老书籍特有的霉味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气钻进鼻腔。陈默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
橡胶鞋底落在地毯上,声音被尽数吸收。目光扫过一排排书脊,
寻找任何可能指向“老校史区”的标识。寂静沉重得如同实体,
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耳畔轰鸣,
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极其微弱的纸张摩擦声——不是来自人,更像是指甲在朽木上刮过。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几排书架后,他看到一个蒙满灰尘的角落。
一个磨破皮面、露出内里黄褐色海绵的笔记本斜倚在书架底层的边缘。封面的污渍形状狰狞,
像是一团凝固了很久的暗色油彩或血迹。心跳骤然加速。
陈默瞥了一眼书架上方模糊、幽暗的空间,确认没有那种被注视的冰寒感才迅速蹲下,
屏住呼吸,将那笔记本拿到手中。里面的纸张泛黄发脆,字迹从开始的工整端正,
逐渐变得狂乱潦草,到最后几乎无法辨认。“……第7天。
它们装得更像了……但李强还是没忍住…午饭时说了句‘饭里有虫子’。
他整个人…像蜡烛一样……融化了…被收餐盘的拖把吸走了…”“……体育馆后面的杂物间!
那里好像有不对的地方!墙壁后面…声音不一样…”“……镜子里是假的!别相信!
尤其在三楼美术室的那面全身镜!
自己……在对我笑…我背后站着…王莉…她的脸…是泡烂的…只剩半张皮了…”“…别回答!
别回答晚上十点以后的敲门声!根本不是值班老师!
……生路……救……”最后两个字“救我”被一团粘稠的、似乎还没干透的污渍彻底糊住了,
散发着一丝淡淡的腐甜气息。老校区!笔记本提到的关键信息!“体育馆器材室,有门?
”这个念头刚闪过,陈默心头剧震,
猛地想起餐盘底部那刻字后的西向箭头——那边就是老校区!
“滋啦——”一声极其尖锐的、如同铁器刮擦黑板的噪音猛地撕碎了死寂!
是从头顶极高处的老旧气窗传来的!陈默浑身汗毛倒竖,抬头望去。
几本体积庞大的、像是工具书或者年鉴的厚重大书,
从顶层书架的边缘被无形的力量恶狠狠地推了下来!裹挟着积年的灰尘,
垂直砸向他所在的狭窄过道!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根本来不及多想,
完全是求生本能驱动,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猛扑翻滚!咚!咚!咚!
沉重的闷响几乎同时在他身后的地板上炸开,伴随着老旧木质地板痛苦的呻吟。
几本厚厚的、页角磨损的老书散落在地,封面是深沉而压抑的暗红色。
灰尘如同炸弹的硝烟般弥漫开来,呛得他几乎窒息。没等他看清这些书的具体名称,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变化发生了!书架底层的巨大阴影里,
那些堆积在角落、被灰尘覆盖如同巨大垃圾袋的阴暗之物,仿佛被这些落地的书籍惊醒了。
一种低沉、粘稠的“咕噜”声响起,接着,那团庞大的、模糊不清的阴影如同淤泥般,
沿着缝隙缓慢地、粘稠地流淌下来,
朝着他刚刚扑倒、还未来得及爬起的位置悄无声息地覆盖过来!恐惧淹没了思考!
陈默手脚并用,像只受惊的爬虫,在腥湿的尘埃中挣扎着向远离那片阴影的方向猛窜!
顾不上方向,只求远离!他慌不择路地撞向一个矮柜,
在混乱中瞥见角落里一个破旧标识的指向——“校史资料库往西”。
他几乎是滚爬着冲了过去,在身后那片蠕动阴影彻底填满过道之前,
一头撞开了那扇虚掩的、沉重的木门。3 规则陷阱黑暗。浓得如同墨汁的黑暗。
只有一束微弱的光线从门缝上方的玻璃处射入,勉强勾勒出房间里高大书架模糊的轮廓。
这里静得像坟墓深处。霉味浓重了十倍。陈默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肺里火辣辣地疼。
他不敢停留太久,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啪。昏黄的、闪烁不定的白炽灯光勉强亮起。
灯光下,一排排老旧、蒙尘的书架上,深色皮革书脊的书籍如同沉默的墓碑。果然,
几张边缘焦黄卷曲的薄纸散落在角落一个积灰的书架脚下,不显眼得像垃圾。其中一张,
上面只有一行匆忙写下的、暗红色的字迹:体育馆器材室,门在北墙,锁着。
需要钥匙与承认“承认”?还是“献祭”?油墨模糊不清,
那个关键的字迹扭曲得无法辨认,像垂死者的挣扎。
血红色的痕迹在惨淡光线下仿佛还在微微颤抖。钥匙?又要去哪里找?陈默的心沉到了深渊。
尖锐的呼救声撕裂了教学楼的沉寂。陈默刚冲出图书馆压抑的门廊,
刺耳的声音就撞进了他的耳膜,还夹杂着撞击墙壁的闷响和一种野兽般的嗬嗬声。
声音来自走廊尽头——水房方向。他几乎是本能地放轻脚步,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
像壁虎一样向声音来源挪去。水房门开着一条缝。血。
浓得发黑的血水正一小股一小股从门下的缝隙里淌出来,在地面上蜿蜒,
散发出新鲜而浓重的铁锈味。里面绝望的拍打声和哀嚎已经变得嘶哑虚弱,仿佛喉咙被堵住。
就在陈默犹豫着是否要探头的瞬间,里面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一阵沉重的、拖拽重物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门被从里面缓慢地拉开了。
那个总是沉默、面容枯槁的清洁工低着头,佝偻着背,
推着他那辆破旧肮脏的蓝色清洁车走出来。车的塑料斗里,
一个鼓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湿漉漉沉重垃圾的黑色大塑胶袋,把斗塞得满满的,
边缘还在不断渗漏出殷红发黑的液体,沿着塑料斗的边沿滴落在地上,
与门内流出的污血汇合。清洁工的步伐异常沉稳,面无表情,
仿佛刚刚处理掉的不过是普通的垃圾。推车的橡胶轮子碾过新鲜的血痕,
留下两道蜿蜒的、不规则的暗红色轨迹。清洁工走到陈默前方不远处,
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A4打印纸,用透明胶草草地贴在墙壁上。
打印纸上是非常醒目的加粗黑体字:紧急告示:因排水设施维护,
雨天请收起雨具进入一楼走廊。保持地面干燥清洁。——后勤管理处吱呀”一声,
推车被重新扶正,轮子又碾过地上的血水。清洁工推着那渗血的沉重推车,
面无表情地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只留下清晰的、断断续续的血印和滴落声。
陈默僵硬地转头,看向另一面墙壁上那条早已存在、颜色剥脱的旧标语:“雨天路滑,
一楼走廊请撑伞通行,谨防滑倒!”两条规则。新与旧。完全相反!
指向可能的两种死亡方式!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规则是会动的靶子!
它们不是一成不变的护身符,而是被某个存在随意涂抹更改的死亡彩票!过去发现的规则,
就像被遗弃在角落的废旧路标,很可能本身就是通向坟墓的捷径!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规则悖论的陷阱在他眼前旋转,
几乎要将他撕裂:安静的图书馆里发现求救者记录算不算“喧哗”?
水房门口的血迹算不算破坏了“清洁”?广播里那冰冷的语调突然在脑海中回响起来,
像毒蛇吐信:“相信直觉…相信直觉……”直觉?在这扭曲的炼狱里,直觉本身还能可靠吗?
陈默的头颅深处隐隐作痛,仿佛某种冰冷的东西正在尝试钻入他的思维。
4 魔音合唱音乐教室的大门像一张深渊巨口,猛地向内吸附!
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的气流缠绕上来,裹挟着陈默,将他狠狠拽入门后的黑暗之中。“砰!
”门在他身后合拢,声音在空旷中回响。视野一片漆黑,只有前方黑板上,
缓缓浮现出荧荧绿光构成的字迹:自愿参与校园合唱节选拔,
完整演唱指定曲目《归途》者,获得校级荣誉及相应‘奖励’。未完成者,
留堂练习至达标为止。注意:专注、协作是灵魂,请找准自己的位置,并时刻保持和谐共鸣。
绿光在黑暗里像鬼火般悬浮不定。一束惨白的聚光灯骤然打亮舞台中央。
那里悬挂着一个孤零零的麦克风。麦克风下方,
地面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切割出几个光斑,如同无形的舞台站位标记。没有配乐。
寂静像沉重的巨石压在胸口。下一秒,陈默的喉咙像被无形的丝线扼住!声带自己震动起来,
声音不受控制地从他干涩的喉咙里冲出来,尖锐而颤抖:“在雾中独行,
不见归途的影…”他惊恐地张开嘴,完全失去了对声音的掌控!身体僵硬地站立在光斑中,
成为这场独唱的傀儡。就在他发声的同时——嗖!嗖!嗖!几道淡淡的、扭曲的白色虚影,
如同曝光不足的旧胶片投影,瞬间出现在舞台的其他几个光斑标记点上!它们没有实体,
只有勉强的人形轮廓,各自对应着合唱的不同声部。当陈默唱出第一句主旋律时,
那些扭曲的轮廓虚影也开始微微波动,发出低沉混乱的和声!声音重叠交错,完全不成调子,
却如同魔音贯耳,钻入大脑每一个缝隙!危险!大脑中警铃疯狂炸响!这些站位光斑,
就是刚才规则提到的“位置”!
“找准自己的位置”——不是仅仅让他站在原地唱歌那么简单,
而是必须要在这个只有他和扭曲虚影的“合唱团”里,保持相对位置的绝对“和谐”!
他的声音开始本能地随着旋律向前移动——如同合唱队形自然的变换!然而,
就在他脚步刚刚挪动半尺,
模仿记忆中正常的合唱队形变化时——右前方一道模糊的女声部虚影突然剧烈地扭曲、膨胀!
像一团沸腾的黑雾,朝着他刚刚离开的那个光斑位置迅猛扑来!陈默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他凭着求生的本能,硬生生将身体扭曲成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
左脚几乎离地,险而又险地从那个即将被虚影覆盖的位置擦边避开!
那团翻滚的黑影扑了个空,发出无声的尖啸,骤然收缩回原位的光斑中,
留下空气中刺鼻的臭氧味。下一个乐句的转折!他必须配合旋律向后撤退两步!
脚步刚要移动,左后方的低音部虚影骤然拉长,如同巨大的灰色蚯蚓,
瞬间横亘在他预设的撤退路线上!不能停!旋律还在强制驱动他的喉咙歌唱!
陈默强行扭动腰身,几乎是向后滚翻,极其狼狈地从虚影下方贴着地面翻滚而过!
冰冷的气流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着腐朽湿泥的气息。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猝不及防的绞杀!
那些看似随意的光斑站位,对应着极其恶毒的致命陷阱!他必须在歌唱的同时,
将大部分心神用于预测那些“合唱队员”可能的扭曲动向,
身体像在布满高压电线的迷宫中跳舞!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淌下,灼痛眼睛。
喉咙里的歌声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分心变得嘶哑扭曲,仿佛垂死的哀鸣。
每一次惊险的躲避都消耗着巨大的体力,肺部火烧火燎。
“穿…穿过虚假的门……”他被迫唱出这句歌词,声音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轰!!
异变陡生!所有的虚影猛地扭曲、旋转,如同被卷入巨大的无形漩涡!
那混乱的魔音瞬间拔高,超越人耳承受的极限,变成无数锐利钢针,狠狠扎进陈默的脑髓!
一股极其强烈、冰冷而恶毒的意愿如同决堤的冰水洪流,强行灌入他的意识!停!!!
永远留在这里!!!融入和谐!!!疯狂的尖啸混着冰冷的命令在他的大脑里横冲直撞!
剧烈的耳鸣撕裂理智!头颅似乎要炸开!双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膝盖不由自主地弯折,
几乎要跪倒,向着那片混乱的核心漩涡跪伏下去!“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陈默胸腔炸开!靠着求生意志最后一点火星般的燃烧,
靠着对“永远留在这里”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猛地张开嘴,将积蓄的所有剩余力气,
疯狂地吼向麦克风,吼向那折磨人心的魔音漩涡!“门是假的!归途是谎言——!!
”这完全违背旋律、倾注了全部绝望和反抗的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砰!砰砰砰!!
那几个构成漩涡核心的虚影,同时炸裂!无形的力量反噬,将陈默狠狠弹飞出去,
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整个空旷的教室墙壁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死寂重新降临。刺耳的魔音消失了。黑板上绿色的字迹变得极其暗淡,几乎消失,
最后只留下三个微微发亮的字:已完成。荣誉时长:23小时41分钟。
陈默大口喘着粗气,咳出带着血腥味的唾沫。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
火辣辣地疼。身体到处都在抗议刚才的极限扭动和撞击。然而,
一种奇怪的感觉也在身体里蔓延。极致的疲惫和恐惧之下,
刚才音乐教室内充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粘稠灰雾,在他此刻的视野里,
似乎……变得清晰了一点点?那些雾气的边缘不再那么混沌模糊,隐约有了流动的轨迹?
窗外,原本只是一片死白的光晕,此刻他竟然能在白雾深处,
模糊地看到某种巨大、缓慢、如同山脉起伏般的阴影轮廓缓缓移过!
一股寒意从脊柱尾骨直窜上脑门。这不是奖励!这是污染!一种更深层次的感官入侵!
他开始能看到这炼狱的“真相”了!这清晰地看见,比之前的盲目更加令人绝望!
他像一只被塞进鱼缸里的飞蛾,第一次看清了玻璃之外那恐怖的鱼鹰之眼正在虎视眈眈!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间恐怖的音乐室。
走廊里压抑的灰色调似乎更加阴沉了。
5 镜中诡影本能和脑海中餐盘底刻着的线索驱使着他——镜子!镜子会骗人!
美术教室在哪儿?脚步停在挂着生锈金属牌的美术室门前。推开。
一股油彩和松节油混合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带着陈年老朽的灰尘味。
画架上盖着落满灰尘的白布,地上散落着干涸的颜料管和废纸团。
惨淡的光线从高处的窗户透进来。他的目光立刻被固定在靠墙摆放的那面巨大落地镜上。
镜子边缘是剥落的金漆木框。镜面上方,用黄色胶带贴着一张打印纸,
上面是异常清晰的黑色宋体字:本室镜子仅用于艺术写生观察,为保持纯净,
确保其不会映射任何虚假之物。“不会映射虚假之物……”陈默的心跳骤然加速,
混合着怀疑和一丝渺茫的希望。如果这条规则是真的……他深吸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
慢慢走近那面巨大的镜子。
光亮的镜面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和擦蹭的灰尘,头发凌乱,
眼神惊恐而疲惫,嘴唇因为干渴微微开裂。校服凌乱不堪,沾满了灰尘。
“呼……”他稍微松了口气,自己的身体镜像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然后,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移到了镜子中自己身影的后方,
映照出的那扇虚掩的美术室门——门口,正站着一个他认识的“同学”,张浩!
他正准备推门进来。就在陈默的目光通过镜面聚焦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时,剧烈的异变发生了!
镜子里,那个张浩原本模糊、甚至带着点日常表情的脸,在清晰地映照于镜面后的刹那,
猛地褪去了所有“人类”的光晕!皮肤变得青灰发胀,像是在水中浸泡了数日的尸体!
右脸颊破了一个大洞,能看到里面暗红色、萎缩的肌肉纤维和隐约的白骨!
一只眼珠灰白浑浊,另一只则完全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窝!
裂开的嘴角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弧度向耳根歪斜,露出萎缩的牙龈和几颗碎裂的牙齿。
镜中的“张浩”,就这样挂着无比渗人的、凝固在腐烂面孔上的扭曲笑容,
僵硬地站在被镜面反射的门口位置!呕——!强烈的反胃感让陈默猛地捂住嘴,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镜子的规则是谎言!它在展示恐怖!同时,
一种强烈到让他魂飞魄散的念头冲击着他的大脑:门外就是真实的张浩?
他看到的是真实的死亡面容?还是……?就在这极度惊骇的瞬间,更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镜子里,陈默自己那苍白但还属正常的影像,嘴角也缓缓地、机械地向上拉扯!
一个冰冷、诡异、充满了嘲讽和恶意的笑容,像面具一样贴在了镜中陈默的脸上!
这个镜中人的眼神空洞,带着非人的寒意,仿佛看着一个被愚弄的猎物。更恐怖的是,
镜中那个带着诡笑的“陈默”的嘴唇无声地张合起来,口型清晰地传递出一个词:快逃快逃!
警告来自……镜中的自己?!还是这面镜子本身?规则是骗局!门外是腐烂的“同学”!
广播室!笔记本提到的广播室线索!恐惧如同实质的电流窜遍全身!陈默根本来不及多想,
身体比大脑更快!他像一颗出膛的子弹,猛地侧身撞向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架子!轰隆!
布匹、石膏像、画具天女散花般倾泻而下,
瞬间砸向门口那个刚刚推开门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张浩”,也遮挡住了镜子!
“呃……嘎……”门口传来一声非人的、被堵塞喉咙的咕哝声。
陈默在杂物落地的混乱声响和弥漫的灰尘中,手脚并用地从后墙一扇破旧的气窗翻了出去!
冰冷的空气狠狠灌进肺里!广播室!躲进去!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在二楼空旷、回响着他疯狂奔跑脚步声的走廊尽头,广播室的门终于出现。
他拧动把手——没有上锁!6 生死对峙他闪身进去,砰地关上门,
倚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剧烈喘息。狭小的广播室内堆满了机器,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
如同怪物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旧线路板的焦糊味。唯一的控制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滋…滋滋啦——嘎……”一个极其古老、劣质的卡带式录音机突然在控制台角落自动启动!
刺耳欲聋的电流噪音瞬间充满狭小的空间!紧接着,
已经被…污染了…源头…校长室…在…校长室……找出规则…的真相…记住…规则…是活的!
它…会思考……滋…嘎嘎……活下去…唯一的锚……滋啦——!
”最后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指甲在铁皮上疯狂抓挠的噪音,
混杂着极其短暂、却撕心裂肺的人类惨嚎,然后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陈默僵立在原地,
浑身冰冷。信息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不要相信广播!校长室是源头!规则是活的!
活的?!它有自己的思想?!他踉跄扑到控制台前,布满灰尘的台面上,
一张被撕得残缺不全的文件一角塞在机器的缝隙里。他颤抖着将它抽出来。纸张发脆,
似乎是从某个文件上撕下来的残页,
标题是《特殊观测区事件处理流程草案部分》:字迹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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