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上,我为他们全家做了一桌子菜,累得满身鱼腥味。
我那刚回国的继妹捏着鼻子说我没品位,我那尖酸的准婆婆骂我上不了台面。
而我掏空积蓄供养了七年的未婚夫,陆泽川,只是宠溺地对她们说:别理她,一个黄脸婆,
跟她计较什么。我忍着泪,默默走进卧室。陆泽川大概忘了,当初设立那个联名账户时,
作为风控法务的我,在协议里留了怎样一个致命的后手。老虎不发威,他真当我是病猫了。
1亲爱的,再信我最后一次。项目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差这五十万,成了,
我们年底就去三亚买房!电话那头,陆泽川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限憧憬,
像淬了蜜的毒药,精准地射中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正满头大汗地在厨房里和一条巨大的石斑鱼搏斗,鱼鳞溅得到处都是,脸上、头发上,
黏糊糊的,散发着一股子腥气。为了今晚和陆泽川家人的订婚宴,我三天前就开始准备。
从他爸喜欢的帝王蟹,到他妈钟爱的顶级官燕,
再到他那个从未谋面的继妹据说最爱吃的日式甜品,菜单我改了八遍,
每一样食材都是我亲自跑遍全城的进口超市挑回来的。而我,顾念,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务。
这七年,我陪着陆泽川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熬到现在所谓的小公司老板。我的工资,
我的积蓄,我们一起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每一分钱,全都投进了那个叫做奋斗金
的联名账户里。他说,这是我们未来的基石。现在,基石需要周转了。我放下手里的刀,
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点开了手机银行。五十万的提款申请静静地躺在那里,
申请人:陆泽川,用途:项目二期款。我的心抽了一下,不是不舍得,而是这笔钱掏出去,
账户里就真的见底了。这几乎是我和他的全部身家。可一想到他描绘的未来,
想到他承诺的那个家,我深吸一口气,腥甜的空气涌入肺里,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同意。
屏幕上跳出转账成功的提示。我笑了笑,对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自己打气,顾念,快了,
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我转身继续和那条鱼搏斗,心里盘算着,
等会儿陆泽川和他家人来了,看到这一桌子菜,一定会很惊喜吧。
尤其是他那个据说是从国外回来的继妹,初次见面,总要留下个好印象。我炖上官燕,
调好蒸鱼的酱汁,把预定好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放进冰箱。从傍晚六点等到晚上七点,
又从七点等到快八点,菜热了一遍又一遍,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们一家人还没到。
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陆泽川都说快了快了,在路上了。终于,八点十五分,门铃响了。
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冲过去开门,脸上堆满了最温婉贤淑的笑。门外,
陆泽川穿着我给他买的高定西装,英俊挺拔。他身边,
依偎着一个打扮得像只花孔雀的年轻女孩,妆容精致,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钉子,
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轻蔑。她身后,站着一对神情倨傲的中年男女,
想必就是陆泽川的父母了。叔叔阿姨好,我努力忽略女孩的目光,热情地招呼,
快请进,等你们好久了。陆泽川的妈,王美兰,连正眼都没看我,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嗯了一声,径自换鞋走了进来。
他爸则像个没感情的木头人,跟着老婆的脚步。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顾念姐?
那个女孩开了口,声音嗲得能拧出水来,看我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碍事的女佣,
你不是说她挺能干的吗?怎么搞得跟个厨房大妈一样,身上一股子鱼腥味,熏死人了。
我的笑容,一瞬间僵在了脸上。2陆泽川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他赶紧打圆场,楚楚,
别乱说。你顾念姐为了今晚这顿饭,忙了好几天了。他拉过那个叫林楚楚的女孩,
对我介绍道,念念,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妹妹,林楚楚。刚从英国回来。
原来她就是林楚楚。陆泽川那个同母异父的继妹。我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好,楚楚。林楚楚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她甩开陆泽川的手,
像巡视领地一样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餐桌前,捏着鼻子扇了扇风。我的天,哥,
你平时就吃这些东西啊?她夸张地叫起来,这也太……接地气了吧?又是鱼又是蟹的,
油腻死了,我在英国可从不碰这些。我还以为顾念姐会准备点法式大餐什么的,
没想到这么没品位。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这一桌子菜,
每一道都价值不菲,她竟然用没品位来形容。王美兰在沙发上坐下,慢悠悠地开了口,
语气里满是袒护,楚楚从小在国外长大,吃不惯这些油腻的东西很正常。小念啊,你也是,
楚楚第一次来,你应该提前问问她的口味嘛。做事情,要周到。我气得发抖。我倒是想问,
可陆泽川昨天才临时通知我他继妹也要来,我上哪儿问去?我求助地看向陆泽川,
希望他能帮我说句话。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走过去揽住林楚楚的肩膀,一脸宠溺,
好了好了,是哥不好,忘了跟你说今晚吃中餐了。你要是不喜欢,
等会儿哥带你去吃米其林,好不好?这还差不多。林楚楚这才满意了,
斜眼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胜利和炫耀,像根针一样刺进我的眼睛里。一顿饭,
吃得我味同嚼蜡。王美兰和她女儿林楚楚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全程都在挑剔。这个太咸,
那个太淡,螃蟹太寒,燕窝又太腥。我辛辛苦苦准备的一切,在她们眼里,一文不值。
陆泽川和他爸倒是埋头在吃,但全程没有一句夸奖,仿佛这一切都是我理所应当该做的。
我坐在他们对面,像一个局外人。不,连局外人都不如,我更像一个等待被审判的服务员。
终于,林楚楚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她那几乎没沾过油的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从她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对了哥,你送我的礼物,
我今天特意戴上了,给爸妈也瞧瞧。她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和田玉佩,雕工精湛,一看就不是凡品。她将玉佩取出,
挂在自己天鹅般雪白的脖颈上,那抹温润的绿色,衬得她的皮肤愈发娇嫩。爸,妈,
好看吗?她得意地炫耀着,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玉雕大师封山前的最后一件作品,
孤品呢!我哥为了给我弄到手,可花了不少心思。王美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满是赞许地看着陆泽川,还是我们泽川有心,知道疼妹妹。这玉佩真漂亮,看着就贵气。
陆泽川的脸上,露出了无比自豪的笑容。我的心,却在这一刻,咯噔一下,
直直地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渊。因为我清清楚楚地听到,
林楚楚用一种漫不经心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对王美兰说:那可不,
这块小小的玉佩,花了我哥整整五十万呢!3五十万。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
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陆泽川。他正享受着母亲的夸赞和妹妹的崇拜,
脸上洋溢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满足感。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灼人的视线,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被一种理所当然的镇定所取代。他还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里带着安抚,仿佛在说:别多想,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几乎要吐出来。项目二期款……年底就去三亚买房……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原来,掏空了我们未来基石的项目款,
变成了他继妹脖子上的一块玉佩!我七年来的勤俭节约,我一次次拒绝同事的逛街邀约,
我连一件超过五百块的衣服都舍不得买,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成了他讨好继妹的资本!
顾念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楚楚的声音将我从地狱般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手指却在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那块价值五十万的玉佩,
是不是觉得我这块玉佩太贵了?唉,我也跟我哥说了,让他别这么破费,可他非要说,
我是他最重要的人,给我花多少钱都值得。她每说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
狠狠地捅在我的心上。王美兰在一旁帮腔,语气里充满了优越感,小念啊,你别介意。
泽川和楚楚兄妹感情好,我们做父母的看着也高兴。再说了,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花了也就花了。你们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要老是盯着那点小钱,不大气。
不大气?我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在他们眼里,就是小钱?我气得浑身发抖,
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拼尽全力地演出,最后却发现,
观众席上空无一人,而我所以为的同台演员,早就串通一气,
把我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再也坐不住了。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因为我的动作,
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划破了这片虚伪的温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念念,你干什么?陆泽川皱起了眉头,
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我没有理他,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林楚楚脖子上的玉佩,声音干涩沙哑,
这玉佩,真漂亮。一定……很贵吧?林楚楚像是没听出我话里的颤抖,反而更加得意了,
她扬起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是啊,五十万呢,还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
人家大师才肯打折的。是吗?我转头看向陆泽川,一字一顿地问,
你从我们的『奋斗金』里,拿了五十万,就是为了给她买这块玉佩?
4我的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空气凝固了。
陆泽川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穿的恼怒和难堪。他爸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王美兰和林楚楚脸上的得意也僵住了。顾念,你胡说什么!陆泽川第一个反应过来,
低声喝止我,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儿再说,别在爸妈面前闹。闹?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陆泽川,
到底是谁在闹?你拿着我们准备买房结婚的钱,去给你妹妹买五十万的奢侈品,
还骗我说是项目周转,现在你反过来说我闹?我没有骗你!他梗着脖子反驳,
声音却明显底气不足,给楚楚买礼物,也是一种投资!楚楚开心了,妈就开心,妈开心了,
咱们家里的关系才能和睦,以后对我的事业也有帮助!这叫人情世故,你懂不懂?我呸!
什么狗屁人情世故!我彻底爆发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为了你事业有帮助,
就要掏空我的血汗钱?陆泽川,你还要不要脸!顾念!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你怎么这么物质?这么不可理喻?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我的是你的,
你的是我的,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不就是五十万吗?我以后会赚回来的!你至于为了这点钱,
在我的家人面前,让我这么下不来台吗?他义正言辞的样子,
仿佛我才是那个斤斤计较、无理取闹的罪人。王美兰也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尖锐而刻薄,
顾念,我早就跟你说过,女人不要太强势,要懂得辅佐自己的男人。泽川做生意,
在外面应酬交际,花点钱怎么了?你作为他的未婚妻,就应该无条件地支持他,
而不是在背后拖后腿,算计这点小钱!一点大局观都没有,真是上不了台面!
林楚楚更是直接挽住了陆泽川的胳膊,泫然欲泣地看着我,顾念姐,你别怪我哥,
都是我的错。你要是觉得这玉佩太贵了,我……我现在就摘下来还给你……她说着,
作势要去解脖子上的搭扣,那副委屈求全的样子,仿佛我是一个欺负了她的恶毒姐姐。
陆泽川立刻心疼地按住她的手,楚楚,别这样,不关你的事!哥送给你的东西,
谁也抢不走!说完,他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我,顾念,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失望?我看着眼前这三个抱作一团,同仇敌忾的人,
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心脏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冷得刺骨,却也前所未有地清醒。
七年的感情,七年的付出,原来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么一文不值。我所有的努力和牺牲,
都只是他们理所当然享受的供奉。而我,这个供奉者,连质疑的资格都没有。我擦掉眼泪,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了。好,很好。我点点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陆泽川,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了。也看清你们一家人了。我不想再跟他们争辩,
也不想再多说一个字。因为我知道,跟一群无耻的吸血鬼,是讲不通道理的。
陆泽川大概是被我平静的样子震住了,一时没说话。王美兰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尖声道,
你看清什么了?你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外地丫头,能攀上我们泽川,
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在这里甩脸子?我告诉你顾念,想进我们陆家的门,
你就得学会忍!你要是受不了,现在就滚!妈!陆泽川大概觉得他妈的话说得太过火,
象征性地喊了一声。但王美兰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我没有滚。我只是转身,默默地走进了卧室,然后砰的一声,
关上了门。把他们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了门外。5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身体一点点滑落在地。门外,隐约传来王美兰的咒骂声,陆泽川的安抚声,
还有林楚楚那娇滴滴的啜泣声。哥,都是我不好,
惹顾念姐生气了……要不我还是走吧……傻丫头,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小心眼。
陆泽川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别管她,她就那臭脾气,过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毕竟是你们的订婚宴……什么订婚宴!我看这婚也别订了!就她这样式儿的,
娶进门也是个搅家精!王美兰的声音充满了嫌恶,泽川,你听妈的,这种女人不能要!
你现在公司刚起步,需要的是一个贤内助,一个能在事业上帮你、在人脉上拉你一把的女人,
不是这种只会拖后腿的黄脸婆!黄脸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常年做家务,
手指有些粗糙,指甲缝里甚至还残留着刚才处理海鲜时没洗干净的黑泥。
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常年素面朝天,眼角似乎已经爬上了一丝细纹。是啊,
跟外面那个光鲜亮丽、一身名牌的林楚楚比起来,我可不就是个黄脸婆吗?这七年,
我活得像个陀螺,上班、下班、做饭、打扫卫生、操心他的公司,
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他和我们的未来。我以为我在为梦想奋斗,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可笑的、正在走向衰老的免费保姆。眼泪无声地滑落,
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
卧室门被拧开了。陆泽川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疲惫。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我,叹了口气。顾念,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妈都被你气走了。我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是我气走她的?
还是你们一家人联合起来逼我的?他皱着眉,在我身边蹲下,试图拉我的手,好了,
别闹了,我知道你委屈。那五十万,算我错了,行了吧?我跟你道歉。等以后公司赚了钱,
我加倍补给你。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笑了,
道歉?陆泽川,你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是这五十万能解决的吗?他被我问得一噎,
脸上闪过一丝恼怒,那你还想怎么样?非要我现在把玉佩从楚楚脖子上扒下来?顾念,
做人别太小气了!我都说了,以后会补偿你的!我不要你的补偿。我站起身,
与他平视,我只要你告诉我,我们那个『奋斗金』账户,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他沉默了。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林楚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怯生生的,带着哭腔,
哥,你好了吗?妈说她心脏不舒服,我们得赶紧送她去医院……
陆泽川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站了起来,知道了,马上就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复杂,念念,我妈身体不好,我得先送她回去。你的问题,等我回来我们再谈,好吗?
他说着,不等我回答,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门没有关严,
我清楚地听见林楚楚对他说:哥,怎么办啊,都怪我。要不,我还是先搬出去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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