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和前夫,从校园一路走到婚姻。有过青春朦胧的美好。有过新婚幸福的期许。三年,
不孕。从热烈到疏离,再到嫌弃。不合脚的鞋子,抛了。不理解的男人,弃了。
一步步踏着嘲笑走来,抛夫弃家后,就像迎着阳光,明昭越来越好。笑死了,
不孕女她生了双胞胎。笑死了,前夫他是无精症。1、 指桑骂槐“叫叫叫,
明天中秋节就杀了这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不锈钢的盆子,丢在地上“砰砰”响。
婆婆又在摔摔打打。哪是骂母鸡,分明是指桑骂槐,在骂自己。丈夫冯耀像是没听到一般,
和婆婆打声招呼,推着二八大杠,走出家门。姜明昭也像是没听到一般,随着冯耀,
走出家门。姜明昭和丈夫,是初中同学。初中时,冯耀稀罕她像什么似的,
只要姜明昭出的地方,冯耀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初中毕业后接公公的班,
进了市机械厂。姜明昭读到高中,厂里发生火灾,父母去救火,回来的只有两张烈士证书。
接下来,叔叔、姑姑、爷爷奶奶,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亲戚全都冒了出来。自己出生时,
妈妈大出血,险丢了一条命。爸爸下定决心,就要这一个孩子。这在七十年代,
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哪家没有五六七个孩子。带着十个鸡蛋的奶奶,到了医院,
知道老大家只会有这一个丫头,转身就走,十个鸡蛋也没放下。尽管如此,姜明昭也不缺爱,
在自己的小家里,被父母如珠如宝地疼着。现在一夜之间,成了孤女,
被这些所谓的亲戚惦记上了。姜明昭看着一脸虚伪的假笑拉住自己的小叔,心里只有厌烦。
“昭昭,我是你亲小叔,不会亏了你。”“昭昭,你看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家养的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本就偏疼小儿子,手里的钱全贴了小儿子,一心帮着小儿子养孙子,
对大孙女是看也不看。“你爸爸妈妈也没尽过赡养的义务。”爷爷奶奶不肯住在老大家中。
“每月的钱票粮食,可一次也没少收。”“听说厂里给了你一个招工的名额,
那你也应该替你父母尽孝,名额给了我,我也能挣工资养老人不是。”“早说不就好了,
还上演什么叔侄情深。”转天,姜明昭放弃了学业,到皮鞋厂报到,断了小叔的念想。为此,
奶奶上门骂了三天,到皮鞋厂门口,撒泼打滚。姜明昭总要生活,
为了买平静给出了一半的抚恤金。冯耀听说到,一大早出现在明昭家门口。“姜明昭同志,
我希望和你建立牢不可破的革命家庭,一起为革命事业做出贡献。”他脸红通红,双目灼灼,
紧张得嘴唇哆嗦。姜明昭之后的三年,每每想起两人的开始,就觉得像一场梦。
梦里那个满面诚挚的少年,和今天面容冷淡的冯耀,不是一个人。
2、 饺子生不生“饺子生不生?”周围一片起哄。“生。”姜明昭羞红了脸。
那天冯耀上门后,姜明昭认真考虑过自己的处境。没拿到皮鞋厂的正式工名额,
奶奶和小婶已经在四处给她找人家,条件只有一个,皮鞋厂的工作留给他家。一半抚恤金,
肯定转手就落在小叔两口子的口袋里。那么还有一半抚恤金,这块肥肉吊在前方。
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没有犹豫太久,姜明照再一次看到冯耀怀里揣着热包子,
站在厂门口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时,就答应了冯耀的求婚。冯耀丢下手里的二八大杠,
绕着皮鞋厂跑了三圈,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再次确认。“昭昭,你再说一遍?
”姜明昭嫌他丢脸,只脸红红地点点头。“昭昭,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
”冯耀激动得不知怎么才好,索性拉过姜明昭绕过香樟树,小心翼翼地递上怀里的热包子。
“我要挣更多地钱,让昭昭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上肉包子。”明昭被他的傻样逗笑了,
把包子又递给他一个。领证前一天,奶奶在小婶的陪同下,带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上门。
男人据说是农机场的小领导,老婆死了,有三个儿子。男人像打量货物一样上下评估着明昭,
傲气十足,“看上去身体还算健康,照顾好我三个儿子,等儿子长大了,
如果想生孩子就生一个。”明昭拎着扫帚,冲着他们大喊,“滚,都滚出去。
”冯耀带着婆婆来认门,看到这个场景,二话不说,上手就和小婶撕打开来,以一打二,
不落下风。虽然挡着自己面前的婆婆这么凶悍,但明昭心里还是美美地,有人护着,真好。
很快两个领证了。婆婆张兰泼辣能干,生了四女一男,所以叫冯耀。一家子的荣耀。
婚礼简朴又热闹。姐姐们带着姐夫一起来帮忙,搭喜棚,烧菜做宴席,虽然忙乱。
明昭心里有些恍惚的不真实,她再次有了自己的家。冯家孩子多,公公过世的早,
婆婆一力拉扯孩子们长大。婆婆脸上的皱纹,是辛苦的见证。她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从早到晚,洗涮烧饭,围着冯耀转。明昭看不得老人这么辛苦,自己被欺负时她护着,
她工作了也不会让老人吃亏。3、 婆婆的偏方“妈,我去买点卫生纸?家里还缺啥?
”明昭和婆婆打过招呼就准备出门。“这个月又来了?”婆婆问道。“嗯。”明昭不明所以。
婆婆脸色有些难看。才结婚三个月,胆昭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婆婆,只想着等冯耀回家问问。
“冯耀,你知道今天妈为啥不开心?”明昭很是不解。冯耀抱过来,头埋在她颈间,“老婆,
你只关心妈,我吃醋了。”“吃个大头鬼。”她娇笑。这个时候他们的感情温馨又美好,
两个人之间的亲密的。别人都挤不进去。第一年,婚姻甜如蜜。第二年,
仿佛蜜糖里掺了越来越多的水,寡淡无味。婆婆拿出一碗稀奇古怪的偏方,
明昭的脸都绿了下来。看她脸色不好,冯耀就劝,“妈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打听好做出来了,
你就体谅一次,闭上眼睛,一口闷掉,回头我给你买点糖。”明昭接过,进了卧室,
倒进了花盆。明昭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当婆婆第二次煮好偏方,明照没有接,“妈,
我明天去医院吧。”婆婆拉下脸。“好,只要能治好病,花点钱也行。”冯耀在一边打圆场。
各种检查做下来,明昭身体健康。“医生提议让冯耀也一起去检查。
”晚上她当着全家人的面,提出来。婆婆怒不可遏,“放他娘的狗臭屁,男人咋会有问题?
”“你娘当初就生了一个你,肯定是地不好,咋能怪种子?”听到对妈妈的指责,
明昭再也不忍耐,直接站起身走了。那些蝙蝠屎呀,蚯蚓煮成的偏方再端来,明昭直接拒绝。
“我没病,不要吃。”冯耀劝不住,脸色也淡下来。第三年,就是白开水里开始掺进黄莲。
用婆婆的话说就是两年没有下颗蛋,没能给他们冯家传宗接代。不管冯昭做的再好,
婆婆还是动不动指桑骂槐。冯耀不再维护她。中秋节这天,上午发现忘了带资料,
明昭折回家去。“娘,如果真生不出来,我们就领养一个。”“领养啥?那不是老冯家的种。
”“那你说咋办?”“刚开始我看她又贴房子又贴钱的,以为是个好的。”“到头来,
就是骗我们为她出头,连颗蛋也不为我们老冯家下。”刻薄的声音像把刀子,扎进心里。
“我们现在有大房子住,有明昭的工资补贴,不比以前生活好吗?”男声看似辩解,
却让明昭更加心寒。我和你们讲感情,你们和我讲利益。明昭推门走进去,
面容清冷地看着母子二人,“离婚吧。”看着明昭冷冷的样子,婆婆勃然大怒,“离就离,
儿子,我们再找一个能生养的。”当走进婚姻登记处,工作人员试图调解时,明昭果然拒绝。
三年,从热切到冷淡,那一次次敲敲打打,一碗碗各种奇怪的药,消磨了所有的感情,
积累了足够多的失望。冯耀没有说话。婆婆则放话,“像这种不下蛋的鸡,离了我们,
谁会要你?”周围等待的人,听到声音全看过来。一个月后,拿到了离婚证。明昭拿上包,
直接离开,再也没有回头。4、 新生“真好啊!”明昭抱着小本子,开心地想着。
只是一个小本子,明昭觉得有了它,整个身体都轻盈起来。她慢慢地走着,脚步越走越快。
愉悦像从心里开出的一朵花,她甚至忍不住,边走边哼唱起来。回到家的明昭,
看到四处空荡荡的。母子二人离开时,扫荡一空。房子是婚前财产,他们拿不走。可是,
明昭看起来仿佛清除了最碍眼的垃圾,再空的房子,在明昭眼中,也是一张白纸,接下来,
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装点起来。这是独属于自己的,温馨的家。后悔是什么,
明昭不知道。从今天开始,就是新生。她欢喜的打扫,仿佛把心灵都净化了一次。
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主,真好。看着打扫后,更加空荡荡的家,明昭没有急着添家具。三年来,
自己的工资都添补了家用,现在有的只有父母的部分抚恤金。这笔钱,
就像父母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她舍不得用掉。果然,第二天在上班的路上,
三三两两都是指指点点的人,她知道,在这个时候离婚,就像犯了大罪,被人瞧不起。
我是为了别人活着的吗?明昭回答自己,不是。既然不是为了别人而活,
那别人的眼光就没那么重要。皮鞋厂的工作,只是养家糊口的工具,也是父母留给她的礼物。
当初,她宁肯自己辍学也要留住工作。今天就不会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就放弃。路是自己选的,
走出血泡,也要咬牙走下去。她被父母带到这个世界上时,父母如珠如宝地呵护,
不是为了让别人来糟践的。看到明昭每天大大方方地来上班,气色越来越好,
指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八卦不能当饭食,热点总会过去。
5、 重逢“明昭——”后面有人在大声喊她。明昭应声回头,长长的马尾扫过肩头。
阳光下,陆景行甚至能看到明昭额头上细细的小绒毛,泛着金光,调皮地翘起来,
像海边的波浪,敲打得陆景行心跳得像捣鼓。看着眼前高大的青年,明昭有些恍神,
面孔熟悉又陌生。以前是个黑瘦的小个子,因为后妈的苛刻,老是吃不饱,
明昭就每次带两份早餐去学校,路上两人分着吃。两年多没见,就脱胎换骨头一般,
像竹笋长成了高大挺拔的竹子。明昭去了皮鞋厂,不久陆景行也离开学校去当兵了。第一年,
他赶回家探亲,没有回自己家,先去了皮鞋厂。满怀期待,他希望明昭一下班,
就能看到自己。他连明昭惊喜的表情都想了一遍又一遍。明昭从厂里出来了,
陆景行还没来及走上前去,就看到明昭的包被一个青年接过来,明昭则笑着坐上自行车后座。
陆景行觉得那年春节,实在太冷太冷了,他人生中温暖的小太阳,属于了别人。
从同学口中知道明昭成亲了,他转身回了部队。第二年春节将近,他一次次告诫自己,
不能再去找明昭。可是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他还是订了票,远远地来了皮鞋厂门的香樟树后,
只想远远地看明昭一眼。这次明昭没有人接,好像有心事,低着头走过,两个人没有交集。
第三年,陆景行在部队表现越来越亮眼,他出了任务,错过了春节。几个月后回来,
第一件事,仍旧是买票,来到香樟树下。明昭仿佛重新回到了高中的少女时代,
她净白的小脸上,笑容就没断过,和身边的同事有说有笑地走来。尽管早就做好准备,
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好。只是看到这样的姜明昭,陆景行再也忍住,声音就像从喉咙里跑出来,
大声喊道:“明昭!”看到陆景行,明昭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她推着自己车来到香樟树下。
停好下,忍不住伸出手来,想摸摸陆景行的头。手伸出来,才尴尬地放下。这三年,
陆景明窜的太高了。陆景行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拿过明昭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明昭掂着脚后跟,狠狠地撸了又撸,寸头上硬硬的发根从手心扫过,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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