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奢侈品珠宝店上班，头一次遇见偷梁换柱的客人。眼前的这串珍珠手链光泽灰暗，
五金粗糙，是一个赝品。真品卖到了两万块。那女孩要走，我死死扯住了她的衣袖。
她哭了起来，朝着远处喊：“哥哥！”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这人正是我的男友。
我愣在了原地，这么多年来，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妹妹？男友花了两万块买下了这串手链，
可他不依不饶，让我当着员工的面给她道歉。我辩解了几句，被他当众打了一耳光。
“罗明绍，你是不是疯了！”我朝他吼。他却早已举起手机，拍下了视频。临走前，
他告诉我，他会把视频投诉到总部。这是罗明绍那个异父异母的妹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
自从她出现，我就开始失去他了。1视频上传后，公司扣除了我这个月的提成，
并要求我给罗明绍打电话道歉。罗明绍的家族是本地赫赫有名的珠宝投资商，他们惹不起。
我只能拨通那个电话号码。打了两次，都无人接听。我看着上面的备注“明绍”，觉得讽刺。
第三次，电话终于接听了。我按照公式来：“罗先生，那天我没搞清楚状况，
冒犯了您的妹妹，对不起，请您原谅。”罗明绍说：“是你啊？没事了，她已经消气了，
我那天也是气过了头。不过这种事不能微信说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
开会的时候不方便接电话，你还一遍遍打。”我快哭了：“公司要求电话。
”他听出了我的哭腔，连连道歉。“我下班过来找你好不好？”这天商场大促，
我下班已经是深夜了，到家时罗明绍还没来。我草草下了碗泡面，还没吃，门铃敲响了。
罗明绍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刚游完泳，很饿。
”他的鼻息扑在我的脖子上，话语暗示。我被他带到了卧室。恋爱这些年，
我跟罗明绍一直是分居状态，他但凡来我这里，都是为了这档子事。可不知为何，
我今天就是提不起劲来。终于结束，罗明绍也发现了我情绪不好：“你领导说你了？
你把他电话给我。”我摇摇头：“没有。”这时，他的电话响起。是一个搞怪的音乐，
跟他平时的手机铃声不太一样。他看了我一眼，走去阳台接了。很快，他就回来穿好衣服，
连澡都不洗，准备出门。我想问一句，但他速度很快，像狗一样跑了，生怕我问他什么似的。
我去厨房吃完了那碗已经软烂的面。洗完碗，罗明绍的电话打来了。“那个，我妹妹喝醉了，
就在楼下的酒吧，附近没有酒店，我把她带来你这里行不行？”我答应了。
2喝醉了的人像摊烂泥，重得扶都扶不起来。我打开门，看到罗明绍公主抱着齐蓉，
她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到身上。即便如此，她还是动来动去，罗明绍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一派宽容。把她放到沙发上，罗明绍问我：“有没有蜂蜜？她刚吐完，胃里难受。”“有的。
”我指了指厨房。我给齐蓉脱掉鞋子，把她姿势摆正，让她平躺到沙发上，
又给她拿来一条毯子。我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罗明绍已经扶她起来，在喂她喝蜂蜜水。
齐蓉看着我，突然笑嘻嘻：“我认识你，商场柜员。”“商场柜员”这个词，
傻子都听得出来里面的嘲讽意味。我冷下脸：“你什么意思？”罗明绍低声警告：“齐蓉。
”然而下一秒，齐蓉嘴一张，胃里的东西奔涌而出，吐了半个沙发。我捏着手里的毯子，
庆幸还没来得及盖到她身上。罗明绍带着她到洗手间，去给她擦衣服。
我听见厨房有煮东西的声音，走过去看见锅里熬着苹果银耳汤。
我一直以为罗明绍是不下厨房的。汤快要溢出来，我把它关成小火，等它煮得软烂。汤熬好，
我关了火走出去，看见沙发上仍是一片狼藉。卧室里传来窸窣声，
罗明绍正把齐蓉安顿在我的床上。我一眼就注意到——她穿的是我的衣服。
罗明绍悄悄地带上卧室门，转眼看见了坐在餐桌前的我。
他疲惫道：“今晚我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晚了，你睡客房，我打地铺就行。
”“你从来没有在我这里留过宿。”我说，“还有，沙发也麻烦你清理一下。
”他转头看了一眼：“丢掉吧，我给你换新的。”“凭什么？”我的声音很大，
他惊讶地看着我，“这是我的沙发，我的卧室，我的衣服，你凭什么随随便便就打发了？
你扪心自问，你们是不是正常的兄妹关系？”话音刚落，我就被他扇了一耳光。“池春弋，
你说话注意一点。没分寸的人，什么都不会得到。”他这是威胁。3两月后的订婚宴。
我和罗明绍是大学校园恋爱，半年前互相见了家长，彼此都满意，就把婚事定了下来。
尽管我只是普通家庭，确实比不上罗明绍的家境。敲定这门婚事的人，正是罗父。
今天他到的很早。有宾客跟他寒暄，他朝我招招手。“这是你赵伯，万象城的投资商，
xx珠宝最近客流不错吧？她就是那家店面的负责人。”我乖巧地喊了声尊称。觥筹交错中，
我远远跟罗明绍对上视线，他脸上一闪而过什么东西，很快移开了视线，当没看见。
自从上次那事后，我们就开始了冷战。仪式开始，我和罗明绍走上台。然而，
我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齐蓉。并无他故，她在人群中穿的实在太耀眼了。
一件宝蓝色的礼服裙，大方领，勾勒出苗条的腰身。罗父显然也看见了，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面色很不好。身边的罗明绍肢体僵硬，我注意到他紧握着拳头。到了交换订婚戒指环节，
我和他近距离看着对方，这次我看明白了——罗明绍的眼里，是对我的鄙夷。
把戒指从盒子中拿出来，互相交给对方时，罗明绍突然转头，看向台下。
他的手指猛颤了一下。接着，他的手颤得停不下来，抖如筛糠。主持人惊呼一声，
台下也纷纷攘攘起来。——戒指被他抖落了。细细的钻戒，要找起来不容易。
我朝脚下扫了一圈，没有找见。这场订婚礼，以一个颇显滑稽的方式中场暂停了。当然，
当天下午，戒指就找到了，主办方寄到了我的家中。可女戒仍在我手中，男戒又送过来，
是要我打个顺风车去罗明绍家中求婚吗？4齐蓉本科在国外就读，大学排名一般，
专业是服装设计，就读期间并没有在业内掀起什么水花。然而她这两天要办一个服装秀了，
以她个人的名义。媒体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说她个人风格独特，是时尚界的黑马。
我之所以这么关注她，是因为她的服装秀跟我们品牌店面有合作。这其中，
必然逃不开罗明绍的关系。只是初出茅庐，却劳师动众，要拿店里的高定珠宝出来。
等秀场结束，这些都会返还。开场当天，我跟一个区域高管把珠宝运往现场。
服装秀还没开始，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区域高管有事离开，这些珠宝都交由我负责。
我也因此得到了一张入场券。预热开启，我坐在第三排，看见了第一排的罗明绍。
他穿着西装，梳着大背头，与身边人交谈，不时紧张地搓手。灯光变幻，模特接连出场了。
不得不承认，从我浅薄的审美观来看，这些衣服确实是美。美的惊心动魄。
联想到那次盗窃事件，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我当时真的看错了？这时，一个人跑过来，
神情紧张地凑到我耳边，他让我去后台看看。去化妆间的路上，他告诉我，一件珠宝丢了。
我心中五雷轰顶。化妆间里有人在吵，旁边一个外籍模特无助地站着，
争吵的两人一个是齐蓉，一个是她的经纪人。然而齐蓉很快离开了。
我问经纪人：“丢了什么？”“还好不是高定。一件U形项链。你们是不是今天没拿货过来？
我发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这条项链，化妆间都有监控。”货都是齐全的。
我去找了安保团队，向他们展示照片时，他们也摇摇头，说借出去的珠宝都有登记，
没有这款。也就是说，这条项链在安保接手之前，就已经不见了。该为这件事负责的人是谁，
显而易见。5服装秀结束，我就被公司通知休息两天。另一位区域高管告诉我，
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就差报警了。报警就报警，我问心无愧。罗明绍这时露面了。
他告诉我，最好不要报警，这是一桩丑闻，不管对齐蓉，还是对品牌，闹出去大家都难看。
那我呢？我就活该夹杂在中间，背负恶名？三天后，我就被通知解雇了。这种八卦，
传播得比一般事件都要远。我不仅丢了工作，也找不到其他工作了。在家待了几天，突然间，
关于齐蓉抄袭的丑闻爆了出来。爆料人贴出了上百页的佐证，
证实了齐蓉在服装领域只是个“裁缝”。我也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当初在柜台，
齐蓉就是在众目睽睽下偷梁换柱的。我跟罗明绍说，我要跟齐蓉见面。地点选在咖啡馆。
我约的是齐蓉，但罗明绍也一块来了。齐蓉把她的大几万包包放到桌子上，打扮得光鲜亮丽。
然而在瞥了我一眼后，又快速把包包收回了，翻了个白眼。“什么事？”她没好气道，
“如果还是那条项链的事，我不能奉陪。”“自始至终，你都没有联系过我。”我说。“哈，
你小动作那么多，我没有戳穿你，你还怪我了？”她的声音很大，引得一堆人往这边看，
“我今天包里也有首饰，要是丢了，我可真的要报警了。”“是啊，你光明正大，
那你要不先把抄袭的事情报警解决一下呢？”这番话，无疑在她胸口捅了一刀。
她把包往桌上一扔，眼睛圆瞪，急促喘气。罗明绍见状，拉着她就要走。我也站起来拦，
罗明绍抄起一杯热咖啡，泼到了我脸上。“今天来之前，我就警告过你，大家好好说。
齐蓉有先天心脏病，我给你把话放这儿，她绝对没有抄袭。”齐蓉哭得满脸通红，
他转头看着她，满眼心疼。他搂着她走了。棕黄色的咖啡顺着脖子，流进了我的衬衫里。
店员给我拿了热毛巾，我没有要。我就在路人惊诧的眼光里，一路辗转回了家。
粉色的薄衬衫已经被洇染了大片，我把它扔进垃圾桶，终于忍不住抱着头哭了起来。
我早已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原来都是自己欺骗自己。一墙之隔，
隔壁的炒菜声、小孩的笑声传来，偌大的城市，我已没有容身之地了。手机铃声响起，
我一惊。屏幕上显示的是“罗伯伯”。6凌晨4点，我被一通电话吵醒。犹豫了一会儿，
我还是接了。背景音嘈杂，罗明绍的声音响起：“打了几个电话，你终于肯接了。
”“我在睡觉。”我解释。“齐蓉现在在医院，医生说要挂几天水。”我没有说话，
准备悄悄挂断电话。“你先别挂，”罗明绍说，“我打过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今天仔细想了想，我最近对你不好。……你今天没烫到吧？”我还是沉默。“要不，
我们明天见个面？我来你家行不行？”“你这样风骚，齐蓉知道吗。”我说。“池春弋，
你恶不恶心？你什么思想？你既然担心这个，我们可以在外面见。”“不好意思，
我明天没空。”“你也没工作，能有什么正事？”说完，他像是恍然大悟，
声音冰冷：“你是不是要见我爸？”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很快，门外响起了一阵踹门声。
罗明绍紧接着就跟疯狗一样，推开我的卧室门，闯了进来。他开了灯。
我的的怒火从未有像今天这般强烈。“滚出去。”我说。“你明天要见我爸？
你要跟他说什么？”他说。“我当然是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包括你跟你那个好妹妹。
”“你再说一遍。”“你跟你那个好妹……”罗明绍跟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此前，
我还不知道男人的速度、力量是如此恐怖。他压住了我，我根本不能反抗。他拿过一个枕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