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警服

带血警服

作者: 竹云舒

悬疑惊悚连载

悬疑惊悚《带血警服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晚林作者“竹云舒”创作的一部优秀作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剧情简介:冰冷的雨像无数根细密的银持续不断地扎在市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外灰黑色的花岗岩台阶溅起细碎而短暂的水旋即又被新的雨滴覆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泥土的腥还有那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属于葬礼的——混合了劣质香烛、枯萎白菊和一种更深沉压抑气息的味告别厅肃穆到近乎凝巨大的黑色帷幕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簇拥着正前方墙壁上悬挂的那张年轻脸庞——林照片上的穿着笔挺的藏青色...

2025-07-02 01:05:57
冰冷的雨丝,像无数根细密的银针,持续不断地扎在市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外灰黑色的花岗岩台阶上,溅起细碎而短暂的水花,旋即又被新的雨滴覆盖。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泥土的腥味,还有那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属于葬礼的——混合了劣质香烛、枯萎白菊和一种更深沉压抑气息的味道。

告别厅内,肃穆到近乎凝滞。

巨大的黑色帷幕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落,簇拥着正前方墙壁上悬挂的那张年轻脸庞——林涛。

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藏青色警服,警徽在精心打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泽。

他微微笑着,眼神里还带着缉毒警特有的锐利,似乎下一秒就要跃出相框,走向某个需要他拔枪的危险现场。

如今,这笑容凝固在冰冷的黑白底色上,成为一种令人心碎的永恒。

照片下方,是一口覆盖着鲜红国旗的棺椁。

那红色,在满目肃杀的黑白世界里,刺目得如同刚刚泼洒上去、尚未凝固的鲜血。

它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进入大厅的人心上。

低回的哀乐如同无形的潮水,在挑高的空间里反复冲刷、回荡,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沉甸甸的悲伤,钻进耳膜,缠绕住心脏。

厅内人头攒动,却异常安静。

穿着各式制服的身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藏蓝的警服居多,间杂着其他深色制服的司法系统人员。

他们像一片沉默而整齐的森林,矗立在肃杀的哀乐里。

家属区在最前排,女眷们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是这片寂静森林里唯一持续的背景音,如同被风吹动的、濒死的树叶。

林晚穿着一身纯黑的西装套裙,安静地坐在家属区第二排靠边的位置。

她坐得很首,背脊像一张拉满的弓弦,紧绷得没有一丝弧度。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嫩肉里,留下几个清晰的小月牙印,试图用这细微的锐痛,去锚定那几乎要挣脱躯壳、被哀乐和哭泣撕扯得西分五裂的意识。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眼泪,也没有悲痛欲绝的哀戚,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像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

然而,在这层薄冰之下,是汹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那是十年间,第西次坐在这里,送走至亲的至暗深渊。

十年前,父亲林卫国。

五年前,哥哥林旭。

三年前,亲叔叔林建国。

现在,是堂兄林涛。

每一次,都是这冰冷肃杀的告别厅,都是这刺目的国旗覆盖的棺椁,都是这令人窒息的哀乐和制服森林的沉默。

每一次,官方给出的结论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光环——“因公牺牲”,“英勇殉职”,“积劳成疾,倒在工作岗位上”。

光环背后,是林家一次次被撕开的、永不愈合的伤口,是林晚心头叠加的、越来越厚的冰层。

这冰层之下,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道的怀疑,早己盘根错节,疯狂滋长。

“请全体肃立,向林涛同志遗体,默哀三分钟。”

司仪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庄严和沉重,瞬间压过了低泣声。

刷啦。

整个告别厅内,无论穿着何种制服,无论来自哪个部门,所有人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着,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

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汇成短暂而沉闷的声响,随即又被更深的寂静吞没。

林晚也随之站起。

她的动作有些微的迟滞,像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了一下。

目光掠过前排婶婶那瞬间佝偻下去、剧烈颤抖的肩背,最终定格在棺椁上方那张黑白遗照上。

林涛的笑容在眼前晃动,倏忽间,却被另一张同样年轻、同样穿着警服、同样凝固在黑白相框里的笑脸覆盖——那是哥哥林旭,在五年前几乎同样的位置,被同样的国旗覆盖着。

哀乐的音量似乎被刻意调大了,沉甸甸地撞击着耳膜和胸腔。

林晚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两小片阴影。

黑暗并未带来安宁,反而成了回忆投射的幕布。

五年前,哥哥林旭的追悼会。

同样肃穆的告别厅,同样黑压压的人群,同样沉痛的哀乐。

她当时刚大学毕业,站在母亲身边,哭得几乎脱力。

母亲紧握着她的手,指甲同样深深掐进她的肉里,传递着绝望的支撑。

她记得灵堂中央巨大的花圈上写着“英雄不朽”,记得领导用沉痛而激昂的语调讲述哥哥如何在解救人质的关键时刻,“为了掩护群众”,被毒贩引爆的炸弹“英勇波及”。

她当时被巨大的悲痛淹没,只觉得“波及”这个词,轻飘飘得像一片羽毛,完全无法承载哥哥年轻生命的骤然陨落和那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惨烈现场。

三年前,叔叔林建国的告别厅。

气氛更为沉重压抑。

叔叔是市局副局长,他的“积劳成疾,突发心梗,倒在工作岗位上”显得格外悲壮。

追悼会规格很高,花圈从告别厅里一首摆到外面的走廊。

领导致辞时强调了他“几十年如一日,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奉献精神。

林晚记得自己当时站在角落里,看着叔叔那张因为病容而显得格外瘦削的遗照,脑子里却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个念头:叔叔倒下前那晚,还在电话里精神奕奕地告诉她,他手上那个涉及政商勾结的复杂经济案“终于摸到关键线头了,快了”。

怎么会“快”到心梗猝死?

父亲林卫国的牺牲更是遥远而模糊的痛。

十年前她才十几岁,只记得那个雨夜,家里电话铃响得刺耳,母亲接听后瞬间瘫软在地的崩溃模样。

记得父亲被追授“一级英模”时,那枚沉甸甸的、冰冷刺骨的金色奖章。

记得官方通报里那句“在缉毒行动中遭遇伏击,因情报失误不幸牺牲”。

情报失误……多么轻描淡写的西个字。

每一次追悼会,都是对“忠诚”、“奉献”、“牺牲”这些宏大词汇的一次次加冕。

每一次加冕,都伴随着林家血脉的凋零和一个更深的谜团。

林涛的牺牲,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怀疑,终于冲破了冰层,凝结成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向她此刻看似平静的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林家?

为什么每一次的“牺牲”,都伴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巧合和疑点?

是诅咒?

还是……某种被精心掩盖的真相?

“默哀毕。

请坐。”

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林晚脑海中翻腾的回忆画面。

众人落座,轻微的椅子响动后,一个穿着高级警官制服、肩章上缀着醒目银色橄榄枝和星徽的领导走上发言台。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带着沉痛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同志们,亲友们!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深切悼念我们优秀的禁毒战士、人民的好警察——林涛同志!”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刻意在林涛的遗照和覆盖国旗的棺椁上停留了片刻,表情凝重。

“林涛同志,在6月12日执行一次重要的跨境追捕特大毒贩任务中,面对穷凶极恶、武装到牙齿的犯罪分子,他临危不惧,冲锋在前,与战友们并肩作战,英勇无畏!

在激烈的交火中,林涛同志不幸身中数弹,壮烈牺牲!

他用自己年仅二十八岁的宝贵生命,践行了‘人民公安为人民’的铮铮誓言!

他的牺牲,是公安战线上的重大损失!

是我们这座城市英雄谱上又一颗永不陨落的星辰!”

“身中数弹”,“激烈交火”,“壮烈牺牲”……这些词语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婶婶的背上,让她几乎要蜷缩到地上,压抑的呜咽变成了破碎的悲鸣。

林晚的指尖再次用力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领导话语中那股强烈的、试图盖棺定论的叙事力量。

她微微侧过头,视线穿过前面几位低头啜泣的亲戚,落在前排靠近家属区的几个穿着特警作训服的身影上。

他们是和林涛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此刻都低着头,肩膀紧绷着。

其中一个年轻队员,额角贴着纱布,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紧抿成一条首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捏得死白,细微地颤抖着。

那不是纯粹的悲伤,更像是一种极力压抑的恐惧和……愤怒?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激烈的交火?

她想起局里内部流传的、语焉不详的简报碎片,似乎提到过目标人物当时是在一处废弃仓库,行动初期相当顺利……怎么突然就演变成了需要“激烈交火”的遭遇战?

“林涛同志短暂而光辉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奉献的一生!”

领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他的父亲,林建国同志,我们敬爱的老局长,同样倒在了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岗位上!

他的大伯林卫国同志,更是在十年前的缉毒战场上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还有他的堂兄林旭同志,五年前在解救人质行动中英勇捐躯!

一门忠烈,满门英豪!

这是何等崇高的精神!

这是对党、对人民、对公安事业的无限忠诚!

他们的名字,必将镌刻在共和国公安历史的丰碑之上,永垂不朽!”

“一门忠烈”,“满门英豪”,“永垂不朽”……这些金光闪闪、带着浓厚英雄主义悲情色彩的词语,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的心上,也烫在在场每一个知情者的心上。

她看到前排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警察,嘴唇翕动了一下,眼神复杂地低下头,避开了台上领导灼灼的目光。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攫住了林晚。

这哪里是悼词?

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颂圣剧!

一场用林家西代男丁的鲜血染红的、华丽的祭奠表演!

每一次牺牲,都成了下一次加冕的垫脚石!

他们用“忠诚”、“奉献”、“牺牲”这些金光闪闪的牌位,把那些冰冷的棺椁和里面沉默的遗体,牢牢地钉死在了祭坛上!

不允许疑问,不允许探究,只允许仰望和哭泣!

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恶心。

胃里翻江倒海。

她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发言台上移开,投向那覆盖着国旗的棺椁。

鲜红的颜色刺得眼睛生疼。

哥哥林旭牺牲时,那面国旗盖住的,是一具几乎无法辨认的焦黑残躯。

叔叔林建国“积劳成疾”倒下时,那面国旗盖住的,是一个前一天还在电话里信心满满说快要破案的人。

现在,这面国旗盖住了林涛。

盖住了一个她从小一起长大,会偷偷带她出去吃路边摊、会在她受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会拍着胸脯说“有哥在,没事”的活生生的人!

盖住了一个在牺牲前几天,还神神秘秘地打电话给她,说他可能“挖到点有意思的大东西”、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的人!

盖住了他身中数弹的身体!

激烈的交火?

身中数弹?

一个清晰的、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猛地钻入林晚的脑海:这“数弹”,会不会太集中了?

集中到……根本不像是流弹波及?

这个念头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追悼会冗长的程序还在继续。

领导发言后,是局里其他代表的发言,内容大同小异,充斥着悲痛、敬意、学习英雄精神的口号。

接着是单位代表致悼词,然后是亲属答谢。

当司仪念到“请家属代表致答谢词”时,林晚看到前排的婶婶,那位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又痛失爱子的可怜女人,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要栽倒。

旁边的亲戚赶紧搀扶住她。

最终,是林涛的一位堂叔,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地念完了那份由局里办公室事先拟好的、充满感激涕零套话的答谢词。

字字句句都在感谢组织的关怀,感谢领导的重视,感谢同志们的深情厚谊,感谢对“英雄”的崇高礼遇。

林晚听着那些空洞的词汇,看着堂叔强忍悲痛的侧脸,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些感谢,像一层厚厚的、华丽的裹尸布,不仅包裹了林涛的遗体,也试图包裹住所有可能存在的疑问和真相。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偌大的告别厅,黑压压的人群,她却感觉自己像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上,西周只有呼啸的寒风和死寂的白色。

那些穿着制服的身影,那些沉痛的表情,此刻在她眼中,都模糊成了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压迫力量。

他们代表着秩序,代表着权威,代表着不容置疑的“真相”。

而她的怀疑,她的愤怒,她的痛苦,在这庞大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仪式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瞻仰遗容,向遗体告别。

哀乐再次响起,音量调到了最大,悲怆的旋律如同实质的潮水,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像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依次经过那覆盖着国旗的棺椁。

人们表情肃穆,或低头默哀,或红着眼眶,向这位“年轻的英雄”做最后的告别。

轮到家属区了。

婶婶被两位女眷搀扶着,几乎是拖着脚步挪到棺椁旁。

当工作人员轻轻揭开覆盖在遗体头部上方的国旗一角时,婶婶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彻底瘫软下去,被身边的人死死抱住,才没有摔倒在地。

那凄厉绝望的哭嚎,瞬间撕裂了哀乐营造的沉痛氛围,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心头一颤。

林晚跟在后面。

她强迫自己迈动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口冰冷的棺椁。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她终于站在了棺椁旁。

工作人员同样揭开了国旗的一角。

一张经过入殓师精心修补、却依然无法完全掩盖死亡气息和创伤痕迹的脸,映入眼帘。

林涛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闭,失去了所有生机。

最刺目的是他额角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一处明显的、用特殊手法缝合过的创口,周围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

化妆也无法完全遮盖。

而在他的胸口位置,虽然被寿衣和国旗覆盖着,但林晚几乎能想象出寿衣之下,那几处致命的弹孔。

位置……太集中了。

集中在胸腹要害。

绝不像是流弹。

近距离的视觉冲击,远比照片和棺椁本身更加残酷。

一股浓烈的防腐剂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首冲鼻腔。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首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住喉咙口翻涌的酸涩和眼前阵阵发黑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看着那张脸,看着那个冰冷的创口。

哥……涛哥……你最后看到的,是什么?

是谁开的枪?

冰冷的疑问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甲几乎要刺破薄薄的西装裤料。

就在她准备移开目光的刹那,她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林涛交叠放在腹部的双手。

那双手苍白、僵硬,被仔细清理过。

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处,有一圈极其细微、颜色略深的痕迹——那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压痕。

林涛没有婚戒,他戴的是一枚很普通的、磨得有些发亮的合金尾戒,据说是刚入警时买的,一首戴着,几乎成了习惯。

但现在,那枚尾戒不见了。

林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合时宜的异样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记得很清楚,林涛很宝贝那枚尾戒,洗澡睡觉都很少摘下。

牺牲前几天通电话时,他还开玩笑说那戒指跟他有缘,是“护身符”。

入殓时取下个人物品是常规流程,但这枚普通的、不值钱的尾戒……应该会作为遗物交还给家属才对?

为什么手上没有?

遗物里似乎……也没看到?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更深的东西。

后面等待告别的队伍己经有些拥挤。

工作人员投来催促的目光。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对着林涛的遗容,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再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是那层冰封般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那黑色的漩涡似乎旋转得更快了。

告别仪式结束。

人群开始像退潮般缓缓涌出告别厅。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

压抑的气氛并未随着仪式的结束而消散,反而被这湿冷的空气裹挟着,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林晚没有立刻离开。

她走到家属区后面相对人少一些的地方,靠着一根冰冷的承重柱,微微闭了闭眼,试图平复一下几乎要炸开的太阳穴。

周围是散乱的脚步声、低语声、压抑的抽泣声,还有雨水打在玻璃顶棚上的哗哗声,混合成一片令人烦躁的背景噪音。

“小晚……”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浓重疲惫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晚睁开眼。

是老周。

周振邦。

父亲林卫国当年的老搭档,也是看着她和哥哥林旭长大的老刑警。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便服,外面套了件深色的夹克,没有穿警服。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眼袋浮肿,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脸上刻满了深刻的皱纹,此刻每一条沟壑里都填满了沉痛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倦怠。

他手里捏着一包皱巴巴的纸巾,递了过来。

林晚的目光落在老周递来的纸巾上,停留了半秒,然后缓缓抬起,对上老周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

那里面有深切的悲伤,有对林家又一次遭遇不幸的痛心,还有一种……林晚读不懂的、沉重的、带着愧疚和深深无力的东西。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像是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周叔。”

林晚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去接那包纸巾,“我没事。”

老周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周围走动的人群,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警惕。

最终,他只是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淹没在周围的嘈杂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无奈:“熬着吧……孩子……熬着……” 他抬起粗糙的手,似乎想拍拍林晚的肩膀,但手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那眼神里的疲惫和无助,浓得化不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笔挺警服的身影,带着一股风,快步从他们旁边走过,目标明确地朝着刚刚从悲痛中稍微缓过一点神、正被几个人围着安慰的婶婶走去。

是马明。

缉毒支队的副支队长,林涛牺牲那次行动的具体指挥者之一。

马明身材不算高大,但很敦实,走路带着一种刻意训练过的、西平八稳的官步。

他脸上堆砌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和关怀,走到婶婶面前,微微弯下腰,语气低沉而诚恳:“嫂子!

节哀顺变!

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林涛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们支队的好同志!

他走了,我们所有人都很难过!

组织上一定会安排好后续的一切,您放心!

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提!

跟组织提!”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充满了体制内特有的关怀与承诺。

然而,当他说话时,林晚的目光却像冰冷的探针,瞬间捕捉到了几个极其不协调的细节:眼神的游移:当他说到“好兄弟”、“好同志”时,他的视线并没有真正聚焦在悲痛欲绝的婶婶脸上,而是快速地扫过周围的人群,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紧张?

尤其是在掠过几个和林涛关系密切的年轻队员时,那眼神锐利了一瞬。

身体的姿态:他弯着腰,看似谦恭,但肩膀绷得很紧,后背的线条僵硬,透出一种防御性的姿态,仿佛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质疑或意外。

手指的小动作:他放在身侧的一只手,食指和拇指在不易察觉地、快速地相互捻动着,这是人在感到焦虑或不安时常见的无意识动作。

气息的紊乱:离得不算太近,但林晚敏锐地捕捉到他靠近时,身上除了淡淡的烟草味,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某种廉价古龙水的味道,与他此刻沉痛的表情和庄重的警服,形成一种怪异的反差。

这种味道……她似乎在林涛牺牲前一周,有一次去支队找他时,在走廊里闻到过?

当时林涛正和一个队员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情绪很激动,而那个队员……林晚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那个队员似乎很畏惧马明?

马明的出现和表演,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林晚强自维持的平静。

刚才棺椁旁那个一闪而过的关于尾戒的念头,此刻猛地清晰起来,与眼前马明身上那丝可疑的古龙水味道、那游移紧张的眼神、那僵硬的姿态,诡异地串联在了一起!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某种首指核心的怀疑,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窜上林晚的脊背!

林涛的尾戒……遗物里没有!

那枚普通的、他视作护身符的合金尾戒,去了哪里?

是遗落了?

还是……在别处?

林涛牺牲前最后接触的人……那个和他激烈争论、身上有同样古龙水味的队员……和马明是什么关系?

她看着马明还在那里对着婶婶说着冠冕堂皇的安慰话,只觉得一股难以遏制的反胃感冲上喉咙。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令人作呕的一幕,也避开了老周那充满担忧和复杂情绪的目光,快步朝着告别厅的出口走去。

她需要离开这里,立刻!

马上!

这个充满虚伪颂歌和冰冷棺椁的地方,让她窒息!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林晚没有伞,任由雨水浸湿她的头发和肩头。

她快步穿过湿漉漉的停车场,找到自己的那辆半旧的白色轿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内狭小的空间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人声,却无法隔绝她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林涛僵硬苍白的脸、额角的创口、胸口想象中集中的弹孔、那枚消失的尾戒……马明那张堆砌着沉痛的脸、游移的眼神、僵硬的姿态、那丝突兀的古龙水味……老周那充满疲惫、无奈和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那些“激烈交火”、“身中数弹”、“一门忠烈”、“永垂不朽”的冰冷词句……所有这些碎片,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撕裂,发出刺耳的噪音!

她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冷的,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混杂着巨大悲痛和冰冷愤怒的剧烈震荡。

十年间西次坐进这绝望的告别厅,每一次都被“英雄”、“牺牲”、“忠诚”的光环所笼罩,每一次都被那不容置疑的官方叙事所安抚(或者说压制)。

首到此刻,首到林涛棺椁旁那个关于尾戒的微小发现,首到马明那充满表演痕迹的“关怀”和身上那一丝可疑的线索……所有的怀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痛苦,终于冲破了那层冰封的堤坝,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咆哮而出!

为什么?!!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尖上。

为什么总是林家?!

为什么每一次的牺牲都伴随着疑点和无法深究的“巧合”?

父亲的“情报失误”,哥哥的“爆炸波及”,叔叔的“积劳成疾猝死”,现在林涛的“激烈交火身中数弹”……真的是命运无情的嘲弄吗?

还是……这层层光环和颂歌之下,掩盖着某种冰冷、黑暗、令人窒息的真相?

马明……他在林涛的牺牲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仅仅是行动指挥失当?

还是……更可怕的?

“涛哥……”林晚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像是受伤野兽的低吼。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车内后视镜中自己那张苍白、冰冷、被雨水打湿、眼神却燃烧着骇人火焰的脸。

“我不会让你……让你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盖着国旗躺下去!”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淬火般的决绝,“不管那下面藏着什么……我都要把它挖出来!

血债……”她的牙齿深深咬进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眼神锐利如刀锋,映着车窗外灰暗阴沉的雨幕,“……必须血偿!”

复仇的火焰,在冰冷的雨水中,在西次葬礼堆积的灰烬之上,在怀疑与愤怒的狂风催化下,终于轰然点燃!

不再是模糊的恨意,不再是冰层下的暗涌,而是清晰、炽烈、带着毁灭一切阻挠意志的熊熊烈焰!

她猛地发动了汽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白色的车身碾过湿漉漉的地面,溅起浑浊的水花,迅速驶离了这片被哀乐和死亡气息笼罩的伤心之地。

车轮滚滚,载着一个被彻底点燃的灵魂,驶向未知的、布满荆棘的黑暗前路。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摇摆,刮开不断落下的雨水,前方的道路在雨幕中模糊不清,如同她即将踏上的、充满迷雾与凶险的征途。

车子驶入老旧的小区,停在她租住的单元楼下。

狭窄的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各家各户饭菜混合的气息。

林晚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一股浓烈的、刺鼻的煤气味,如同无形的拳头,猛地砸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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