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归来雨水敲打着生锈的铁皮窗檐,声音沉闷粘稠。
一股混合着霉菌、廉价烟草和剩饭残羹的酸腐气味钻进林逸的鼻腔,
这熟悉的味道激得他胃里一阵翻搅。他猛地睁开眼,直直对上头顶那盏蒙尘的白炽灯。
光芒刺眼,灯管末端在嗡鸣,像只垂死的黄蜂。顶灯?这灯他早就换成节能款了——不对。
身下是那张硌得腰背生疼的劣质棕绷床,薄薄的床单洗得泛白起球。
墙壁上水渍蜿蜒的灰黄痕迹,
墙角堆积如山的快餐盒和空啤酒罐……是他北漂第三年蜗居在地下室的景象。绝对没错。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撞碎肋骨。他猛地坐起,眩晕瞬间袭来,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记忆如同失控的列车,凶狠地撞向他——他清晰地记得昨晚。不是在这破败狭小的房间。
是在冰冷昂贵的病房里,身上插满管子,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是送葬的倒计时。最后一声长鸣,
然后是彻底的黑暗。现在,却在这里。林逸几乎是扑向床边那个旧纸箱顶充当书桌的地方。
那部屏幕碎裂、边框磨损得露出金属的老旧安卓手机正静静躺在油腻的桌面上。
他颤抖着手点亮屏幕。屏幕右下角的日期:2017年9月15日。七年。
他回到了整整七年之前。他记得这个日子。这是霉运缠身彻底爆发的前夜。就在明天上午,
他那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偷窃指控彻底丢掉。
随后是长达数月的失业、绝望的借债、像蟑螂一样在地下通道徘徊……绝望的冰水从头浇下,
透骨的寒。就在他几乎被这巨大的荒谬感溺毙时,后脑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痛。
像是冰冷的手术刀在里面猛地搅动了一下。
刹车、尖锐的金属刮擦扭曲声、湿漉漉的地面上散落的几本财经杂志封面……画面一闪即逝,
却带着极强的撞击感。预知?念头像闪电撕裂黑暗。他的双手死死扣住发胀发痛的太阳穴。
又一阵剧痛袭来,
撞倒的书报亭、一个身着米色风衣、长发的身影被巨大的冲击力抛起……碎片在记忆里燃烧。
那场七年前轰动全城的惨烈车祸,就发生在距离他此时所在地几个街口之外!
肇事者醉酒超速,撞翻书报亭后,车顶着受害者滑行了十几米才停住……死者是个年轻女人,
据说是某南方能源巨头苏家的旁支……她手里正攥着一份财经刊物,
似乎对其中一则关于海外稀土市场的深度报道做了标注……对!苏家!林逸猛地抬起头,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不能再是明天!绝不是明天!他像个弹簧一样从床上蹦起,
动作太大撞歪了堆在床边的啤酒罐,哐当几声脆响滚了一地。他顾不上这些,
一把扯过椅子上那件洗得发白甚至有些开线的蓝色连帽卫衣套上,
揣起零钱和那部旧手机冲出门。冰冷的、裹挟着水汽的空气劈头盖脸砸来,
地下室外的暴雨世界瞬间将他吞噬。积水漫过脚踝,冰冷刺骨。他顶着瓢泼大雨艰难跋涉,
逆着人流一路狂奔。雨幕遮蔽了视线,霓虹灯的光晕在水洼里扭曲碎裂,
喧闹的城市声响被密集的雨点击打声蒙上了一层钝感,世界仿佛包裹在巨大的潮湿鼓膜里。
那个十字路口就在眼前!绿灯亮着,车辆安静排着长队。刺耳的引擎咆哮如同猛兽的嘶吼,
瞬间撕裂雨幕的嘈杂。一辆黑色SUV像失控的子弹,从斜刺里闯过已经完全变红的信号灯,
直冲路边!它的目标是那个毫无防备的书报亭,
以及旁边那个刚刚从轿车后座下来、提着笔记本电脑包的米色风衣身影!
水花在轮胎下激射如幕!“躲开!”林逸嘶吼着扑了出去,世界在他眼里慢放。
他像一枚被精确计算过的导弹,一把将那个风衣身影狠狠撞开,顺势在地上一滚。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肩膀撞在冰冷湿滑的人行道砖上,火辣辣地疼。
米色风衣包裹的柔软躯体被他压在身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冽幽香。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同时响起!黑色SUV狠狠铲在书报亭的角上,
铁架棚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轰然垮塌了一半。那些还没来得及售卖的新刊旧报,
连同几本花花绿绿的杂质,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散乱地飞溅开来。空气凝滞了一瞬。
暴雨浇透了一切。被林逸压在身下的人抬起头,
黑色的长发被雨水和撞击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惊魂未定,
一双清亮的眼眸在雨幕中如同受惊的幼鹿,正对上林逸剧烈喘息的脸。
那是足以让人忘记呼吸的美丽,却在混乱的背景下显得无比脆弱。林逸喉咙发紧,
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耳膜。救下来了……至少这个人救下来了。他挣扎着想起身,
手肘撑地时却不经意扫过地面的狼藉,指尖猛地触到一本封底已被污水浸透的硬壳财经周刊。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封面主题。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封面标题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视线:《孤岛迷踪?
聚焦西爪哇稀土神秘控股方——“磐石”资本起底》。
旁边配着一张模糊的、充满热带雨林风情的远山图。磐石……西爪哇……碎片!
脑中那柄无形的冰锥猝不及防再次猛烈搅动!剧痛几乎令林逸窒息。视野瞬间扭曲、翻转,
不再是混乱的雨雾街头。他“看见”了一只手的特写,骨节分明,
掌心静静托着一枚约莫三指宽、边缘有着奇异波浪纹路的环形玉佩。
玉佩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渗出粘稠如墨、仿佛活物般微颤的黑气。
画面随即破碎切换,像是在急速翻阅一本极其古老、书页发脆的线装书册,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完全不认识、如同扭曲符咒的文字符号。最后一个画面,
是无尽的暴雨,仿佛从天倾泻而下的瀑布雨幕中,
一个漆黑扭曲的、非人的轮廓在极远处缓缓矗立……幻象!又是那该死的碎片的预知!
他狠狠甩头,几乎虚脱,强行将自己拉回冰冷的现实。
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孩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正看着他,
眼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一丝深藏的探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雨帘。
昏暗的辖区派出所询问室里,弥漫着泡面、消毒水和浓重湿气混合的沉闷气息。
墙壁上老旧的空调嗡嗡震动,费力地排出带着霉味的凉风。
冷光灯管投射在深蓝色人造革桌面上,光斑惨白。“林先生?” 对面警察抬头,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指关节敲了敲桌上那张纸质的询问笔录,“再说一次,
你怎么会提前出现在那个路口?又是怎么准确预判到那辆车会失控撞上人行道的?
” 他的声音公事公办,却又掩不住浓浓的不解。室外的嘈杂处理事故的动静隐隐传来。
林逸坐在硬邦邦的塑料椅上,身上的湿衣冰冷地黏着皮肤。他垂下眼,盯着桌面那片水渍,
大脑高速运转。后脑深处那根预知神经仍在隐隐抽搐,残余的幻象像破碎的玻璃渣搅动着。
“警官,” 他开口,声音因疲惫和紧张而有些沙哑,“我说过了,巧合。我只是正好路过。
那辆车……”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眼前仿佛又闪过雨幕中那扭曲的黑色轮廓,
“那辆车冲出来的太疯太快,我只是…下意识觉得很危险。”“下意识?”警察放下笔,
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监控显示你当时几乎是提前扑出去的。
而且……” 他声音压低了一点,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困惑,
“被你推开的那位小姐的家人身份特殊,我们也需要给一个交代。你这‘下意识’,
是不是有点……”身份特殊?苏家的人!林逸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刚试图张嘴,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头痛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不是碎片画面,
而是一股纯粹的、冰冷的……厌恶?警告?某种指向不明的强烈恶意感!
猝不及防的剧痛让他整个面部瞬间扭曲,太阳穴突突狂跳,眼前猛地发黑。叮铃铃——!
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在此时猛地穿透询问室沉闷的空气。林逸一个激灵,
被剧痛和铃声双重夹击,几乎是本能地弹出手伸向口袋。是他那部老旧的安卓机在振动嚎叫。
屏幕亮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号码在疯狂跳动。区号是魔都。
冰冷的厌恶感更加强烈地在他神经末梢弥漫开来,如同附骨之疽。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
指尖刚接触到冰冷刺骨的屏幕边缘——嗡……屏幕骤然一暗。
机身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断气般的叹息。彻底黑屏。没电了。
询问室里刺眼的冷光灯下,林逸盯着手心那片死寂的黑色塑料和玻璃,
冰冷的触感沿着指尖一路蔓延上来,仿佛要冻结他的血液。那铃声带来的不是消息,
是某种无言的凶兆,精准地掐灭在死寂的黑暗里。第二章:初露锋芒三天后,
市中心一家高级咖啡馆内。
空气里飘着烘烤咖啡豆的焦香、甜点残留的糖霜气和空调吹出的、带着金钱味道的冷气。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斜照进来,在打磨光滑的原木桌面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带,
空气干净得不染纤尘。一切都显得过于明亮、过于宁静。林逸坐在柔软的沙发椅里,
身上那套临时买来的廉价西装像一层塑料壳,让他浑身发僵发燥。他面前,
一杯意式浓缩早已冷透,深色液体表面凝着一层暗淡的油光。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骨瓷杯沿摩挲,
眼睛却盯着咖啡馆门口那架安静的、蒙着哑光黑布的巨大三角钢琴,
像是在研究一个精致的陷阱。门无声滑开。光线被短暂切割。那个身影走了进来。
和三天前被雨水浇透、惊惶失措的样子判若两人。苏瑶穿着一身剪裁极致的象牙白套装,
勾勒出纤细却并不孱弱的线条。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天鹅般修长脆弱的脖颈。
唯一泄露些微波动的,是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捏着一个薄薄的银色文件袋。
高跟鞋敲击抛光地砖的咔嗒声不疾不徐,停在林逸桌前。
一股极淡的、昂贵的冷冽幽香飘了过来。“林先生。” 声音清泠,如同玉石相击,
比电话里听到的更冷。林逸抬起头,撞进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很漂亮,瞳仁是纯净的深棕色,
像上好的琥珀,却冻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硬壳。里面没有感激,只有冷静到近乎刻意的审视,
仿佛在评估一件刚进入视线的陌生古物。“苏小姐。” 林逸站起来,努力让声线平稳,
胸腔里心脏撞击的声音却异常清晰。侍者悄无声息地拉开椅子,苏瑶姿态优雅地落座,
腰背挺直。她没碰侍者立刻奉上的热茶,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在林逸脸上,没有丝毫躲闪。
“我父亲让我一定要亲自表达谢意。没有你,三天前的意外可能就是悲剧。”她顿了顿,
声音毫无起伏,“以及,代表苏家,送上谢礼。”文件袋被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
无声推过桌面。滑到林逸面前。林逸没有动。他盯着那个文件袋。
志、还有警察询问室里那通掐断在黑暗里的陌生电话……这一切在她平静无波的表层下翻滚。
她显然不信什么“巧合”。“苏小姐客气了。”林逸终于开口,
手指轻轻压在那光滑冰冷的文件夹表面,“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袖手旁观。
”苏瑶嘴角牵起一个极细微、极标准的弧度。完美得如同面具。“或许吧。” 她端起茶杯,
却没喝,目光依旧落在林逸脸上,“林先生似乎对财经有浓厚兴趣?那天在现场,
我看到你……似乎很关注散落在地上的那本周刊。”她精准地投出一枚试探的鱼饵。
那天她被人搀扶站起时,他正盯着那本被污水浸泡、封面模糊的《磐石资本起底》。
这个细节,绝不该被一个惊魂未定的人留意。林逸的心脏骤然缩紧。
后脑深处那根脆弱紧绷的预知神经仿佛被无形的指尖弹拨了一下,细微的针刺感传来。
他强迫自己迎上苏瑶审视的目光。“好奇心作祟罢了。”他笑了笑,试图让表情放松,
“那么大场面,总归印象深刻。特别是‘磐石资本’这名字,听着挺……特别。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苏瑶眼中那层冰壳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
有什么更深的东西一闪而过,随即又被完美覆盖。“‘磐石’……确实存在。”她放下茶杯,
杯底落在托碟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目光却锐利起来,“但那份刊物的某些推论,
很荒唐。捕风捉影罢了。”她刻意加重的后四个字,像锤子轻轻敲打着什么。
她的承认和否定如此直接,反而显得欲盖弥彰。磐石资本与苏家有关,但里面的水深不可测。
“原来如此。”林逸不动声色地接话,指尖却悄悄蜷紧。
他感受到了她平静表面下的警惕与防备,甚至一丝……厌恶?不是针对他,
而是针对磐石被挖掘的真相?她这副精致完美的富家千金外表下,
埋藏的东西显然比他想象的复杂沉重得多。这趟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浑。苏瑶不再提磐石。
她端起茶杯,嘴唇刚沾到杯沿——嗡……嗡……林逸外套口袋里的老旧手机猝然震动起来。
那单调沉闷的蜂鸣声,像沉闷的重锤,瞬间击碎了咖啡馆精心营造的宁静。
周围几道探寻的目光扫射过来。林逸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不是熟悉的铃声。是震动。
一个从未储存的、陌生的本地号码在碎裂的屏幕上疯狂跳跃。那串数字平凡无奇,
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恶意,透过塑料外壳直刺指尖。又是它?警察局那次也是这样!
预知神经骤然绷紧,细微的刺痛瞬间升级为冰针乱刺的剧痛。
那个在派出所引发他剧烈不适的号码!它追来了!手指比思维更快地划开了接听键。
一片嘈杂的电波噪音猛地从听筒里炸开,噼啪作响,仿佛信号在阴沟里挣扎。
没有预想中的威胁。“喂?”林逸压低了声音,警惕地开口,目光飞快扫过周围。
苏瑶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那双冰冷的琥珀色瞳孔终于清晰地透出了一丝意外和浓厚的审视。他的反应过激了。
滋滋滋……噪音持续了几秒,没有任何人声回应。然后,突兀地,彻底中断了通话。
忙音短促地响起,随即彻底消失。只剩下手机屏幕上返回的普通桌面壁纸。
林逸捏着滚烫的手机,僵在原地。额角的冷汗瞬间就浸了出来。这算什么?纯粹的恐吓?
还是某种位置定位的信号?苏瑶探究的目光像探针,
他几乎能听到她心中的猜疑翻倍增长的声响。“骚扰电话?”苏瑶终于放下了茶杯,
语气听不出情绪。林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后脑的痛楚和心中的惊涛骇浪,
手指用力到指关节发白。“嗯……常有的事。”他收起手机,试图找回一点掌控感,
迎上苏瑶的目光时,却发现她眼中冰冷的外壳似乎……松动了一丝?
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的疲惫感?不,更像是猎人看到猎物挣扎时流露出的一丝兴味。
“看来林先生的生活……也并非全无波澜。”她淡淡地说,
指尖在温热的瓷杯壁上轻轻点了点,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短暂的沉默蔓延,冰冷而紧张。
“林先生救了苏瑶,这份情谊,苏家会记在心里。”苏瑶打破了沉默,
声音恢复了初时的清冷疏离,却多了一点不容置喙的意味,
“父亲希望周末能请林先生到家里用顿便饭,当面致谢。不知道……方不方便?”父亲?
苏家真正的掌舵者?“这是我的荣幸。”林逸几乎没有犹豫。他需要靠近这潭深水,
才能在窒息前看清真相。无论里面藏着什么。那本模糊的古籍幻象和那枚碎裂的玉佩轮廓,
再一次搅动了他大脑深处的痛楚。线索,藏在苏家的深处。周末。近郊,
一座隐藏在葱郁林木间的深宅大院。巨大的黑色铁门无声滑开,
车子驶过精心修剪如绿色绒毯的宽阔草坪。主楼是一栋糅合了中西风格的厚重建筑,
灰墙飞檐,既有古意,又透着现代硬朗的线条。
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被刻意喷洒过的柠檬精油气息,
勉强压制着古老宅邸深处透出的木料陈腐气。一切都洁净整齐得近乎压抑。
一个穿着黑色中式立领外套、两鬓斑白的老管家像一尊活动的雕像,悄无声息地在门口引路。
古宅的厅堂极大极深,挑高的天花板垂下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芒冷冽如冰。
深色的名贵木材家具沉默地矗立着,墙壁上挂着真伪难辨的巨大水墨山峦,山势险峻嶙峋。
整个空间开阔得足以跑马,却让人莫名地感到逼仄阴冷。空气里只有精油的化学香氛在浮沉。
苏瑶的父亲苏正德就坐在宽阔如小岛的紫檀木大书桌后面。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便装,
没有大腹便便,身形保持得相当精悍。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法令纹深如刀刻,
眉头习惯性紧锁。看到林逸,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来,
带着一种沉重的审视感和无形的威压,仿佛瞬间就洞穿了林逸身上那层廉价的伪装。“林逸?
”声音不高,却像硬物砸在厚重的羊绒地毯上,沉闷得让人心头发紧。没有笑容,
没有感激的客套。他身体微微前倾,胳膊压在书桌边缘,
手指缓慢地、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拇指上一枚暗青色的老玉扳指。“三天前,是你救了瑶瑶?
”“举手之劳,苏先生。”林逸的呼吸不自觉放轻了。这间书房巨大的空间像冰冷的胃袋,
正将他缓缓吞噬。苏正德盯着林逸的眼睛深处,转着扳指的动作停下。“有些事,
举手之劳就能改变。” 他突然说道,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回响,
“就像你扑出去那一刻。代价是什么?图个心安?” 锐利的目光钉在林逸脸上,
空气瞬间凝固。林逸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爬上来。这个苏正德,在用话术逼供他的动机。
不是感恩宴,是审讯台。就在林逸准备开口时,眼角的余光扫过书房一侧靠着墙的巨大书架。
书架顶天立地,上面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种大部头书籍。在书架与深色橡木地板相接的角落,
一块刻着模糊年份像是“嘉慶二十一年”的青灰砖似乎微微凸起、松动。砖缝里,
隐约残留着一点深褐色的污渍,仿佛是极陈旧的墨痕……或者凝固已久的血痂?
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同于柠檬精油的奇异腥甜气息,钻入他的鼻腔。嗡!
后脑深处的预知神经像被这气味灼伤,骤然爆发出一阵滚烫的剧痛!
眼前书房景象猛地虚化、扭曲!书架、砖块、木地板瞬间变成无数燃烧的线条!
一片灼烧中的残页图像粗暴地占据他的视界——纸质发黄发脆,边缘焦黑卷曲,
中心布满了扭曲狰狞、如同蛇虫爬行的文字!那些文字笔画诡谲,带着难以言喻的恶意,
但核心处却清晰烙印着三个狰狞的墨字:《天元密箓》!第三章:危机四伏《天元密箓》!
那三个字如同烙印烫在林逸的意识深处,带着焚尽一切的恶意。他几乎是凭着本能,
强行遏制住自己看向那松动砖缝的欲望。目光死死钉在苏正德脸上,
仿佛刚才的僵硬和额角瞬间渗出的冷汗只是被书房的冷气激出来的错觉。“改变?
”林逸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哑,像是被威压震慑,又像是喉咙发干,“苏先生言重了。
当时来不及想代价,只是不想看到活人变成新闻。”他微微垂下眼,
避开苏正德鹰隼般的审视,示弱般地补充了一句,“相信苏小姐当时也是一样……求生本能。
”苏正德指间的扳指停了一瞬。那层审视的硬壳似乎裂开一丝缝隙。苏瑶救回来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紧锁的眉头似乎略微松动了半分,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嗯。
”一声意义不明的鼻音。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威压,稍微缓和了些许。他换了个话题,
例行公事般询问林逸的近况,目光却锐利不减,如同钢针挑开林逸每句话的线头。
一顿气氛诡异、味同嚼蜡的晚餐。林逸几乎是掐着秒计算时间,
只想赶紧脱离这座压抑的古宅。那本幻象中燃烧的《天元密箓》像是贴在他视网膜上的烙印,
苏瑶偶尔投来的、带着更深探究意味的目光,都让他神经末梢刺痛。
好不容易辞别苏家那扇沉重的大门,踏入外面混沌的夜色,
林逸才感觉堵在胸口的一股浊气缓慢地、沉重地吐了出来。他没回那个地下室。
三天前那个掐灭在黑暗中的陌生号码,像一个冰冷的诅咒悬在头顶。警察局?不。
那地方暴露过一次,对方既然能精准地在那个时机打来,说明那里也被标记了。他能去哪里?
预知碎片毫无征兆,他只能凭着最原始的求生直觉狂奔。
城市像一幅巨大的、暗藏杀机的迷宫。霓虹璀璨,人潮汹涌,却掩不住空气里无形的针。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混杂着后脑深处预知神经的抽搐。转角!他猛地低头,
肩膀擦着一根沉重的、原本应该是悬挂霓虹招牌的钢架而过。冰冷金属的摩擦声刮过耳膜。
后面有脚步声!不是错觉!林逸骤然加快脚步,像一尾受惊的鱼滑入汹涌的人潮。
借着橱窗的反光,他看到两个穿着黑色兜帽卫衣的身影,如同黏在脚后的影子,
不紧不慢地在人群中穿梭。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只有一种非人般的、精确的、追踪的耐心。他们不是普通人。步伐沉稳得异常,
间隔一致得像钟表齿轮,视线粘死在他的后背脊椎上。冰冷!巷口!
林逸几乎是撞入那片狭窄的、弥漫着垃圾馊味和刺鼻尿骚气的黑暗。必须甩掉他们!
脚步声立刻跟入,快了一倍!林逸心脏狂跳,肺部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砾。前方岔路,
左边堆满杂物桶臭气熏天,右边连着另一条稍微宽些的通道,
尽头似乎是一家通宵便利店的灯光。脑中突然炸开一根钢针般的疼痛!左!没有画面碎片。
只有强烈到极致的、避无可避的“向左”的应激指令!
那是预知神经在极度危机下最原始的尖啸!“砰!”枪声!沉闷、压抑,
消音器也掩盖不了金属撕裂空气的死亡爆鸣!几乎在他矮身扑向左路的同时,
子弹尖啸着擦过他的左肩,狠狠凿进他右边通道的水泥墙壁里,溅起刺目的火星!
碎石屑擦着头发飞过。滚烫的血瞬间从左肩的擦伤渗了出来,火辣辣地疼。林逸顾不上回头,
借着扑倒的惯性在地上翻滚,撞开一个巨大的、沾满污物的塑料垃圾桶,盖子飞旋,
腐烂的食物残渣和粘稠汤汁泼溅一地。恶臭扑鼻。“操!追!
” 一个压低的、带着戾气的男声,伴随着迅速拉近的、胶底踏在地上的急促脚步声。
垃圾桶的掩护只是一瞬!林逸猛地踹翻旁边的几个破纸箱,试图制造混乱,
人已弹射起来冲向小巷深处。脚步声紧咬!子弹再次撕裂黑暗!这一次擦着他的小腿飞过,
裤腿被灼热的气流烫开。预知神经烧灼般地疯狂预警——躲!跳!趴下!本能压倒了思考!
林逸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皮影,
在小巷扭曲的通道里做出一系列完全违背惯性逻辑的动作,笨拙、狼狈,
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接连射向要害的子弹!冷汗浸透后背,
肩伤和小腿擦伤火燎般的痛楚在肾上腺素的冲击下变得麻木。前方!
一个锈蚀的、一人多高的消防铁梯挂在斑驳的墙壁上!林逸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跃起,
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硌手的横杆。脚尖蹬在粗糙的墙面借力,向上猛蹿!
沉重的脚步紧追而至,一只手已经拽住了他的脚踝!冰冷粗糙的触感如同铁钳!
林逸狠命一蹬!身体借着惯性向上翻滚,狼狈地砸在消防梯上方的狭窄露台。
同时用力将消防梯狠狠蹬开!哗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生锈的铁梯承受不住冲击骤然脱离半边固定,向下猛地倾斜,挂在了半空,剧烈摇晃。
追兵被迫后撤。林逸没敢停留,手脚并用地从露台边缘跳下另一边的窄巷,
跌跌撞撞向前狂奔。心脏在胸腔里狂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暂时甩开了!
但只是暂时!他能躲到哪里?!跑!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嘶鸣。
城市的庞大和喧嚣在这一刻成为唯一的屏障。他不敢搭车,不敢进入任何灯光明亮的区域。
只能靠双腿和阴暗的角落辗转挪移。口袋里的老旧手机在奔跑中骤然震动,猝不及防!
林逸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以为是那个魔鬼般的号码!手忙脚乱地掏出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比那个未知号码更让他恐惧——是王川!
他视为亲大哥的、唯一能在这冰冷的城市称之为兄弟的朋友!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
王川怎么会在凌晨打来?巨大的不祥瞬间攥紧心脏!“喂?
王哥……”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掩饰的惊惶。“逸子?
”电话那头传来王川熟悉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古怪的、拉长音调的平静,
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在哪儿……潇洒呢?”声音背景极其安静,安静得诡异。
“王哥?有事?”林逸靠在一堵冰冷粗糙的墙上,感觉血液正一点点冷下去。
预知神经像被冻住一样,没有痛苦,只有一片麻木的死寂。太安静了!
王川那边绝对不可能这么安静!还有那种说话腔调……“哦……没啥事。
”王川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僵硬的停顿,
“……就是……苏瑶…苏小姐……现在…跟你在一块儿吗?”他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
带着一种冰冷的异物感。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不是预知碎片!是恐惧!
纯粹的、窒息的恐惧!王川知道苏瑶!他怎么会知道?!林逸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电话被猛地挂断了!冰冷的忙音像是嘲讽的尖叫。苏瑶!她被卷进来了!被谁?!王川?!
林逸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手机冰冷的硬角几乎要嵌进掌心。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嗡嗡作响。不能停!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和对苏瑶那点仅存的情谊,林逸强迫自己甩开恐惧,
一头扎进更深的城市脉络。脑海深处混乱地翻找。预知碎片失效了,只剩下冰冷的逻辑链条。
王川。仓库。货运码头!他最后一次帮王川打架斗殴解决麻烦,
就在北港码头那边一个废弃的旧库区!王川曾得意地说过那是他的“安全屋”!
那地方偏僻、杂乱、鱼龙混杂,没有监控,消失个把人几天都不会被发现!没有思考的余地!
林逸像个被噩梦驱使的亡魂,凭着记忆的碎片,在城市最肮脏的沟壑里穿行。
酸腐的鱼腥味如同粘稠的浪潮拍打在脸上。昏暗的路灯在浓雾中晕开一圈圈污黄的光斑,
勉强照亮脚下被海水侵蚀、覆盖着湿滑青苔的水泥地面。废弃的集装箱堆砌成钢铁山峦,
影影幢幢,沉默地俯视着一切。远处海浪拍打堤岸的沉闷声响,被放大数倍,
一下下锤击着林逸的耳膜。找到了。3号旧仓库。巨大的卷闸门如同墓碑般紧闭,
一道小小的、仅供人侧身而过的缝隙是唯一的入口。缝隙里漏出的不是灯光,而是一片漆黑,
仿佛巨兽的口腔。空气里的鱼腥味中,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汽油挥发的气味。
林逸站在阴影里,胸腔急促起伏。恐惧几乎要将他撕碎。他没有预知碎片预警生死,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侧身挤了进去。浓重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仓库空间巨大高耸,
仅有极其遥远的高处墙壁上几扇破碎的天窗,漏进微弱如鬼火的惨白月光,
勾勒出巨大吊臂、散乱堆积的包装箱、废弃机械的狰狞轮廓。
光线微弱得只能勉强辨认近处物体的形状。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粉尘的味道,直呛鼻腔。就在他的正前方,
十几米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几乎完全融入黑暗的深色厢式货车,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
车灯毫无征兆地刺破了黑暗!两道惨白的光柱如同探照灯,猛地锁定林逸!
刺目的光芒让他瞬间失明,本能地抬手遮挡,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上一个冰冷的金属货架,
痛得他闷哼出声。视网膜上残留的灼烧印记跳跃着。车灯旁,阴影处站着一个人影。
他缓缓向前踱了几步,正好停在光线强烈交织的顶点边缘,身体大部分仍隐匿在阴影里。
只有他手中捻动着的一件小东西,在灯光的反射下,
清晰地落入林逸模糊的视线里——那是一块约三指宽的环形玉佩,边缘有着奇异的波浪纹,
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与他预知幻象中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裂痕深处看不到黑气,
只有冰冷的玉质反光。那人影的手指捏着玉环的缺口处,悠闲地把玩着。然后,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像是粗糙砂纸磨过喉咙。熟悉!惊悚得如同来自地狱!
“嘿……”那人开口了,声音在巨大空旷的仓库里带着奇异的回响,“老同学见面,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林逸……” 他故意将“逸”字的尾音拖得很长。
林逸的瞳孔在强光刺激下痛苦地收缩,心脏骤停!视线艰难地聚焦在那人模糊的轮廓上。
阴影中的人影又往前凑了一小步,惨白的车灯照亮了他下巴的线条,
嘴角咧开一个阴鸷的弧度。正是那张曾经熟悉无比、此刻却陌生狰狞的脸——王川!
“惊喜吗?”王川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目光如同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
“你这位新晋攀上的富家女友,现在在我车上,睡得可香了。
” 他朝那辆厢式货车的方向努了努嘴,随即目光转回林逸惨白的脸上,笑意加深,
那弧度透着无尽的恶意,“我这份见面礼,够不够刺激?
”第四章:真相大白仓库的空气凝成了浑浊的固体。尘埃悬浮在惨白的车灯光柱里,
缓慢地做着最后的下沉运动。
机油味、铁锈味、还有从厢式货车封闭后厢缝隙里渗出的、一丝极淡的汽油味,
全部凝固在肺里。王川的声音像粗糙的砂纸打磨着死寂。“富家女友?
”林逸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砾石摩擦,每一个字都灼烧着喉咙,“她人呢?”惨白的光束边缘,
王川嘴角的弧度拉扯得更开,像被无形的手撕裂。
他手中那枚布满蛛网裂痕的玉佩还在轻轻捻动,像把玩着一块温顺的骨头。“急什么?
”他轻笑,带着戏谑的残忍,朝车厢努了努下巴,“睡美人。一会儿你亲自叫醒她,
更有意思。”话锋陡然一转,玩味褪去,只剩刺骨的冰碴,
“现在……聊聊你身上那股讨人厌的味道。”他的眼珠在强光背衬下蒙着一层非人的玻璃光,
死死钉在林逸脸上,“谁给你种下的‘标记’?”标记?!林逸的心脏像被一只冰手攥紧。
后脑深处预知神经的残端骤然绷紧,细微的针刺感爬过神经末梢,但不再是纯粹的痛苦预警,
更像被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对方不是感知他的预知,
而是嗅到了某种……附着在他灵魂深处、被某种力量点燃后的异常气息?
那个咖啡馆的骚扰电话……警察局的恶意感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逸强迫自己挺直撞痛的腰背,声音尽力平稳,目光试图穿透强光与王川脸上的阴影,
“王川,收手!把人放了!你他妈疯了吗?!”愤怒与不解在胸腔激烈冲撞。眼前的王川,
陌生得像一层狰狞的皮套。“放了?”王川嗤笑一声,像听到天大的笑话。
他朝前又走了半步,半张脸彻底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眼袋浮肿发青,
瞳孔深处跳跃着一丝无法熄灭的、病态的亢奋,嘴角神经质地抽动。
整个人像一根被强行拉紧、在崩断边缘疯狂振颤的弦。“知道吗……林逸,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粘腻的恶意,“我盯了你几天了。你救那个女人的样子……漂亮!
漂亮得让人想吐!”他突然暴喝,声音在空旷仓库轰然炸开,“凭什么!
凭什么你这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废物能靠上苏家?!凭什么你这臭虫身上会有‘钥匙’的味道?
!凭什么我要像条狗一样在这里闻着你身上这该死的臭味?!”唾沫星子喷溅在光柱里。
狂怒的咆哮在钢铁墙壁间撞击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林逸看着对方脸上完全失控的扭曲,
曾经那张爽朗带笑的脸已被一种刻骨的嫉恨和某种更深刻的……被剥夺感彻底侵蚀。
那仇恨不只针对他林逸,更仿佛针对整个世界。“钥匙?”林逸捕捉到这个扭曲的字眼。
剧痛的后脑神经被这个词猛然牵引抽动!
塞入的燃烧古籍页、扭曲象形文字、那枚布满裂痕的玉佩……像沸腾的岩浆在意识底层翻滚。
预知?标记?钥匙?碎片!线索的碎片,狂乱地撞击着他的意识壁垒!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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