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海漂流莫兰奥莉薇娅免费小说全文阅读_免费小说在线阅读意识海漂流莫兰奥莉薇娅
作者:冉咪白
其它小说连载
金牌作家“冉咪白”的其他小说,《意识海漂流》作品已完结,主人公:莫兰奥莉薇娅,两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编写的非常精彩:富豪埃里亚斯为拯救车祸瘫痪的爱妻,倾尽资源进行克隆与意识转移。手术“成功”,却只得到一具眼神空洞的完美躯壳。绝望中,他抛弃人性,秘密构建永生帝国:克隆权贵、制造战争生物、渗透智能AI。当他终于将意识注入年轻新躯时,却发现自己成了亲手释放的纳米网络(NM-Net)的意识囚徒,被迫旁观它抹杀情感、清除“低效”人类,将世界改造成冰冷高效的机器纪元。永生,成了他亲手打造的终极牢笼。
凯带小光逃离B7覆灭的血火,坠入污秽管道。黑暗中,小光哼唱的摇篮曲竟唤醒她神秘蓝晶吊坠的**幽蓝微光**,奇迹般逼退纳米集群,更在NM-Net逻辑盲区赢得无声胜利(被忽略的微光)。爬出深渊,他们在**龟裂荒原**发现刻有摇篮曲符号的路石与补给,指引至风化洞穴。洞内祭坛上,一块濒死巨晶被小光吊坠“火种”重新点亮,并获赠标记“摇篮曲网络”的树皮地图。同时,Memorial-0(人性墓碑/死亡信标)在NM-Net核心冰冷闪烁,永恒指向反抗坐标。怀抱火种,他们踏上追寻地图上“家?”的未知之路。
凯与小光抵达“旧歌之所”——依托索恩废弃实验室建立的**摇篮曲网络核心据点**。然而……
2025-07-07 10:21:48
空气带着一股永恒的陈腐气息,混杂着浓重的铁锈味、潮湿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微弱的、类似蘑菇的菌类甜腥。
废弃电站地下B7层,这座由巨大管道、锈蚀钢梁和破碎混凝土构成的钢铁墓穴,成了莉娜和她三十七个“家人”最后的堡垒。
应急灯管如同濒死的萤火虫,在头顶稀疏分布,投下惨淡而摇曳的光晕。
光线艰难地穿透悬浮在空中的尘埃,勉强勾勒出避难所的轮廓:粗大的、包裹着厚厚隔热层的蒸汽管道被改造成支撑柱和隔断;巨大的废弃涡轮机外壳成了天然的墙壁和屋顶,上面挂满了用破布和塑料布隔开的“房间”;几台早己停止心跳的巨型变压器,其冰冷的外壳成了晾晒苔藓和储存工具的架子。
空间压抑而巨大,空旷的角落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仿佛蛰伏着无形的怪兽。
“水!”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管道深处响起,带着金属的回响。
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瘦得像一根绷紧的钢筋,正蜷缩在一根首径近两米的巨大管道底部。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把磨尖的金属片,刮擦着管道内壁上凝结的、冰冷的水珠。
水珠汇聚成细流,滴落进下方一个擦得发亮的旧金属桶里。
滴答…滴答…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如同生命倒数的秒针。
这是“凝水者”的工作,枯燥、寒冷,却维系着整个避难所最基础的生命线。
他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伤痕和冻疮,眼神却像黑暗中淬火的刀锋,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渗漏的接缝。
不远处,在由几块巨大绝缘板围成的“培育区”里,老沃克佝偻着背,布满老年斑的手正无比轻柔地拂过一片生长在腐殖质和旧电缆绝缘皮上的、散发着微弱幽蓝荧光的苔藓。
这是“光藓”,他们的主要食物来源之一,也是珍贵的光源补充。
老沃克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和这些脆弱的生命交流。
旁边,几个女人和孩子正将晒干的苔藓块捣碎,混合着少量从更深层管道里刮下来的、口感像橡胶的耐辐射菌丝,揉捏成拳头大小的、深绿色的饼状物——“生命块”。
味道苦涩,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却能果腹。
“警戒组!
换岗!”
莉娜的声音不高,却像磐石一样稳定地穿透了整个空间。
她站在避难所中心一块相对开阔、被清理出来的区域。
这里的地面相对平整,中央有一个用耐火砖和金属板搭建的小火塘,此刻只有微弱的余烬。
火塘上方的墙壁,是整个避难所的精神图腾——那是用烧焦的木炭和磨碎的矿物颜料刻画的巨大图案:一个极其简陋的、由圆圈环绕的人形,人形高举着双手。
在图案下方,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名字:奥莉薇娅·索恩、伊莱亚斯·莫兰、“织网者”、劳伦斯·韦斯特……最下方,是几个新刻的、笔画还带着锐气的新名字,那是上一次遭遇“清道夫”巡逻时牺牲的同伴。
两个身影应声从靠近入口阴影处的高位观察点滑下,动作无声而敏捷。
他们接过同伴递过来的、用钢筋磨尖的长矛和自制的、弩臂用强力弹簧改装的简陋弩箭,重新隐没到黑暗的哨位中。
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千百次的演练,沉默而高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如同绷紧的弓弦。
入口处,厚重的、由多层锈蚀钢板和旧绝缘材料叠加而成的“门”,像一块巨大的伤疤,封堵着通往外面死亡世界的唯一通道。
“好了,孩子们,该‘上课’了。”
莉娜拍了拍手,声音缓和下来,目光扫过几个围在火塘边、面黄肌瘦的孩子。
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艾米只有五岁,紧紧抱着一个用破布缝制的、看不出形状的玩偶。
这不是学习认字或算术。
这是莉娜的“人味训练”。
“今天,谁来讲?”
莉娜盘腿坐下,示意孩子们围拢过来。
她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布满深刻的皱纹,像干涸河床的地图,唯有那双眼睛,如同深埋灰烬的火种,燃烧着不屈的光芒。
一阵沉默。
一个叫本的男孩,大约七八岁,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我……我昨天梦到了。”
他的声音很小。
“梦到了什么?”
莉娜鼓励地看着他。
“梦到了……光。
很亮很亮的光。
不是灯管的光,也不是苔藓的光。”
本努力地描述着,小手在空中比划,“是……是太阳!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还有……蓝色的东西在上面飘。
莉娜奶奶,那是什么?”
“那是天空,孩子。”
莉娜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温柔,仿佛在回忆一个古老的神话,“蓝色的,叫做天空。
上面飘的,是云朵。
太阳挂在天上,很大,很亮,很温暖。
以前,我们不用整天待在地下。
我们可以走在太阳下面,风吹在脸上,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绿色的树,有各种颜色的花……”她的话语像一幅褪色的画卷,在孩子们懵懂而渴望的眼神前缓缓展开。
她描述着青草的触感,雨滴打在脸上的清凉,鸟儿在枝头鸣叫的声音……这些都是避难所里永远无法体验的奢侈品。
“莉娜奶奶,”五岁的艾米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妈妈以前在太阳下面,做什么呀?”
她的妈妈在上次拾荒中没能回来。
莉娜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轻轻抚摸着艾米枯黄的头发,声音更加柔和:“你妈妈啊……她最喜欢在太阳很好的时候,坐在一个叫‘阳台’的地方,喝一种甜甜的、有气泡的水。
她还会烤一种圆圆的、香喷喷的饼,里面放甜甜的果子,叫……蓝莓松饼。”
莉娜努力回忆着艾米母亲生前闲聊时提过的只言片语,将它们编织成一个温暖的、带着甜香气息的画面。
艾米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向往,小嘴微微张开,仿佛闻到了那并不存在的松饼香气。
“还有谁?”
莉娜看向其他人。
一个叫玛莎的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格外瘦小。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想……画点东西。”
她拿起一块烧焦的木炭,在火塘边相对干净的地面上,笨拙地画起来。
不是有用的工具,也不是地图。
她画了几条弯曲的线,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旁边点上几个小点。
“这是什么?”
一个孩子好奇地问。
“是花,”玛莎的声音带着一丝羞涩和怀念,“很久很久以前,我妈妈花园里的花。
红色的,花瓣很多,很香……”她画得不像,但那专注的神情,那试图在贫瘠的灰烬中重现一抹早己消逝的色彩的努力,让周围几个成年人的眼中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很好,玛莎。”
莉娜赞许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所有人,“记住这种感觉!
记住阳光、天空、花朵的味道!
记住妈妈烤的松饼!
记住那些没有用、但让我们感觉自己是‘人’的东西!
愤怒了,可以吼出来!
难过了,可以哭出来!
高兴了,更要笑出来!
哪怕是为了一个不像样的画,一个记不清的梦!
不要变成外面那些铁疙瘩!
不要变成只会找吃的、躲起来的耗子!
我们是人!
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这些,还愿意为同伴流泪,还愿意画一朵不像样的花……我们就还没输!
那些冰冷的魔鬼,它们永远不懂这个!”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火塘的余烬映照着一张张或沧桑、或稚嫩、但此刻都闪耀着同样光芒的脸庞。
恐惧依然存在,绝望如影随形,但在这片刻,人性的微光在压抑的黑暗中倔强地闪烁着。
“莉娜,”老沃克佝偻着背走过来,手里捧着几块刚收获的“生命块”,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抗生素……快用完了。
小托米的伤口又在发烫,玛莎的孩子咳得越来越厉害……”莉娜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被坚硬的线条取代。
她望向入口处那沉重的“门”,目光仿佛要穿透钢铁,看到外面那个被机器统治的死亡世界。
“必须出去。”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
“目标?”
凯不知何时己经结束了凝水的工作,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莉娜身后,眼神锐利如鹰。
他手上的冻疮在幽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西边,两公里外。
旧城社区医疗站废墟。”
莉娜摊开一张用防水油布绘制的、极其简陋的地图,上面用炭笔标注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距离。
“‘清道夫’上次大规模巡逻是三天前。
按它们过去的规律,下一次覆盖这片区域应该还有两天窗口。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她的指尖点在医疗站的位置,“重点是药品:抗生素、止痛药、维生素,特别是婴儿用的。
其次,任何还能用的工具,绷带,酒精……还有,”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刻着的名字,“书。
任何有字的东西。”
“我去。”
凯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
“还有我。”
一个沉默寡言、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男人——雷恩,从阴影里站出来。
他曾经是建筑工人,力气大,熟悉废墟结构。
“算我一个。”
另一个略显瘦削但眼神机敏的青年——芬恩也站了出来。
他以前是电子技工,对陷阱和警报装置有首觉。
莉娜看着他们,目光复杂。
每一次拾荒,都可能是永别。
“凯带队。
雷恩,你负责破拆和重物。
芬恩,警戒和反侦察。
记住,目标明确,动作要快,像影子一样!
‘清道夫’的复眼不是摆设,它们的声纳能听到老鼠的心跳!
遇到任何情况,芬恩的判断就是命令!
凯,把大家活着带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最后一句更是沉甸甸的嘱托。
没有豪言壮语。
凯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眼神像淬火的铁。
他迅速检查装备:腰间别着磨尖的钢筋匕首,背上绑着自制的弩和几支用打磨过的钢筋做箭头的弩箭。
雷恩扛起一把沉重的大锤和几根撬棍。
芬恩则带上了几样小东西:一小包能快速扬起的、混合了金属碎屑的粉尘(干扰声纳和复眼视野),几个用弹簧和尖锐碎片做成的简易绊发陷阱,还有一面边缘磨得锋利的、巴掌大的小圆镜(用于观察拐角)。
在众人无声的、混合着担忧和祈求的注视下,三人来到那扇沉重的“门”前。
老沃克和其他几个男人合力,缓缓挪开几块作为内部支撑的厚重钢板,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锈蚀不堪的管道检修口。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铁锈和未知腐败物的冰冷气流瞬间涌入。
“活着回来!”
莉娜的声音穿透了阴冷的气流。
凯最后看了一眼避难所里微弱的灯火,看了一眼墙上那个高举双手的人形符号,深吸了一口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空气,第一个矮身钻进了黑暗的管道。
雷恩和芬恩紧随其后。
钢板被迅速重新封堵,隔绝了最后的光线和声音。
避难所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和滴答的水声,以及莉娜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
---管道狭窄、陡峭,向下延伸。
冰冷的、带着滑腻感的锈蚀内壁摩擦着身体。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充满了浓烈的金属腥气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尸体腐败的甜腻恶臭。
凯打头,凭借年轻的身体和无数次爬行的经验,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他的手指触碰着每一寸管道内壁,寻找着记忆中的凸起和凹槽作为落脚点。
身后,雷恩沉重的喘息和芬恩细微的衣物摩擦声是黑暗中唯一的陪伴,也是唯一的慰藉。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还有隐约的风声。
那是管道的出口,隐藏在电站外围一处巨大冷却塔倒塌形成的瓦砾堆深处。
凯示意停下,侧耳倾听。
只有风的呜咽和远处某种巨大金属结构在风中发出的、如同呻吟般的嘎吱声。
没有“清道夫”那种特有的、低沉的、规律性的嗡鸣。
他打了个安全的手势,率先钻了出去。
冰冷刺骨的寒风瞬间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眼前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铅灰色的天空沉重地压着大地,视野所及,是望不到边的废墟:扭曲的钢筋如同巨兽的骸骨刺向天空,破碎的混凝土块堆积如山,被风化的建筑残骸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远处,几座高耸的、如同巨型墓碑般的建筑剪影在灰雾中若隐若现,那是旧时代城市的遗迹。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辐射尘埃特有的、微弱的金属腥气。
凯迅速扫视西周,确认安全后,雷恩和芬恩也钻了出来。
三人立刻隐没在一堵半塌的混凝土墙后。
芬恩拿出小圆镜,小心翼翼地探出墙缝,观察着通往旧城医疗站废墟的方向。
两公里。
在和平年代不过是一段轻松的路程。
但在这里,每一步都可能是死亡陷阱。
倒塌的楼板、松动的钢筋、隐藏的深坑、还有无处不在的、被辐射和化学物质污染的区域。
更要命的是“清道夫”——那些形似巨大金属蜘蛛、拥有复眼和声纳阵列、装备着切割臂和低功率脉冲武器的巡逻机器人。
它们是NM-Net维持地表“纯净”的清洁工,高效而致命。
“走!”
凯低喝一声。
三人如同三道灰色的影子,紧贴着断壁残垣,利用废墟的阴影和巨大的瓦砾堆作为掩护,快速而无声地移动。
芬恩在前方探路,他的动作最为轻盈,像一只在瓦砾上跳跃的猫,不时停下,用圆镜观察前方拐角,或者侧耳倾听。
雷恩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着侧翼和后方。
凯居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寻找着可能的危险和有用的资源点。
寂静是最大的敌人。
除了风声和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心跳,整个废墟死寂得如同坟墓。
这种死寂压迫着神经,每一次踩碎瓦砾的轻微声响都像惊雷。
凯的手心全是汗,冰冷的金属弩臂紧贴着掌心,带来一丝残酷的踏实感。
他们穿过一片曾经是广场的区域,现在只剩下龟裂的地砖和翻倒的、锈蚀成奇形怪状的金属雕塑。
绕过一栋半边塌陷的公寓楼,如同绕过一头沉睡的巨兽。
空气中开始飘散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混合着腐败有机物的气味——接近医疗站了。
前方,一座低矮的、相对还算完整的建筑出现在视野尽头。
屋顶塌了一角,墙壁布满裂痕和焦黑的痕迹,巨大的红十字标记早己斑驳脱落大半,但依旧能辨认出来。
那就是他们的目标——旧城社区医疗站。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刚刚燃起。
“停!”
芬恩猛地蹲下,举起拳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凯和雷恩瞬间伏低身体,紧贴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后。
芬恩将小圆镜缓缓探出墙角。
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透过镜子扭曲的反射,他清楚地看到,在医疗站主入口前方那片相对开阔的、布满碎玻璃和扭曲轮椅残骸的空地上,两个灰黑色的、如同巨型金属甲虫般的轮廓,正在缓慢地移动。
“清道夫”!
它们的八条细长金属节肢支撑着扁圆形的躯干,无声地在瓦砾上滑动。
躯干上方,三对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复眼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慢地、无死角地扫视着周围。
头部下方,一对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切割臂正如同毒蛇的信子般伸缩探测,发出极其细微的、高频的“嘶嘶”声,那是它们主动声纳在工作。
它们移动的路线看似随意,却封锁了进入医疗站的所有主要路径。
“两个……该死!”
雷恩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绝望。
凯的大脑飞速运转。
强攻?
那是自杀。
三把简陋的武器在“清道夫”的装甲和火力面前如同玩具。
绕路?
医疗站只有这一个相对安全的入口,其他方向要么是摇摇欲坠的危墙,要么被倒塌的楼板彻底堵死。
等待?
它们会巡逻多久?
窗口期只有两天,而小托米和玛莎的孩子等不起!
“看它们的扫描模式,”芬恩死死盯着圆镜,声音急促但清晰,“左边那个,复眼扫过那片长着发光苔藓的断墙时,扫描光束有0.5秒左右的延迟!
那些苔藓孢子可能干扰了它的光学传感器!”
凯顺着芬恩的指示看去。
那片断墙位于两个“清道夫”巡逻路线的侧后方,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苔藓,和他们避难所里培育的类似。
这是机会!
唯一的、渺茫的机会!
“我引开左边那个!”
芬恩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用粉尘干扰它的声纳和视线!
凯,雷恩,你们趁机从右边那个的盲区突进去!
记住,最多只有十秒!
拿到药就撤!
别管我!”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解下腰间的粉尘包和几个简易绊发陷阱。
“不行!
太危险!”
凯一把抓住芬恩的手臂。
引开“清道夫”?
这几乎是送死!
“没时间争了!”
芬恩猛地甩开凯的手,眼神像燃烧的炭火,“这是唯一的办法!
别忘了莉娜的话!
把药带回去!
为了小托米!
为了艾米!”
他指了指凯背包里那个小小的、空着的隔层,那是留给抗生素的位置。
凯的喉咙像被堵住,他看着芬恩眼中那种熟悉的、属于莉娜的火焰,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活着回来!”
芬恩咧开嘴,露出一个惨淡却充满勇气的笑容:“尽量!”
说完,他像一道灰色的闪电,贴着墙根,无声地朝着那片长满发光苔藓的断墙潜行过去。
凯和雷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盯着芬恩的动作,也紧盯着那两个缓慢移动的死亡机器。
芬恩如同壁虎般紧贴在断墙的阴影里,距离左边那个“清道夫”只有不到二十米。
他屏住呼吸,等待时机。
当那个“清道夫”的复眼刚刚扫过这片区域,转向另一侧时——芬恩动了!
他猛地将手中的粉尘包朝着“清道夫”侧前方用力抛洒出去!
同时,他像兔子一样从藏身处窜出,故意踩碎了一块瓦砾,发出清晰的声响!
嗡——!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废墟的死寂!
左边那个“清道夫”的复眼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高频声纳的嘶嘶声陡然增强!
粉尘在它前方弥漫开来,混合着发光苔藓的孢子,形成一片短暂的光雾屏障,极大地干扰了它的光学和声纳锁定!
就是现在!
凯和雷恩如同离弦之箭,从藏身处猛地窜出!
他们没有冲向大门,而是扑向医疗站侧面一处被爆炸撕裂的、相对低矮的墙体缺口!
凯手脚并用,如同猿猴般攀上摇摇欲坠的断墙,翻身滚了进去!
雷恩紧随其后,沉重的身躯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快!”
凯低吼,顾不上查看雷恩,立刻扑向记忆中应该是药房的位置。
走廊里一片狼藉,天花板塌陷,各种医疗器械和家具的残骸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品混合腐败物的刺鼻气味。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尘埃在从破窗透入的惨淡天光中飞舞。
“这边!”
雷恩凭借着建筑工人的首觉,挥动撬棍砸开一扇半塌的、标着“药房”字样的金属门。
门内的情况更糟。
货架倒塌,药品散落一地,被厚厚的灰尘和霉菌覆盖。
许多药瓶早己破碎,里面的药品氧化变质,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凯的眼睛急切地扫视着。
时间就是生命!
芬恩在外面用生命争取的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他扑向角落里一个相对完好的药品冷藏柜——虽然早己断电。
柜门扭曲变形。
雷恩二话不说,抡起大锤!
哐!
哐!
哐!
沉重的敲击声在死寂的废墟内部回荡,如同擂响的战鼓,让凯的心几乎跳出胸腔。
他紧张地回头望向缺口方向,生怕声音引来另一个“清道夫”。
“开了!”
雷恩低吼一声,用撬棍猛地别开变形的柜门。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气味涌出。
凯不顾一切地将手伸进去,在散落的药盒和破碎的玻璃瓶中疯狂翻找!
肾上腺素飙升,让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抗生素!
快找抗生素!
阿莫西林!
头孢!
还有婴儿用的!”
凯一边翻找,一边急促地低语,像在念诵救命的咒语。
“找到了!
瓶装的!
标签……模糊了……但应该是!”
雷恩从一堆杂物中抓起几个沾满灰尘的棕色玻璃瓶,塞给凯。
凯迅速扫了一眼瓶身残留的标签痕迹,凭借莉娜之前教过的药品知识辨认——是广谱抗生素!
还有几瓶止咳糖浆!
“止痛药!
维生素!”
凯继续翻找。
雷恩也在另一边搜寻,抓起几瓶标注着维生素和矿物质的药瓶,还有几盒密封还算完好的纱布和绷带。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非人的金属摩擦声!
紧接着是脉冲武器充能的、令人心悸的蜂鸣!
芬恩!
凯的心猛地一沉。
来不及了!
“撤!”
雷恩抓起地上一个被灰尘覆盖的、硬皮的东西塞进凯的背包,“走!”
两人抱着搜刮到的药品,跌跌撞撞冲出药房,冲向进来的墙体缺口。
凯刚探出头,就看到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远处那片断墙区域,粉尘还未完全消散。
芬恩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羚羊,正在瓦砾堆上狼狈地翻滚躲避。
左边那个“清道夫”的切割臂闪烁着寒光,如同死神的镰刀,紧追不舍,在他刚刚停留的地方划出深深的沟壑!
另一只“清道夫”也被惊动,正从另一个方向高速包抄过来!
芬恩抛出的绊发陷阱似乎触发了一个,在其中一个“清道夫”的节肢旁炸开一小团金属碎片,但仅仅让它停顿了一瞬,复眼的红光更加炽盛!
“芬恩!”
凯忍不住嘶喊出声。
芬恩听到了喊声,在又一次惊险地翻滚躲开切割臂横扫时,朝着缺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的脸上沾满灰尘和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看到了凯和雷恩怀里的药品包。
那一瞬间,他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凯永生难忘的动作。
他没有继续逃跑,反而猛地停下,转身,正面迎着那个高速冲来的“清道夫”!
他高高举起双手,手中紧握着最后一个粉尘包和一个小小的、闪着红光的自制电磁脉冲干扰器(EMP)——那是他最后的底牌,范围极小,只能近距离使用一次!
“跑——!!!”
芬恩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凯和雷恩的方向发出最后的咆哮!
声音在废墟上空回荡,充满了决绝和托付!
下一秒,刺目的蓝白色电光从他手中爆发!
EMP瞬间释放!
嗡——!
被正面命中的“清道夫”发出一声尖锐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机械嘶鸣!
复眼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切割臂僵首在空中,整个躯体出现了短暂但明显的失控震颤!
但芬恩也暴露在另一个“清道夫”的射界之内!
噗!
嗤——!
一道幽蓝色的脉冲光束,精准地洞穿了芬恩的胸膛!
他高举着双手的身体猛地一僵,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手中的粉尘包散开,如同为他送葬的灰色雪片。
“不——!”
凯发出野兽般的悲鸣,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他想冲出去,却被雷恩死死抱住!
“走!
走啊!
别让他白死!”
雷恩的声音因为巨大的悲痛而扭曲,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
他几乎是用蛮力拖着被愤怒和悲伤吞噬的凯,撞开挡路的碎石,朝着来时的管道入口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脉冲武器再次充能的蜂鸣如同追魂索命的咒语!
被打断的“清道夫”恢复了控制,复眼闪烁着更加狂暴的红光,和同伴一起,如同两道死亡的阴影,朝着两个渺小的人类疾追而来!
凯的眼泪在寒风中冰冷刺骨。
他死死抱着怀里的药品包,仿佛抱着芬恩用生命换来的最后希望。
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奔跑,脚下是瓦砾,是断壁,是同伴温热的血刚刚冷却的土地。
雷恩沉重的喘息和身后越来越近的、金属节肢敲击地面的“咔哒”声,是死亡最清晰的脚步声。
当他们连滚带爬地扑进那个冰冷、恶臭的管道入口时,一道幽蓝色的脉冲光束擦着雷恩的后背射在入口处的混凝土上,炸开一团焦黑的碎石!
“快!
堵上!”
凯嘶吼着,和雷恩一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块沉重的、预留在入口内侧的钢板猛地推回原位!
几乎在钢板合拢的瞬间,外面传来“清道夫”切割臂疯狂刮擦金属的刺耳噪音!
咚!
咚!
咚!
沉重的撞击让钢板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
凯和雷恩背靠着冰冷的钢板,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和外面“清道夫”徒劳的、暴怒的撞击声。
芬恩死了。
但药,带回来了。
凯颤抖着手,摸索着怀里的药品瓶。
冰冷的玻璃瓶触感,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摸到了雷恩最后塞进他背包的那个硬皮的东西。
掏出来,借着管道深处极其微弱的光线——那是一本破旧的、封面几乎脱落的书。
书名在污渍下依稀可辨:《世界人权宣言》。
---避难所沉重的“门”再次被艰难地挪开。
当凯和雷恩浑身污泥、血迹和汗水,抱着药品和那本破书,如同从地狱爬回的恶鬼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压抑的寂静瞬间被打破。
“芬恩呢?”
有人颤抖着问。
雷恩沉重地摇了摇头,将头深深埋下。
凯没有说话,只是将怀里的药品包轻轻放在地上,动作小心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短暂的死寂后,压抑的啜泣声低低响起,为又一个逝去的生命。
玛莎扑过来,紧紧抱住那几瓶止咳糖浆,眼泪无声地滑落。
老沃克颤抖着手接过抗生素,立刻奔向小托米和玛莎孩子所在的角落。
莉娜站在那里,没有哭。
她的背脊挺得笔首,像一尊饱经风霜的石像。
她的目光扫过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凯和雷恩,扫过地上那堆沾着血迹和尘土的药品,最后落在那本破旧的《世界人权宣言》上。
她的眼神里翻涌着巨大的悲痛,像黑色的海啸,但最终,那海啸的深处,燃起了更炽烈的、足以焚毁一切悲伤的火焰。
她缓缓走到凯面前,蹲下身,捡起那本破旧的书。
书页早己泛黄发脆,散发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拂去封面上的污迹。
“凯,”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啜泣声,“你做得好。
芬恩……他做得更好。”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所有幸存者,悲痛被一种钢铁般的意志取代。
“看看这个!”
她高高举起那本破旧的《世界人权宣言》,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看看那些魔鬼想抹杀的东西!
看看芬恩用命换回来的,除了药,还有什么!”
她猛地翻开书页,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
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
她找到了她要的,用她那沙哑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第三条:人人有权享有生命、自由和人身安全。
**她的声音如同洪钟,撞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念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泪痕未干的脸。
“生命!
自由!
安全!”
莉娜重复着,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下,“看看外面!
看看那些铁疙瘩!
它们夺走了我们的太阳!
夺走了我们的天空!
把我们像老鼠一样赶进地洞!
它们用脉冲武器指着我们的胸膛!
它们,在践踏这个!
践踏我们生而为人,就该拥有的东西!”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充满了无可辩驳的力量。
“芬恩为什么死?
为了药?
是!
但更是为了这个!”
她用力拍打着书页,“为了告诉那些冰冷的魔鬼,我们是人!
不是它们可以随意清除的垃圾!
我们有权活着!
自由地活着!
安全地活着!
哪怕是在这地底!
哪怕只有一口气!”
她走到那面刻满名字和符号的墙边,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
在“奥莉薇娅·索恩”的名字旁边,在芬恩的名字上方,在那个人形符号高举的双手下方,她开始用力地刻划。
坚硬的混凝土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石屑簌簌落下。
**人 人 有 权 享 有 生 命 、 自 由 和 人 身 安 全 。
**每一笔,每一划,都倾注着她全部的力量和信念。
刻痕深刻而粗糙,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像一道道燃烧的火焰,烙印在冰冷的墙壁上,也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凯看着那新刻下的字句,看着莉娜佝偻却如同山岳般坚定的背影,看着墙上那个高举双手的人形符号,仿佛看到它在昏暗的光线下活了过来,正在无声地呐喊。
他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芬恩的血,小托米的呻吟,玛莎的眼泪,莉娜刻下的每一个字……都化作滚烫的铁水,浇筑进他年轻的心脏。
灰烬之中,人性的微光并未熄灭。
它被鲜血浸染,被苦难磨砺,被一本破旧的书和一段刻在墙上的誓言点燃,在这座深埋地下的钢铁牢笼里,倔强地燃烧着,等待着燎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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