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走廊撞见垂死的车祸男孩,鬼使神差伸手碰了他。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肇事司机醉醺醺的脸,救护车刺耳的鸣笛。
刚收回手就听见护士惊呼:“心跳恢复了!
”旁边陌生男人突然扶住踉跄的我:“刚才那一碰,烧了你三年阳寿。
”后来他成了我的中介,专门接富豪驱邪的活儿。每次任务结束他都抽成佣金,
却隐瞒替我分担反噬的伤痕。直到百年厉鬼现世,他割开手掌将血涂满桃木剑。“别!
”我嘶吼着扑过去,“这要用命去换!
”他虚弱地笑了:“抽你那么多佣金……总得包售后的。
”1 三年阳寿换的救命符消毒水味儿混着铁锈似的血腥气,一股脑儿往我天灵盖里钻,
顶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市一院急诊走廊,活像个煮沸了的开水锅,
哭声、喊声、推车轱辘的尖叫摩擦声,搅得人脑仁儿疼。我死死攥着手里皱巴巴的缴费单,
只想快点穿过这片人间地狱,回家,把自己扔床上,最好能睡到天荒地老。“让让!快让让!
车祸!小孩!”炸雷似的吼声劈开嘈杂。几个白大褂推着一张轮床风一样刮过来,
轮床上躺着个小男孩,顶多七八岁,小脸煞白得像刷了层劣质墙粉,
嘴角挂着没擦干净的血沫子。他身上的蓝色小外套破得不成样子,洇开一大片暗红,
刺得我眼睛生疼。一个护士半跪在移动的轮床上,双手交叠,疯了似的按压那小小的胸膛。
“血压测不到!”“瞳孔开始散了!”冰冷的仪器警报声像催命符,哔哔哔哔,
一下下凿在人心上。男孩的妈妈,一个头发散乱、满脸泪痕的女人,
被人死死架着胳膊拖在轮床后面,嗓子已经嚎哑了,只剩下一声声破风箱似的抽气,
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下去,只剩下黑洞洞的绝望。嗡——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
毫无征兆地顺着我的脊椎骨猛地窜上来,激得我浑身汗毛倒竖。走廊里明明闷热得像个蒸笼,
我却像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渣子,冻得牙齿都在打颤。眼前的一切声音骤然远去,模糊,
只剩下那个躺在轮床上、生命像沙漏里的沙一样飞速流逝的小小身影。他身边……不对劲。
那不是光,也不是影。是几缕稀薄的、灰败的雾气,挣扎着,
极其缓慢地从他小小的身体里飘散出来,像是燃尽的香灰,风一吹就要彻底散了。
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冲动,像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狠狠一捏!
身体根本不受大脑控制,两条腿自己就迈了出去。人群的惊呼被我甩在身后,
我像条笨拙的鱼,逆着急救轮床冲来的方向,直直地扑了过去。“喂!你干什么?!
”护士的尖叫近在咫尺。我的手,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决绝,
越过护士阻挡的手臂,指尖颤抖着,带着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巨大恐慌,
轻轻触到了男孩冰冷汗湿的额头。轰——!!!不是声音,是纯粹的、海啸般的冲击!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冰冷的触感,裹挟着巨大的悲伤和剧痛,蛮横地撞进我的脑海!
——刺眼的远光灯撕破黑夜,一张醉醺醺、油光满面的男人脸在挡风玻璃后扭曲放大,
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令人牙酸的尖叫!——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抛起,
砸在坚硬冰冷的路面上,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得可怕!——救护车顶灯旋转着刺目的红光,
刺耳的鸣笛声钻进耳朵里,像要把脑浆搅烂!——无边无际的、粘稠冰冷的黑暗,
沉沉地压下来,只想睡过去……“呃啊——!”我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痛苦的呻吟,
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眼前瞬间黑透,天旋地转。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走了,抽得又狠又快,留下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空洞,
冻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痉挛。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撞上冰冷地砖的剧痛没有到来。一只手臂,沉稳有力,带着温热的体温,
及时地、甚至有些强硬地从后面箍住了我的腰,稳住了我即将瘫倒的身体。那力道很大,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感。我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扶住我的,
是个年轻男人。很高,穿着件质感很好的深灰色立领外套,衬得下颌线有些冷硬。
他微微低着头看我,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直接穿透了我混乱不堪的表象,直刺内里。
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和审视。
他薄薄的嘴唇几乎没怎么动,一个低沉、带着金属般冷质的声音,
清晰地钻进我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像冰锥一样扎进我混乱的意识:“刚才那一碰,
烧了你三年阳寿。”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格式化的硬盘,只剩下他这句话在反复回响。
烧了……三年……阳寿?每一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荒诞得像午夜档的鬼片台词。我想笑,
想骂他神经病,可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浑身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就在这时,
轮床那边猛地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有了!窦性心律!”“血压!血压在回升!
”“老天爷!瞳孔有反应了!快!准备手术室!立刻!
”护士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变调。刚才还死气沉沉、警报狂响的监护仪屏幕上,
那根代表心跳的曲线,微弱却无比顽强地重新开始跳动、攀升!我猛地扭头看向轮床。
那个小男孩,依旧紧闭着眼,脸色惨白,但胸膛已经有了微弱的起伏。
那股缠绕在他身上、灰败得像燃尽香灰的雾气……不见了。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是真的……那一眼看到的,那不顾一切的冲动……是真的!
腰上那只手臂的力道松开了。那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开半步,
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他甚至没再看那创造奇迹的轮床一眼,
目光落在我脸上,锐利依旧,深处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难以捉摸的情绪,
像是……确认了什么。他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朝我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那动作随意得仿佛只是掸掉肩上的灰尘。然后,他转身,迈开长腿,
步履沉稳地汇入走廊另一端依旧混乱的人流,深灰色的背影很快被嘈杂和白色的墙壁吞没,
消失不见。只留下我一个人,像个被抽掉骨头的木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一点点滑坐到同样冰冷的地砖上。周围是劫后余生的喧闹,医生护士急促的脚步声,
男孩母亲喜极而泣的呜咽……而我,死死盯着自己刚才触碰过男孩额头的那几根手指。
指尖冰凉,残留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过的空虚感。
三年……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我空旷的脑子里炸开冰冷的回音。
刚才那股被强行抽走生命力的剧痛和冰冷,此刻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我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冰凉的脸颊,触感陌生。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惧,
后知后觉地,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骨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2 猎人的伤疤“滴答…滴答…”水龙头好像永远也拧不紧,
单调的声响在狭小、安静的出租屋里无限放大,敲得人心烦意乱。
窗外惨白的路灯灯光爬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我蜷缩在硬邦邦的单人沙发里,像个受惊的刺猬,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三天了。
医院那股消毒水和血腥味儿好像还顽固地粘在鼻腔里,
还有指尖触碰到男孩额头时那种冰冷、仿佛灵魂被吸走的诡异触感,
以及那个穿灰外套男人冰冷的声音——“烧了你三年阳寿。”像魔咒。挥之不去。
我死死盯着茶几上那个星黛露小挂件,粉紫色的绒毛被洗得有些褪色,咧着嘴傻笑。
这是我唯一从“正常”生活里带出来的东西。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它柔软的耳朵,
试图抓住一点实感,证明医院那场荒诞的噩梦只是我的臆想。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水龙头滴水声掩盖的异响,从紧闭的防盗门外传来。不是邻居,
不是房东。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了门口的地垫上。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后背的寒毛“唰”一下全立了起来。
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后颈,
比在医院时更清晰,更粘稠!来了!我甚至不敢呼吸,赤着脚,像只受惊的猫,
无声无息地挪到门边,耳朵死死贴在冰凉的门板上。死寂。外面静得可怕,
仿佛刚才那声轻响只是我的错觉。但那跗骨之蛆般的冰冷感却越来越重,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我颤抖着,透过猫眼向外窥视。楼道里老旧声控灯昏黄的光线下,空无一人。
只有门口那个原本空荡荡的廉价塑料地垫上,多了一个东西。一个信封。纯黑色,
没有任何标识,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块不祥的墓碑。寒意瞬间攫紧了我的喉咙。
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谁?那个男人?他找来了?
他想干什么?信封里是什么?催命符吗?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理智。逃!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我像被烫到一样跳起来,跌跌撞撞冲向窗户,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窗户是老式的插销,我手指哆嗦着,
怎么也掰不开那生锈的铁栓。“别白费力气了。”一个低沉、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毫无预兆地在我身后响起。“啊——!”我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猛地转身,
后背重重撞在窗台上,疼得眼前发黑。他就站在我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客厅昏暗的光线下,
依旧是那件深灰色的立领外套,身形挺拔得像一柄出鞘的剑。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门明明锁着!江屿。那个在医院留下冰冷预言的男人。此刻,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正平静无波地看着我,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无法站立。“这不重要。
”江屿的视线扫过我惨白的脸,最后落在我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重要的是,你跑不了。那东西缠上你了。”“什么东西?!
”我几乎要崩溃了,这几天积压的所有恐惧和混乱瞬间爆发出来,声音尖锐刺耳,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江屿。”他终于报了个名字,简单得敷衍,
“一个…帮你活下去的人。”他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廉价的地板革上,
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逼得我又往窗台上缩了缩。“帮我?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恐惧瞬间被荒谬感冲淡了些许,带着哭腔,“在医院,
你说我…我折了三年寿!现在又说什么东西缠上我?你告诉我,这他妈怎么活?!
”江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我的歇斯底里只是微风拂面。他抬起手,
修长的手指指向我的眼睛,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用你看见的东西活。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我的皮囊,直视里面那个拼命想隐藏的秘密,“从你出生,
它们就在你身边打转,不是吗?只是你一直选择当个瞎子。”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所有试图辩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片段——角落里飘动的白影、床底下伸出的枯手、只有我能听见的哭声……潮水般涌回脑海。
是啊,我一直知道。只是拼命告诉自己那是幻觉,是噩梦,是小孩的臆想。他看穿了一切。
“那…那个男孩…”我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你本能地‘渡’给了他一点生气,吊住了他的命。”江屿的语调毫无波澜,
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实验结果,“代价你也尝到了。但这只是开始。
医院里救人的‘气’,是干净的,损耗的是你自己的命。可缠上你的这个…”他微微侧头,
目光似乎穿透墙壁,看向门外,“是怨鬼留下的‘引子’,污秽,贪婪,像跗骨之蛆。
它会不断吸食你的生气,直到你油尽灯枯,变成它的同类。”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一种直觉——他说的是真的。
身体里那种被无形之物缓慢啃噬的、挥之不去的空虚和寒冷,此刻无比清晰。
“那我…怎么办?”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走投无路的颤抖。
江屿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终于踏进陷阱边缘。
他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同样纯黑色的名片,材质特殊,触手冰凉,
上面只有一串简单的电话号码,和一个龙飞凤舞的烫金签名——江屿。“接活。
”他将名片递到我面前,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替那些有钱人,
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报酬丰厚,足以让你在阳气被吸干前,活得足够久,
也足够好。”钱?驱邪?我茫然地看着那张名片,像在看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我…我不会…”“本能。你有这个。”江屿打断我,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笃定,
“就像医院里那样。我会给你‘引子’,告诉你目标。你负责‘看见’,必要时,
‘渡’掉它们。”“渡掉?”我捕捉到这个危险的词,“像…像医院那样…再烧我的命?
”那种被硬生生抽走生命力的剧痛和冰冷瞬间复苏,让我不寒而栗。“看情况。
”江屿的回答模棱两可,避重就轻,“佣金,我抽四成。作为中介,和你的‘安全保障’。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安全保障?我看着他冰冷平静的脸,
巨大的不信任感和被胁迫的愤怒猛地冲了上来。“凭什么信你?就凭你在医院说的那句鬼话?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把我当枪使,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江屿沉默地看着我,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被质疑的波动。几秒钟死寂的僵持后,
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早已预料到的疲惫。然后,
他做了一件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
开始解他深灰色外套的纽扣。一颗,又一颗。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冷漠。
外套被脱下,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里面是一件贴身的黑色高领薄衫。接着,
他的手指落在了薄衫的领口。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抓住高领的布料,猛地向下一扯!“呃!”我倒抽一口冷气,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昏黄的光线下,
暴露出的左边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皮肤上,覆盖着一大片极其狰狞、扭曲的疤痕!
那绝非普通的刀伤或烫伤。疤痕的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浅不一的暗红和焦黑,
边缘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又像是无数条细小毒虫在皮下爬行留下的沟壑,蜿蜒盘踞,
一直延伸到被衣服遮挡的深处,如同一个丑陋而恶毒的烙印,死死地咬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仅仅是看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腐朽、充满怨恨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
那是“非人”力量留下的印记!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死亡味道!江屿平静地迎着我的目光,
扯着衣领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
清晰地扎进我混乱的意识里:“现在,信了吗?”“这行当,没人能独善其身。抽你那四成,
不是白拿的。”他缓缓放下手,任由那狰狞的疤痕重新被高领遮掩,动作恢复了之前的漠然,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信。继续留在这里,等它找上门。”他抬了抬下巴,
指向门口的方向,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那东西的‘引子’,
我已经替你暂时挡在门外了。但它背后的正主儿,可没多少耐心。”话音未落。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极度狂躁的砸门声,骤然响起!像是有巨锤在外面疯狂地捶打脆弱的门板!
整个门框都在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伴随着砸门声的,
是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带着哭腔和滔天恨意的嘶吼,穿透薄薄的门板,
刺得我耳膜生疼:“开门!你给我开门!我儿子醒了!他说了!他说他看见你了!是你!
是你搞的鬼!你害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命来——!!”是那个男孩的母亲!
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充满了疯狂的恨意和偏执,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操控着!
我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男孩醒了?他说了什么?
那母亲身上的恨意和疯狂……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江屿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仿佛门外那要破门而入的疯狂砸门和嘶吼只是背景噪音。他看着面无人色的我,
眼神平静无波,只问了一个问题,声音清晰地盖过门外的喧嚣:“接,还是不接?
”3 我们是一样的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刺眼的光,
把脚下光可鉴人的意大利大理石地砖映照得如同冰面。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熏香也压不住的、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霉味。
我穿着江屿不知从哪弄来的、剪裁合体但穿着浑身不自在的黑色套装,
像个误入巨人国的小丑,僵硬地站在这座豪宅挑高得吓人的客厅里。手心全是冷汗,
黏腻腻的。“林小姐?”一个略显沙哑疲惫的男声响起。我猛地回神,看向声音来源。
一个穿着深色丝绸睡衣、头发花白、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
他就是这次的金主,万晟集团的掌舵人,周正雄。他旁边依偎着一个穿着真丝睡裙的女人,
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眼神惊恐地四处飘,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是周太太。
他们对面,还坐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皱巴巴道袍、山羊胡的老头,闭着眼念念有词,
手里捻着串油光发亮的念珠。另一个是个穿着紧身红裙、妆容浓艳的女人,
脖子上挂满了各种古怪的骨质挂件,正用审视的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我,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江先生,”周正雄没看我,直接看向我旁边气定神闲的江屿,
眉头紧锁,“这位…就是您说的‘高手’?”语气里的怀疑浓得化不开。显然,我这个样子,
跟“高手”两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江屿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
姿态放松得像在逛自家后花园。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声音平稳:“周董,东西贵在有用,不在包装。试试不就知道了?”他微微侧头,
视线终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林溪,二楼最东边,
周小姐的房间。去‘看看’。”“看…看看?”我喉咙发干,声音有点抖。看看?怎么看?
像在医院那样?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被迫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嗯。
”江屿只回了一个单音节,目光却像无形的鞭子,抽得我一个激灵。
周太太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猛地抓住丈夫的手臂:“正雄!不能让她上去!
她这么年轻…万一…万一惊扰了薇薇…”“闭嘴!”周正雄烦躁地低喝一声,甩开妻子的手,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屿,“江先生,丑话说前头。之前请来的三位,一个疯了,
一个现在还躺在ICU,还有一个…”他顿了一下,脸上肌肉抽搐,“失踪了。
我女儿要是再出半点差池…”“拿钱办事,后果自负。”江屿截断他的话,
语气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有点不耐烦,“林溪?”他最后叫我的名字,像一道冰冷的敕令。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逼退恐惧。逃不掉了。我僵硬地迈开步子,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发出空洞的“嗒、嗒”声,在死寂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我能感觉到背后几道目光,怀疑的,审视的,惊恐的,还有那个红裙女人毫不掩饰的嗤笑。
二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越往东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冷。
那股在医院门口、在我出租屋门外感受过的阴冷感,在这里浓郁了十倍不止!
像无数冰冷的蛛丝,缠绕上来,钻进毛孔,带来一阵阵恶寒。终于,
停在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前。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暗的光。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浓烈药味、陈腐气息和某种…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胃里一阵翻搅。吱呀——我颤抖着,轻轻推开了门。房间很大,装饰奢华,却死气沉沉。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开着一盏光线惨淡的壁灯。
空气中那股怪异的味道更浓了。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欧式公主床上,躺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