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昀的车驶入别墅车库,引擎声熄灭的瞬间,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
重新将狭小的空间填满。怀里的饼干盒冰冷依旧,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坚冰,
沉沉地压在我的膝盖上,也压在我的心上。他沉默地拔下车钥匙,
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方向盘,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侧脸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抽动。车库顶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
将他挺拔的身影切割得锐利而孤独,
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疲惫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下车吧。”他终于开口,
声音低沉沙哑,像被砂纸狠狠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沉重。他甚至没有帮我开车门,
率先推门走了下去,脚步有些虚浮,高大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摇晃的阴影。
我抱着盒子,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别墅里灯火通明,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母亲林静怡闻声从客厅快步迎了出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惶和担忧。“书昀!微微!
你们可算回来了!警察给我打电话,说城西仓库那边有枪击,还牵扯到你们?吓死我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她急切地抓住温书昀的手臂,目光在我和他身上来回扫视,
当看到我膝上的饼干盒时,她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被更浓的关切掩盖,
“微微,你没事吧?手里拿的什么?脏兮兮的……”“没事,静怡,虚惊一场。
”温书昀打断她,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却难掩深处的疲惫和紧绷。
他不动声色地拂开母亲的手,动作有些生硬,眼神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径直走向楼梯,
“都累了,早点休息。”他顿了顿,脚步停在楼梯口,背对着我们,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微微,把东西放回房间,锁好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说完,他不再停留,快步走上楼梯,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脚步声沉重而急促,
像是急于逃离什么。母亲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脸上的关切像是被瞬间冻结,
慢慢碎裂,露出底下冰冷的底色。她缓缓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缩,目光转向我,
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和不易察觉的怨毒,最终落在我怀里的饼干盒上。“微微,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针,“那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她上前一步,
试图靠近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饼干盒紧紧护在胸前,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温书昀最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眼前的母亲,那层温婉的面具下,
仿佛正有狰狞的东西在蠕动。昨夜她试探着要“处理”掉生父遗物的话语,
此刻带着刺骨的寒意重新涌上心头。“没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发紧,
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在仓库那边捡到的旧东西,可能……可能是我爸爸留下的。
”我刻意加重了“我爸爸”三个字,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视线。
母亲脸上的肌肉猛地一颤,眼底瞬间掠过一丝被刺痛般的恼怒,但很快又被强压下去,
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哦……是吗?都烧成那样了,还能剩下什么……快上去休息吧,
看你脸色白的。”她摆了摆手,转过身,不再看我,快步走向餐厅的方向,
背影带着一丝仓皇和僵硬。我抱着盒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上楼梯,冲进自己的房间,
反手将门重重关上,落锁!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心脏还在狂跳不止。门外,一片死寂。
母亲没有跟上来。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恐惧却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
温书昀的反应,母亲的异常……他们都知道!他们都知道这个盒子意味着什么!
而温书昀最后那句“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更像是一道冰冷的符咒,
将我和外面那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家彻底隔绝开来。我走到书桌前,
将那个冰冷的铁盒小心翼翼地放下。灯光下,它锈迹斑斑的表面反射着幽暗的光泽,
那个小小的机械密码锁,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也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
密码……密码到底是什么?!父亲最后那句“为了微微”如同魔咒在脑海中盘旋。我的生日?
不对。他去世的日子?不对。母亲的名字缩写?不对……所有的尝试都徒劳无功。
密码锁冰冷的齿轮纹丝不动,嘲笑着我的无助。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放弃的时候,
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萤火,突然闪现——那个被撕掉大半的日记残页!
父亲凌乱的字迹:“……为了微微……”他藏起这东西,是为了我。
他生命中最后、最深的牵挂,是我。那么密码……会不会是……我出生的那一天?
他成为父亲的那一天?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颤。我深吸一口气,
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重新抚上密码锁的转轮。
1998年……10月……17日……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小小的金属数字轮。
10……17……98……“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天籁般的脆响!锁舌弹开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颤抖着双手,
小心翼翼地掀开那沉重而冰冷的铁皮盒盖。
一股陈年的、混杂着铁锈和纸张霉变的气息扑面而来。盒子里,没有预想中的文件,
没有惊天动地的证据。只有几样简单得近乎寒酸的物品,静静地躺在那里,却像无声的惊雷,
在我眼前轰然炸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小小的、用红绳串着的乳牙!它那么小,
那么白,像一粒小小的珍珠。旁边,是一张泛黄卷边的老照片。照片上,
年轻的父亲沈铮笑得一脸灿烂,将我高高地举过头顶,我那时大概只有三四岁,扎着羊角辫,
穿着碎花小裙子,对着镜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缺了一颗门牙的小嘴咧得大大的。
背景是公园的草坪,阳光正好。照片的背面,
是父亲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微微的第一颗乳牙,1998年10月17日,
摄于胜利公园。我的小公主,爸爸永远爱你。”我的泪水瞬间决堤!模糊的视线中,
那颗小小的乳牙和照片上父亲宠溺的笑容,像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原来他藏起的“东西”,是我!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贝!盒子底部,
还有两样东西。
的、边缘磨损的警用对讲机芯片——这通常是警方重要行动中用于特定频段联络的关键部件。
而压在最下面的,是一个更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黑色塑料盒——一支微型录音笔!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攫住了我。我几乎是抖着手,拿起那支沉甸甸的录音笔。
它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滑动开关,已经有些生涩。按下去。“滋啦……”短暂的电流噪音后,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属于温书昀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只是那声音里的阴冷和算计,让我瞬间如坠冰窟!“……静怡,你确定要这么做?
沈铮……他毕竟是……”录音笔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接着,
另一个我同样熟悉、此刻却带着刻骨恨意和贪婪的女声响起,尖锐地打断了他:“沈铮?
他算什么东西!他挡着我们的路了!书昀,你难道忘了他是怎么查你的?
忘了‘老K’那边给的压力?再不动手,我们都得完蛋!弄死他!只要他死了,
那笔钱就彻底干净了!还有微微……她以后就是你的女儿!
我们一家三口……”那声音……是母亲林静怡!“滋啦……”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像是被强行中断。死寂。绝对的死寂。录音笔从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沉闷的声响却像惊雷在我脑中炸开!世界在眼前旋转、崩塌、粉碎!母亲……是母亲!是她!
是她亲口策划了这一切!是她伙同温书昀……不,是她指使温书昀,杀害了我的亲生父亲!
为了钱?为了所谓的“一家三口”?那冰冷的算计,那刻骨的恨意,
那贪婪的嘴脸……这真的是那个在我发烧时整夜守候、为我梳头、教我弹琴的母亲吗?
而温书昀……那个刚刚在废墟中用身体为我挡子弹的男人,
那个在我恐惧时给予我坚实拥抱的男人……他竟然是亲手执行这个肮脏谋杀的人!
是母亲口中的“书昀”!“为了微微……”父亲临终前的牵挂,此刻听起来像最凄厉的嘲讽!
他拼死藏起的证据,指向的却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和他深爱的妻子!而他最想保护的女儿,
正被这对刽子手“完美”地抚养长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猛地捂住嘴,
冲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眼泪疯狂地涌出,不是悲伤,是极致的愤怒、背叛和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冰冷绝望!
身体抖得像风中残叶,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之火,瞬间焚毁了所有的悲伤和软弱!他们不配!不配做我的父母!
不配活在世上!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温书昀沉稳的步伐,
也不是母亲刻意的轻柔。这脚步声有些虚浮,带着一种踉跄的沉重,
停在书房门口——温书昀的书房!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声响传来,
然后是门被打开、又重重关上的声音。温书昀回来了?他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强烈的恨意驱使着我,像一个被复仇之火操控的幽灵。我悄无声息地走出洗手间,
甚至忘记了擦干脸上的泪痕。冰冷的恨意支撑着我,让我暂时忘记了恐惧和身体的颤抖。
我像猫一样,赤着脚,无声无息地穿过走廊,来到书房紧闭的门外。里面,一片死寂。
但很快,一种极其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伴随着沉闷的、像是拳头狠狠砸在厚重书桌上的巨响,隔着厚重的橡木门板,
闷闷地传了出来!咚!咚!咚!每一声都像砸在我的心上,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和疯狂。
他在干什么?痛苦?忏悔?还是在酝酿新的谎言?一种冰冷而病态的好奇和恨意,
让我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里面,
粗重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越来越清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像是整个人的重量砸在地毯上。然后,我听到了更清晰的、破碎的呜咽,
像濒死之人喉咙里滚出的血沫:“阿铮……阿铮……对不起……对不起……”声音嘶哑哽咽,
充满了无法承受的痛苦。
撑不住了……静怡她……她疯了……我……我也要疯了……”那断断续续、饱含血泪的忏悔,
像冰冷的毒液,一滴一滴渗入我的耳膜。阿铮……他在叫我父亲的名字!
他在向我死去的父亲忏悔!紧接着,是纸张被疯狂翻动的声音,夹杂着更加崩溃的呜咽。
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我。书房的门,年代久了,门锁上方靠近合页的地方,
有一道非常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很小,但……或许能看到里面?鬼使神差地,
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
将眼睛凑近那道门缝。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台灯。光线朦胧,
勉强勾勒出室内的轮廓。温书昀瘫坐在昂贵的地毯上,背靠着巨大的书桌,整个人蜷缩着,
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伤痕累累的困兽。他不再是那个永远从容掌控一切的男人。
他的头发凌乱,昂贵的衬衫领口被粗暴地扯开,露出紧绷的脖颈和锁骨。
昂贵的腕表被随意丢在一旁,表盘玻璃碎裂。他的面前,
摊开着一本厚重的、边缘磨损的旧相册。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清了相册摊开的那一页。
照片有些泛黄,但影像依旧清晰。背景是某个训练场,阳光炽烈。
两个穿着作训服的年轻男人,勾肩搭背,对着镜头笑得毫无阴霾,灿烂得如同盛夏的烈阳!
左边那个,剑眉星目,笑容爽朗,眼神清澈而充满朝气——是我的父亲沈铮!右边那个,
年轻的面容上带着尚未褪尽的青涩,但眉眼间的轮廓和那份飞扬的神采,
赫然就是——温书昀!照片下方,一行熟悉的、属于父亲的刚劲字迹写着:“警校毕业留念。
与生死兄弟书昀。1995年夏。”生死兄弟……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个在废墟中对我开枪、那个策划谋杀、那个在母亲录音里阴冷算计的温书昀,
竟然……竟然曾经是父亲最信任的生死兄弟?!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悲凉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这比单纯的谋杀更令人窒息!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是兄弟捅向心脏的致命一刀!温书昀颤抖的指尖,
正一遍遍抚摸着照片上父亲那张年轻、鲜活、充满信任的脸庞。他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压抑的呜咽最终变成了无法控制的、破碎的痛哭。
滚烫的泪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汹涌滑落,砸在相册光洁的页面上,
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渍。“阿铮……对不起……对不起……”他喉咙里滚出的每一个字,
都像是用血泪在砂纸上磨砺出来的,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悔恨,
“我鬼迷心窍……我该死……我不该听她的……我不该……”他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绝望地望向天花板,像在质问无形的神明,又像是在承受着地狱烈火的焚烧。
那痛苦绝望的模样,与白天在废墟中冷静开枪护我周全、与平日里那个沉稳温和的继父,
判若两人!眼前这打败性的一幕,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混乱的脑海!
恨意、震惊、无法理解的悲凉、以及一丝丝……不该有的、被他那极致痛苦所触动的恻隐?
所有激烈冲突的情绪如同火山在我体内爆发、冲撞!我再也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
怀抱着饼干盒的手猛地一松!“哐当——!”冰冷沉重的铁皮盒子,
连同里面那颗小小的乳牙、那张父女合照、那枚芯片和那支致命的录音笔,
重重地砸在光洁坚硬的地板上!刺耳的撞击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惊雷般炸响!书房内,
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死一样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下一秒——“谁?!
”一声沙哑、惊骇、带着浓重鼻音的厉喝从门内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那扇厚重的书房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温书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头发凌乱,双眼猩红,脸上泪痕未干,衬衫皱巴巴地敞开着,
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极度震惊和狼狈不堪的狂乱之中。
当他看清门外抱着手臂、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交织着惊骇、恨意和一片空白的我时,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他张了张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扼住咽喉般的声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走廊顶灯冰冷的光线落在他惨白的脸上,落在我惊骇茫然的眼中。他看着我,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最终,一个破碎的、带着血腥气的嘶哑声音,
艰难地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滚过:“你……都……听见了?
”---那嘶哑的质问,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混乱的意识里。
温书昀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着我,那里面有震惊,有恐惧,有狼狈,
还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濒临崩溃的痛苦。他扶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微微颤抖着。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找回一丝支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破膛而出。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门缝里窥见的那一幕——他与父亲年轻时的笑容,他痛彻心扉的忏悔,
与此刻他眼中的绝望和母亲录音里冰冷的算计——在我脑中疯狂冲撞、撕裂!
“我……”我艰难地翕动嘴唇,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录音……我听到了……你和……妈妈……” 恨意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带着冰冷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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