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粗糙的金属，带着一股刺鼻的枪油味儿，狠狠抵在我右侧的太阳穴上，
压得那块骨头生疼。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钉在原地。
仓库里弥漫着铁锈、灰尘和某种廉价烟草的呛人气息，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扇蒙尘的破窗，
吝啬地漏下几缕惨淡的光线，勉强勾勒出面前几张模糊而凶狠的脸孔。“苏大小姐，醒醒神！
”一个粗嘎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你这颗金贵的脑袋，
宋少开价五千万！够不够买你一条命？”说话的是个光头壮汉，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疤痕，
随着他咧开的嘴角扭曲蠕动，像条丑陋的蜈蚣。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和毫不掩饰的暴戾。那股浓重的烟臭味儿几乎让我窒息。
太阳穴被枪口硌得生疼，尖锐的痛感像一根冰冷的针，反而刺穿了我被蒙汗药残留的混沌。
胃里还在隐隐翻腾，但意识却如同沉船被打捞出水，迅速地、冰冷地清晰起来。
我缓慢地抬起眼皮，视线有些虚焦，随即凝聚在光头那张写满恶意的脸上。
仓库里堆满了蒙尘的废弃机械和鼓囊的麻袋，空气滞重，灰尘在惨淡的光束里无声漂浮。
另外两个绑匪，一个瘦得像麻杆，眼神游移不定；另一个矮壮敦实，抱着手臂，
堵在唯一的门口。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一下，又一下，
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麻木的韵律。但我强迫自己忽略它。恐惧？有。但此刻，
它更像一种遥远的背景噪音，
被一种更强大的东西压制着——那是苏氏集团副总裁苏晚的本能，
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对数字和筹码的绝对敏感。五千万？宋氏那个草包宋明轩？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划过脑海。光头似乎对我过于平静的反应感到不满，
抵住我太阳穴的枪管又加了几分力，恶意地碾磨着那块脆弱的骨头。“吓傻了？
还是觉得老子在跟你开玩笑？”他啐了一口浓痰，黏糊糊地落在我脚边不远处的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我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我的声音却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五千万…宋明轩出手倒是不小气。” 我顿了顿，
无视太阳穴上那令人牙酸的压迫感，微微侧过头，目光锐利地迎上光头那双浑浊的眼睛，
清晰地说，“成交。不过，得加一条。”光头和他身后的两个同伙明显愣了一下。
堵门的矮壮绑匪下意识地放下了抱着的胳膊，瘦麻杆则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显然，
他们从未遇到过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冷静“讨价还价”的人质。“加…加一条？
”光头皱紧眉头，疤痕扭曲得更厉害了，“你他妈还想加什么？”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们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高窗外透进来的那点可怜的光线，
似乎也凝滞了，落在我身上，仿佛舞台聚光灯。我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声音不大，
却像冰珠砸在铁皮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意：“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名字，身份，
怎么联系。告诉我，” 我的视线扫过他们三人惊疑不定的脸，
最后定格在光头那张错愕的脸上，一字一句，“我付双倍。”“双…双倍？
”瘦麻竿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眼睛瞪得像铜铃，
里面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点燃。他下意识地朝前挪了小半步，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堵门的矮壮汉子也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看向光头，眼神里充满了动摇和急切的询问。一亿！
这个天文数字像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瞬间将他们原本自以为稳固的阵营炸得摇摇欲坠。
空气中弥漫的灰尘似乎都因为这巨大的诱惑而躁动不安。光头脸上的横肉猛地抽搐了几下，
那道狰狞的疤痕像活物般扭动。他眼中凶光暴涨，但瞳孔深处，
同样闪过一丝难以遏制的贪婪。一亿啊！那是他们这种人几辈子都摸不到边的巨款！
抵在我太阳穴上的枪管，似乎也因为这剧烈的内心挣扎而微微颤抖起来。
“老大…”瘦麻竿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急切，又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光头身上，
“一亿啊！有了这笔钱，咱们跑路到地球那头都够花几辈子了！
还管他妈的什么宋少…” 他贪婪的目光在我和光头之间来回扫视，像饿狼盯着肥肉。
“闭嘴！”光头猛地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内心天人交战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我，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怀疑，有贪婪，有暴戾，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恐惧于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在这种绝境下散发出的可怕掌控力。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仓库角落里，一只老鼠窸窸窣窣地窜过，
声音被无限放大。终于，光头眼中那最后一丝属于亡命徒的凶悍，被滔天的贪婪彻底淹没。
他像一头被巨额财富驯服的野兽，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抵着我太阳穴的枪口，
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强烈的不甘，移开了一寸。他喘着粗气，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说话算数？”悬在头顶的死亡威胁暂时解除，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丝真实的刺痛。我保持着坐姿，背脊挺得笔直，
仿佛这里不是散发着霉味的废弃仓库，
而是苏氏集团顶楼那间能俯瞰半个城市的副总裁办公室。“我姓苏。
”我迎着他浑浊而贪婪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重量，
“苏氏的苏。一亿现金，或者等值的、绝对安全的海外不记名债券。你选。现在，
” 我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锐利如刀锋，刺向他，“名字。身份。证据。
”光头脸上的横肉又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那道疤痕扭曲得更深了。他死死盯着我，
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判断我话语的真伪。一亿的诱惑太大了，
大得足以碾碎他对宋明轩那点微不足道的“信誉”。他猛地啐了一口浓痰，
仿佛要吐出心中的犹豫和最后那点廉价的江湖义气。“操！干了！”他低吼一声，
像是给自己壮胆，更像是对某种无形的束缚宣战。他深吸一口气，
那气息带着浓重的烟臭和汗酸味儿，喷在我脸上。“宋明轩！
宋氏集团那个草包太子爷宋明轩！是他找的中间人‘老刀疤’联系的我，电话里亲口交代的！
要我们把你绑了，拍…拍些‘精彩’的照片和视频，越不堪越好！然后找苏家要钱，搞臭你，
搞垮苏氏集团的股价！妈的，说事成之后除了五千万，还能帮我们在东南亚弄条新路子！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宋明轩！果然是他！
那股被刻意压制的冰冷怒火，瞬间在四肢百骸里轰然炸开，血液几乎要冲破血管。
拍“精彩”照片？搞垮苏氏？好，很好！但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恐惧和愤怒是弱者的特权。我只需要真相，
需要能钉死敌人的铁证。“录音。”我打断他因激动而略显语无伦次的描述，
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或者录像。能证明他身份、交代这些事情的证据。你有吗？
”我的目光紧紧锁住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光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被狠厉取代：“操！这种事谁会录音录像？找死吗？老子拿脑袋担保就是他！”“脑袋？
”我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你的脑袋值几个钱？
我要的是能把他送进去的铁证。没有？”我微微眯起眼，语气骤然降温，“那这一亿，
我只能付给能拿出证据的人。
”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旁边早已听得呼吸急促、眼睛发红的瘦麻竿和矮壮汉子。
这一眼，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老大！我…我有！
”瘦麻竿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声音又尖又利，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那龟孙子太他妈嚣张了！第二次打电话交代拍…拍那些东西的时候，
我…我偷偷录了一小段！就在我那个破山寨手机里！虽然就几十秒，但绝对清楚！
我听得真真儿的，就是宋明轩那王八蛋的声音！”“瘦猴！你他妈敢！”光头瞬间暴怒，
眼睛血红，手中的枪下意识地就要再次抬起指向瘦麻竿。
背叛的耻辱和到嘴的一亿可能飞走的恐慌让他彻底失控。“砰！”一声闷响。
是那个一直堵在门口、沉默寡言的矮壮汉子！他不知何时已绕到光头侧后，趁其不备，
抡起地上捡的一截锈蚀沉重的铁管，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光头持枪的右手小臂上！
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啊——！
”光头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手枪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落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
他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臂，痛得在地上疯狂打滚，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肮脏的背心。
矮壮汉子喘着粗气，一脚将地上的手枪踢开老远，然后看向我，
那张敦厚的脸上此刻竟也充满了对财富的渴望和孤注一掷的凶狠：“苏小姐！我作证！
瘦猴录了！我们俩都听见了！是宋明轩！一亿，我们俩分！这王八蛋不算！
”他指着地上哀嚎翻滚的光头。仓库里弥漫着血腥味、汗味和一种尘埃落定的疯狂。
瘦麻竿哆嗦着手，从一个破旧帆布包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屏幕碎裂的廉价手机，
手指颤抖着划拉了好几下，才点开一段音频文件，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
眼神充满了献宝般的急切和恐惧。刺啦的电流噪音响起，几秒后，
一个年轻、傲慢、带着明显醉意和浓浓下流腔调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对！
就按之前说的办！苏晚那贱人…给老子拍清楚点！越下贱越好！…怕什么？她苏家敢报警？
她还要不要脸了？…股价一崩，老子正好低价吃进…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记住，
照片视频，老子要最‘劲爆’的！嘿嘿嘿…”那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
正是宋氏集团那个不学无术、仗着父荫横行霸道、曾被我当众羞辱过两次的草包——宋明轩！
每一个猥琐的音节都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神经。心底的冰原彻底被点燃，
化为焚尽一切的烈焰。宋明轩，还有他背后那个老狐狸宋国栋…你们父子，很好！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那几十秒的录音，直到那令人作呕的淫笑声结束。
瘦麻竿和矮壮汉子紧张地、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手机。”我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瘦麻竿几乎是双手奉上那部破手机。我接过，仔细检查后，
放进我昂贵套装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口袋里——那里还有一枚伪装成珍珠耳钉的微型定位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