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结束后,我跟我爸说我不想读书了,反正我也考不上好大学。
我爸默默的抽完了一包烟后跟我说你明天跟我一起出勤去夜市街吧。1我爸是个城管,
就是网上说战斗力堪比恐怖分子的城管。但是现实中城管并没有那么坏。
我爸就经常对占道经营的小摊小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们把摊位附近的卫生搞干净就行。毕竟都是穷苦人家,赚的是辛苦钱,
又何苦为难对方呢。所以夜市街的许多摊贩都对我爸极为恭敬。第二天,
我就被我爸拉到了他负责管辖的夜市街,这里晚上会有很多人摆摊,
有些时候会出现占道经营的情况,所以老爸经常会来这边检查,
只是没想到刚到这边就有人在争吵。我先来这里的,凭什么要我让位置。
吵闹声从不远处传来,像是因为位置发起了争执。我爸带着我赶了过去,
一堆围着的群众纷纷让路喊道。张队长来了。
一个体态圆润的中年人拦着我爸说张队长你给说说理。这里明明是我付了摊位费的,
是街道办分给我摆摊的位置,但是这个小赤佬蛮不讲理,一上来就占了我的摊位。
而霸占了摊位的那个瘦高个,在众人指指点点下,
红着脸梗着脖子说凭什么他就可以在街头摆摊,我就只能在街尾摆摊。
街头的客流量比街尾好多了,这不公平。
我爸上前解释道这是街道办一开始就已经定好的,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瞎搞胡来,
那大家还要不要做生意了?最后经过我爸的一番调解,最后他们还是达成了和解,
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摊位上,围观的群众也散开了。人群散开后,老爸让我先在夜市街先逛着,
接着又说老爸不会讲什么道理,你以后的路,也是你自己走。但是这段时间,
我希望你能多学多看。以后怎么走,你自己决定。2就这样,
我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夜市街,也因为我爸的关系,
我跟这里的商户们也都熟悉了起来。相对于其他商户,我对卖肠粉的刘大姐算是比较熟,
因为她是山东的,天生好客。只是我疑惑的是为什么来自山东的刘大姐不卖煎饼,
反而卖肠粉。刘大姐经常会送我吃的,每次我跟着我爸来的时候,她都会给我打包一份肠粉,
说让我当夜宵吃,补补身体。我不好意思接,但是我老爸会让我接着,
然后不顾刘大姐的阻拦,坚持付了一碗的钱,就这样几次下来,
刘大姐就不好意思再送我肠粉了,而是会送她自家做的免费的绿豆粥。
我问老爸刘大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老爸说因为刘大姐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
后来我才从老爸那里知道刘大姐的故事。十年前,刘大姐的老公因为堵伯,
欠下了几十万的外债后,丢下了刘大姐跟她儿子,就逃去了泰国,至今没有回来。
走投无路的刘大姐想要跳桥自杀,最后被我爸救了下来。刘大姐被救下后说她老公跑了,
还丢下几十万的外债给自己,每天面对追债的债主,她真的感觉活不下去了。
我爸则是打起了感情牌,说你还有个儿子,你死了,你儿子怎么办?刘大姐啜泣良久,
最后还是放弃了自杀。我爸说生活就是就是生下来,活下去。今天比昨天好就行了。之后,
我爸给刘大姐做了担保,让刘大姐可以分期还钱给债主们,又在夜市给刘大姐支了个摊,
让她有个可以糊口的营生。而背了一屁股外债的刘大姐,也没有其他的手艺,
只是年轻的时候在广东早餐店打过工,学过做肠粉。于是她在这条夜市街,
开始以卖肠粉谋生。这一卖就是十年。所幸这些年还算挣了些钱,不仅还清了外债,
还把儿子给供上了大学。刘大姐说她这辈子最高兴的就是儿子孝顺,还考上了名牌大学。
我问刘大姐说孩子上大学对于你来说,这么重要吗?刘大姐说孩子多学点知识总是没坏处的,
她当年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早早的就辍学南下打工,被孩子他爸几句花言巧语哄得,
稀里糊涂的结了婚。然后又稀里糊涂的背了债。我说刘大姐你这么多年下来,可真不容易,
又要赚钱养家,又要照顾孩子,会不会觉得很累?刘大姐说,生活哪里有容易的?
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今天比昨天好就行了。我也就是希望娃儿能多读点书,少被人骗。
我说现在网上也可以学知识的。刘大姐说网上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有人教,学起来还是快点,
多读点书总归是没有坏处的。我想了想也对,多读点书确实没有什么坏处。
3说完了刘大姐的故事后,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夜市上最受欢迎的摊贩马二哥了。
马二哥是夜市上卖炒饭的,摊子名就叫马二哥炒饭。其实马二哥不姓马,姓冯。
只是因为炒饭实惠,而且米饭都是用的冰过一晚的隔夜饭,很劲道,
不像外面其他人卖的炒饭黏糊糊的。所以这里的人说他的炒饭真材实料,一点都不水,
冯字是马二水,因为少了水,就成了马二。久而久之,冯哥就变成了马二哥,
马二哥说这是大家对他的表扬,甚至把摊子名也改成了马二哥炒饭。
而在我跟马二哥混熟之后,马二哥也跟我说了他的故事。原来马二哥在来夜市摆摊之前,
日子也不挺好过的。农村出身的他,没有多少文化,
进了城里后也只能找些不需要文化的工作,他在工地上扎过钢筋,在饭店里做过学徒,
也进过工厂里打过工。几年前的一天,马二哥接到电话,电话那头说他父亲意外出事,
正在医院抢救。也是那天晚班他在厂里操作机器的时候,
精神恍惚之下被机器闸断了两根手指。老板见出了事,就赔了两万医药费给他,
但是也把他给开除了。之后马二哥回家奔了丧,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马二哥进了夜市,开始卖起了炒饭。至于为什么上夜市街卖炒饭,他跟我说起了一个故事。
几年前马二哥在做饭店学徒的时候,喜欢上了饭店里同乡的一个洗菜女孩,
她也是来做学徒的。他们经常会炒菜后互相试菜。直到有一天,女孩给他做了一份蛋炒饭,
马二哥说很好吃,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炒饭了。女孩笑着说,如果喜欢吃,
可以给他做一辈子的炒饭。但是马二哥低下了头,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吃光了炒饭,
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女孩。不久后那个女孩就辞职了,听大厨说,
女孩的妈妈传话让女孩回去结婚,女孩拖了很久,却始终拗不过家人的催促,
最后还是妥协了。那天起,马二哥在饭店里尝试过做过很多次炒饭,
还是做不出女孩那份炒饭一样的味道。马二哥觉得是自己没有天分,
然后就辞掉了饭店学徒的工作,转而选择了进工厂打工。直到他被工厂开除,回家奔丧后,
才再次见到了那个女孩,当年的那个女孩正抱着一个孩子在街上散步。马二哥犹豫了很久,
还是追了上去问女孩,怎么自己一直做不出她当年的那个炒饭的味道。女孩说,
我加了洋葱沫。那天,马二哥回家后,在家里切了一天的洋葱,最后做出了他记忆里的味道。
然后马二哥就来了夜市卖起了炒饭马二哥平时很爱笑,虽然他满脸褶子,
但是笑起来会让人觉得挺有趣的,只是看着他的笑容,总是会让我想起星爷。
我问过马二哥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马二哥说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家里穷,
所以没有把书读完。不过他现在供着弟弟妹妹读书,也算是圆了自己的梦。
我说你不后悔那个女孩吗?马二哥摇了摇头说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我们憧憬的都是自己不曾有过的,就像马二哥一样,他见过女孩幸福的样子,所以他放下了,
而他不曾见过自己努力读书的样子,所以会憧憬着那样的时光。4夜市街的商户们,
大多都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要说夜市街学历最高的的要数李三哥了,因为他是个哲学硕士,
说话又好听,常常逗得客人们大笑。李三哥原名叫李杉,家里也排行老三,
他是个带着黑框眼镜,高高瘦瘦,喜欢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虽然李三哥是个瘦子,
但是他的摊子名叫胖子烧烤。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李三哥这么瘦的人的摊位叫胖子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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