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和顾淮签婚前协议那天,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人。白月光朱砂痣,随便什么称呼都好,
总之不是我林晚。所以,我格外体贴地在协议补充条款里添了一条:“双方同意隐婚,
互不干涉私生活,为期一年。”顾淮捏着那页纸,指节泛白,
那双深邃得能吸人的眼睛盯着我,半晌才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林小姐考虑得真周到。
”“应该的。”我笑得无懈可击,“顾总事务繁忙,不必要的麻烦能省则省。
”他当然没拒绝。林家式微,能攀上顾家这艘巨轮已是意外之喜,我哪有资格要求更多?
能用一个“顾太太”的空头衔换家族喘息,顺便把自己年少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彻底埋葬,
挺好。可我没想到,结婚第二天,顾淮就顶着一脖子暧昧难消的红痕,
出现在我导师兼学长的个人画展开幕酒会上。彼时,我正端着香槟,
听学长陈屿温声细语地讲解他新作的灵感来源。周围衣香鬓影,闪光灯不断。
“咔嚓——”一道更刺眼的闪光灯闪过,伴随着低低的惊呼,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顾淮就那么突兀地闯了进来,手工定制的黑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
领口却随意地敞着两颗扣子,那从脖颈蔓延至锁骨的、新鲜出炉的“战况”一览无余。
他目光精准地锁住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径直走来。空气瞬间凝固。
陈屿温和的笑容僵在脸上。顾淮站定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他无视周遭所有探究、八卦的目光,微微俯身,
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一圈人听清的音量说:“大家别问了,
”他甚至还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却牢牢锁着我,“晚晚不让公开我们结婚的事。
”(2)我捏着香槟杯的手指瞬间冰凉。联姻来得突然。林家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
顾家老爷子念着旧情,想拉一把。而顾淮,据说是被老爷子以病相逼才点头答应娶我。
至于为什么是我?大概是因为我足够“懂事”,从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顾淮的心。
相亲那天,在顾氏顶楼那间能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的办公室里,
顾淮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林晚?”他声音低沉,
听不出情绪。“顾总,您好。”我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没有寒暄,
他直接推过来一份厚厚的婚前协议。“签了它,林家的问题顾氏解决。
”我扫了一眼那些冰冷的条款,财产分割、责任义务,唯独没有感情。
心脏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我面不改色地拿起笔,在末尾签下名字,然后,
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正是那份“隐婚补充条款”。顾淮看着那张纸,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快得像我的错觉。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嘲非讽的弧度:“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划清界限?
”“只是不想给顾总添麻烦。”我垂眸,避开他过于迫人的视线。“添麻烦?”他低声重复,
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最终在补充条款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名字,“好,如你所愿。
”(3)领证过程乏善可陈。拍照时,摄影师连说了三遍“新郎看镜头”,
顾淮才慢半拍地把胶着在我侧脸的视线移开。拿到那两本红彤彤的小册子,
他随手塞进西装内袋,动作随意得像塞了张名片。新婚夜,
顾淮的别墅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抱着枕头,自觉地走向客卧。
手腕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攥住。“去哪儿?”顾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刚沐浴后的湿气。
“客卧。”我试图挣开,却被他更紧地拉回。他高大的身躯将我困在门板与他之间,
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落在我的锁骨上,激起一阵战栗。金丝眼镜被摘掉,
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眸子,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暗潮。
“协议里写了分居?”他低头,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耳畔。“没…没有。但隐婚,
不就意味着……”我话没说完。“意味着什么?”他打断我,声音又低又哑,“林晚,
我们是合法夫妻。”一个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吻落了下来,攻城略地。
我所有的理智和防线在陌生的男性气息和酒精的催化下溃不成军。混乱中,
我听见他含糊的低语,像控诉又像叹息:“一年?你就只打算给我一年?”(4)此刻,
在陈屿的画展上,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顾淮那句“晚晚不让公开”像颗炸弹,
把我炸得魂飞魄散。陈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顾总,您说什么?
晚晚和您……”“结婚了。”顾淮坦然接话,甚至伸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我的腰,
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那动作强势又亲昵,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他身上的冷冽木质香瞬间包裹了我,也提醒着我昨夜有多荒唐。“昨天刚领的证。是吧,
老婆?”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廓说的,气息灼热,引得我一阵轻颤。
周围的抽气声和低语声瞬间放大。“天啊!顾淮结婚了?对象是林家那个刚回国的女儿?
”“隐婚?这玩的哪一出?”“看顾总脖子…啧,新婚燕尔啊!”“林晚藏得够深啊!
连陈屿都不知道?”陈屿看着顾淮搭在我腰间的手,眼神复杂难辨:“晚晚,这是真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百口莫辩。隐婚是我提的,可现在被顾淮当众戳破,
我成了那个“不让公开”的恶人。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难堪又混乱。
顾淮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报复我提隐婚?还是…为了气他真正的白月光?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有我看不懂的执拗和一丝…受伤?
“学长,我……”我艰难地开口。顾淮却截断了我的话,他看向陈屿,
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陈先生是晚晚敬重的学长,我们的婚礼,还请务必赏光。
”说着,他竟真的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设计精美的请柬,递了过去。更离谱的是,
随着请柬被抽出的动作,两本眼熟的、红得刺眼的结婚证,“啪嗒”一声,
掉在了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5)全场寂静。闪光灯疯了似的闪烁,
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顾淮“懊恼”地低咒一声,弯腰捡起结婚证,
轻轻拍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翻开属于我的那本,
指着照片上我被他逗得勉强扯出的笑容,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宠溺至少听起来是:“看,
拍照时还不乐意呢。”照片上的我们,头微微靠在一起,他侧头看着我,嘴角有极淡的弧度,
而我,眼神有些飘忽,脸颊却泛着红。任谁看,
都是一对新婚的、或许闹了点小别扭的甜蜜夫妻。所有的质疑在这铁证面前烟消云散。
陈屿接过那张滚烫的请柬,指节捏得发白,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失落,
最终化为一声苦笑:“恭喜,晚晚。婚礼…我会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带着显而易见的落寞。人群重新围拢,祝福声、打趣声不绝于耳。顾淮牢牢扣着我的手,
十指相缠,掌心滚烫,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商业微笑,应付着各色人等。
“顾太太真是低调啊!”“顾总好福气!”“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呀?”我像个提线木偶,
机械地笑着,心里却乱成一锅粥。顾淮的举动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他到底想干什么?
向谁示威?那个让他甘愿被老爷子逼迫也要守护的白月光吗?而我,
成了他这场戏里最称职也最可悲的道具。酒会终于结束。坐进顾淮那辆低调奢华的宾利后座,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委屈和愤怒。“顾淮!
你什么意思?”我甩开他一直握着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隐婚是你同意的!
为什么要在那种场合说出来?还…还拿出结婚证!”想到那本掉在地上的结婚证,
我就觉得无比难堪。顾淮没有立刻回答。车厢内昏暗的光线下,他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
他抬手,扯松了领带,动作间,脖颈上的红痕在窗外流光的映照下更加清晰刺目。
他沉默地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直到车子驶入别墅车库,熄了火。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的呼吸声。他忽然转过头,
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紧紧锁住我,声音沙哑得厉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林晚,
你就那么怕陈屿知道?”“怕他知道你嫁给了我?”“怕他……介意?”(6)我愣住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屿?这关陈屿什么事?”“不关他的事?
”顾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苦涩,“高中毕业晚会,
他搂着你的肩,在所有人面前说你是他‘最好的女孩’!大学四年,他带着你采风写生,
他的每一幅获奖作品模特都是你!他看你的眼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越说越激动,
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在寂静的车库回荡。“你抽屉最底层,
那个上了锁的盒子,里面全是他的素描和你们出去玩的票根!林晚,你当我傻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哑,“你答应联姻,是为了林家,我认了!你提隐婚,
是怕他知道伤心,我也……忍了!可你为什么连一年都等不了?他今天刚回国开画展,
你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你就这么爱他?爱到连我们昨晚……”他哽住,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彻底懵了,巨大的荒谬感席卷而来。
原来……原来他所有的反常,他今天的当众“宣示主权”,他莫名其妙的怒火和质问,
根源竟然在这里?他以为我爱的是陈屿?所以隐婚是为了保护陈屿?所以他在吃醋?在嫉妒?
那个所谓的“白月光”,竟然是我自己?或者说,是他以为的、我心中的“白月光”?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疼惜和迟来的顿悟。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高中时,他总会在篮球赛后,
“恰好”路过我们班,丢给我一瓶我没开口要过的冰水。填报志愿那天,
他状似无意地问我要报哪里,听说我选了美院,他沉默了很久,
最终去了离美院最远的顶尖商学院。陈屿第一次在系里小展获奖,人群簇拥中,
我似乎看到过顾淮一闪而过的身影,当时只以为是错觉。还有昨夜,他近乎失控地占有,
一遍遍在我耳边低喃:“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那浓烈到化不开的绝望和占有欲,
原来并非无情,而是源于一场持续了经年的、深刻的误会!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模糊了视线。我看着眼前这个骄傲的男人,此刻卸下了所有冰冷的外壳,
像个困兽般痛苦地袒露着他的“以为”,心尖疼得发颤。“顾淮……”我声音哽咽,
带着哭腔,“你是个笨蛋!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他身体猛地一僵,错愕地看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用力擦掉眼泪,直视着他震惊的眼睛,一字一句,
清晰地说道:“那个上了锁的盒子,里面装的不是陈屿的素描。”“是你。”“全是高中时,
我偷偷画的你。”“打篮球的你,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你,站在领奖台上闪闪发光的你。
”“陈屿是我敬重的学长和导师,仅此而已。他当年说那句话,是因为有女生骚扰他,
他拿我当挡箭牌!”“我抽屉里的票根,是他带我们整个小组去采风时大家的集体票根,
根本不是我和他的二人世界!”“顾淮,”我伸出手,颤抖地抚上他紧锁的眉头,
“我答应联姻,不仅仅是为了林家。”“是因为那个人,是你。”“从十六岁在图书馆,
你替我把够不到的那本书拿下来开始,我的眼里,就再没看过别人。
”(7)死一般的寂静在车厢里蔓延。顾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看穿。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巨大的懊悔……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滚、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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