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冷解剖冰冷的银光划破无影灯下的死寂,解剖刀精准地切开灰白皮肤。
浓得化不开的福尔马林气味,混杂着死亡特有的铁锈甜腥,沉甸甸地压在陈默的口罩后。
他的呼吸沉闷而规律,唯有护目镜后的眼神,鹰隼般锐利,捕捉着刀锋下肌理的每一丝异常。
不锈钢解剖台上,是松花江回流湾捞起的无名男尸。江水浸泡与低温,
赋予尸体一种蜡质的僵硬,皮肤泛着死气的青白与污浊褐斑。体表无致命外伤,
像失足或自杀。一个无名的躯壳,等待冰冷的解剖刀赋予答案。胸腔打开,
湿冷脏器暴露在惨白灯光下。陈默机械般稳定地摘除肺叶、肝脏。
目光最终落在那颗蜷缩的心脏上——被江水泡得发胀,血管纹路扭曲模糊。
镊尖轻拨缠绕的脂肪血管,准备摘取送检。就在触碰到心包膜的瞬间,动作凝固。
靠近左心室的心外膜上,一片区域极不自然。非尸斑,非病理改变。灰白膜状组织上,
似乎被人为刻划过!陈默俯身,鼻尖几乎贴上冰冷的心脏。调整无影灯,
光线聚焦在那片可疑区域。更细小的柳叶刀尖,小心翼翼拂去覆盖的组织液和血污。
“痕迹显露。”“不是粗糙划伤。”“是刻痕。”他低语。非常浅,非常细,却异常清晰,
近乎刻板地精准排列:“五道短促的横线。”“一道长而深的竖线。”“又是三道短横。
”最后,一个歪斜的、仿佛耗尽最后力气划出的圆圈。
2 刻痕之谜“▁ ▏ ▁ ▁ ▁ ○”解剖台冰冷的边缘,如同瞬间通了高压电,
狠狠撞在陈默髋骨上!“嗡——!”尖锐的耳鸣毫无征兆地在颅腔内炸开!
像生锈钢针刮擦骨头,瞬间淹没了太平间的换气扇嗡鸣。眼前光线骤暗!
灰白的心脏、镊子的金属反光、惨白的瓷砖……一切景象剧烈晃动、旋转、扭曲,
最终坍缩成深不见底的黑洞!他猛地闭紧双眼,额角冷汗涔涔,手指死死抠住解剖台边缘,
指甲刮擦金属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指关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骇人的青白。耳鸣渐退,
留下溺水般的窒息感,和来自记忆深渊的、冰冷刺骨的战栗。“那串刻痕……”“他认得。
”像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耻辱印记。“二十年前……”“1998年。
”那个被邮亭人称为“血色寒冬”的年份。同样是冰冷的解剖台,惨白无影灯下。
一个少女——或者说,她支离破碎的部分——被残忍肢解,
抛弃在废弃邶钢第二轧钢厂的巨大冷却水池里。冰冷的池水浸泡着残躯。初出茅庐的陈默,
在法医张鹏指导下,颤抖着参与检验。最深的梦魇,来自那双眼睛。头颅找到时,
那双曾属于花季少女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瞳孔凝固着极致惊恐与绝望,
无声控诉凶手的残忍,拷问着每一个面对惨象的灵魂。当时,
就在少女被割裂的、惨白的手腕内侧皮肤上,刻着完全相同的符号!
“▁ ▏ ▁ ▁ ▁ ○”3 心脏密码这串冰冷诡异的密码,
是代号“屠夫”的连环杀手唯一标记,是悬在邮亭上空二十年不散的阴云,
是陈默和张鹏耗尽心力却无法破解的终极谜题,
也是最终压垮张鹏的致命稻草——案件彻底僵局,压力碾碎希望后,
张鹏带着疲惫、谜团和如山铁证,人间蒸发。“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这密码如同跗骨之蛆,深埋在他职业记忆最黑暗角落,从未遗忘。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一个江中浮尸的心脏上?陈默猛地睁眼,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
福尔马林和死亡气息都灼烧着肺叶。他强迫自己再次看向那颗心脏,
看向那五横、一竖、三横、一个歪斜的圆圈。“不是幻觉!”刻痕边缘清晰锐利,
显然是新近形成,甚至就在死亡前不久,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刻下。“是谁?
”这个沉在松花江底的无名氏,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密码?为何刻在自己心脏上?
是临死前的疯狂?还是指向地狱的坐标?无数尖锐问题如冰锥扎进大脑。他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带着倒刺刮擦气管,直抵肺腑。强行压下喉头腥甜和胃部痉挛,
强迫自己恢复法医冷酷的专注。解剖刀再次稳稳握在手中,刀尖反射惨白灯光,
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他需要答案。”“答案就藏在这冰冷躯体里。”接下来的解剖,
陈默动作快得惊人,精准如设定程序。他不再仅解剖一具无名尸,
更像在开启一个尘封二十年、裹挟血与谜的潘多拉魔盒。剥离肌肉层,
检查肋骨胸椎有无骨折或手术痕。剖开胃袋,只有少量浑浊江水,无食物残渣——死亡突然,
或死前长时间未进食。提取肝、肾组织样本送毒理分析。仔细检查死者双手,
指甲缝嵌着深色淤泥和几缕极细的深蓝色纤维丝,用镊子剔出放入证物袋。
当目光最终落回死者头颅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蛇般爬上脊椎。
手术刀沿发际线弧度利落切开头皮,翻开头皮暴露出发白颅骨。电动开颅锯发出低沉嗡鸣,
锯开坚硬骨板。颅腔暴露,灰白脑组织静躺其中。陈默的动作停住了。
视线凝固在颅骨内壁靠近枕骨大孔的位置。那里,坚硬的骨头上,
有几道非常浅、非常细的刻划痕迹。痕迹很旧,边缘被新生骨组织覆盖磨平,
若非经验丰富刻意寻找,几乎无法发现。那痕迹……像一个潦草的、被时间冲刷模糊的印记。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见过这种痕迹!4 张鹏归来在二十年前,
邶钢碎尸案那个少女的头颅骨上!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种极其罕见的、对颅骨内壁刻划的手法,当时被认为是凶手变态的仪式标记,
是“屠夫”的标志性手法之一!因其隐蔽特殊,细节未对外公开,
只存在于少数核心办案人员的卷宗!“手法一致……”陈默的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
在寂静解剖室低响,更像一声绝望呓语。他猛地抬头,
目光死死盯住解剖台上那张被江水泡得肿胀变形、五官模糊的脸。二十年冲刷,
加上江水浸泡和鱼类啃噬,面目全非。
若无的熟悉感……深埋记忆底层、被刻意遗忘的轮廓……一个疯狂得让血液几乎冻结的念头,
如破冰船撞开意识冰层!“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踉跄扑向器械台,
一把抓起放大镜,颤抖着对准死者左手食指侧面。
那里有一道非常淡的、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疤痕。一道极其细微的、月牙形的旧疤。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他记得!”“他记得清清楚楚!”二十年前,
刑警队烟雾缭绕的办公室,
张鹏——他的老师、搭档、亦师亦友的兄长——习惯性用左手食指关节敲击桌面思考。
灯光下,那道月牙形疤痕偶尔闪过一丝微光。那是张鹏年轻时意外留下的小印记。“噗通!
”放大镜脱手砸在冰冷瓷砖上,镜片瞬间碎裂!陈默如同被抽去骨头,重重靠上冰冷墙壁!
瓷砖寒意透过薄手术衣,瞬间浸透背脊,像无数冰针刺入骨髓。他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胸膛剧烈起伏和眼中弥漫开的、难以置信的惊骇。
解剖台上肿胀变形的尸体……他亲手剖开的胸膛、检查的心脏、锯开的头颅。
那张被死亡扭曲的脸,在惨白光线中,仿佛正褪去肿胀伪装,
与记忆中那张疲惫坚毅、最终被绝望吞噬的面孔重合。“张鹏!”“是张鹏!
”那个失踪二十年、背负悬案如山压力的法医张鹏!“他回来了。”以最残酷诡异的方式,
躺在了自己曾经的助手、如今的同事陈默的解剖台上!心脏刻着悬案密码,
头颅藏着凶手手法!“为什么?”“张鹏。”“为什么是你?
”陈默嘶哑破碎的声音在空旷解剖室低回,像被扼住喉咙的悲鸣。无影灯光如凝固冰霜,
将他钉在原地。5 笔记本的秘密陈默不知如何离开那间被死亡冻结的解剖室。
走廊惨白荧光灯嗡嗡作响,刺眼得眩晕。他凭本能拖着灌铅双腿,
挪回法医中心三楼角落的办公室。门沉重关上,隔绝外界声音,
却无法隔绝刻在心上的冰冷符号和肿胀变形的脸。他跌坐旧转椅,皮革发出呻吟。
双手不受控颤抖,摸索拉开办公桌最底层抽屉——半瓶落灰的廉价威士忌,
多年来对抗噩梦与寒意的拙劣武器。拧开瓶盖,劣质酒精辛辣冲鼻。他仰头,
狠狠灌了一大口!灼热液体如一条火线,从喉咙烧灼到胃里,带来短暂虚假的麻痹。
“笃笃笃。”敲门声不大,却异常清晰有力。“陈法医?”冷静干练的女声隔着门板传来。
陈默猛地一激灵!条件反射般塞回酒瓶,胡乱抹掉脸上失态和酒气。深吸气,
压下喉咙灼烧感,哑声道:“请进。”门推开。刑警队的林蔓。三十出头,短发利落,
眼神锐利如淬火匕首,深色便装掩不住雷厉风行。她是局里负责重案的精锐,
少数持续追踪“邶钢碎尸案”的人之一。她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打扰了,陈法医。
”林蔓目光快速扫过陈默苍白的脸和凌乱桌面,
敏锐捕捉到他身上残留的福尔马林和一丝酒气。眉头几不可察一蹙,但未置一词,
直切主题:“江里捞上来那个无名氏的初步尸检报告,技术科还没收到。
”陈默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冰冷手攥住。避开林蔓探究目光,低头假装整理文件,
声音刻意平稳,尾音却有一丝紧绷:“刚结束。初步判断溺水窒息,体表无抵抗伤,
无捆绑痕迹,符合意外落水或自杀特征。”“但……”他指尖无意识划过冰冷桌面,
心脏上的冰冷符号灼烧神经,“有些细节需进一步确认。”“毒理、组织病理都需要时间。
”林蔓点头,似乎不意外。将手中证物袋放陈默桌上:“打捞队从尸体身上找到的。
”“缝在夹克内衬里,泡得厉害,差点漏掉。”陈默目光落在证物袋上。
袋子里是个巴掌大、封面浸透江水、边缘卷曲破烂的硬壳笔记本。深棕皮质封面,样式老旧,
二十年前流行款。封面无水渍晕开的深色污痕。“张鹏……”名字在舌尖无声滚动,
带着冰冷铁锈味。“他认得这个本子!”这是张鹏的习惯!从不信任电子设备,
所有重要想法、线索、解剖感悟,都记录在这种硬壳笔记本上,贴身携带!强烈冲动驱使,
他几乎抢一般伸出手,指尖激动微颤,想立刻撕开证物袋,
翻开那本浸透松花江水和二十年秘密的笔记本!“陈法医!”林蔓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职业警觉和严厉,一把按住陈默手腕!力道不容置疑!“这是关键证物!必须按程序走!
技术科需要先做痕检,确定指纹残留或其他生物信息!”陈默手僵在半空。
手腕传来的力量让他瞬间清醒几分。猛地抬头,对上林蔓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充满审视疑问。
刚才失态暴露太多。他深吸气,压下胸腔翻腾惊涛,慢慢缩回手,指关节泛白。
垂下眼睑避开逼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刻意压抑的疲惫:“抱歉。最近……有点累。
”指了指太阳穴,“老毛病,耳鸣又犯了,吵得厉害。”林蔓审视目光停留几秒,
锐利眼神似能穿透平静表象。最终松手,语气缓和些,但依旧疏离:“理解。
但程序就是程序。”她拿起证物袋,“我亲自送技术科。痕检一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你。
”“等等!”陈默脱口而出。林蔓再次投来询问目光时,他喉结艰难滚动:“痕检结束后。
我想……第一时间看看内容。”“毕竟……”顿了顿,声音更低,
“可能涉及一些……陈年旧案的线索。”林蔓深深看他一眼,未立刻回答,
掂量话语分量和隐藏含义。几秒钟沉默,在办公室格外漫长沉重,只有挂钟滴答声。“好。
”她终于点头,简洁有力,“有消息通知你。”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
带起微冷的风。门轻带上。办公室只剩陈默一人。他颓然跌坐椅上,后背冷汗浸透。
与林蔓短暂交锋,比解剖十具尸体还耗心力。“他不能失控。”至少,不能在别人面前失控。
6 证物室的真相时间在焦灼等待中爬行。窗外天色暗沉,
铅灰云层低压暮气沉沉的东北小城。陈默枯坐椅上,一动不动,像被遗忘的雕像。
酒精麻痹消退,留下更深疲惫和脑中尖锐耳鸣。他强迫整理思绪:张鹏心脏刻密码,
头颅骨有旧痕,笔记本缝衣服里。“这绝非巧合!”“他是在传递信息!
”“用他自己的死亡作为载体!”墙上挂钟指向晚上七点一刻。桌上内线电话骤响!
刺耳铃声炸开寂静!陈默扑过去抓起听筒。“陈法医,技术科小王。
张鹏那个本子的初步痕检做完了。”电话那头声音带着疲惫,“表面被江水破坏太厉害,
没提取到有价值指纹,纸页粘连严重。我们尽量分离了几页,字迹洇得厉害,
但有一页……比较清晰,内容有点……怪。”林队说让你先过来看看。“张鹏?
”陈默心猛地一沉。技术科已确认死者身份!消息走漏更快!“是,指纹库比对确认了。
就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张鹏法医。”小王声音唏嘘,“林队那边知道了,正在调旧案卷宗。
”“我马上到!”陈默挂断电话,抓起外套冲出办公室。技术科痕迹检验室灯火通明,
弥漫化学试剂和电子设备气味。巨大操作台上,高亮度冷光灯下,
深棕硬壳笔记本小心翼翼摊开在铺白无纺布的托盘里。几页被小心分离的纸张,
边缘脆弱卷曲,纸张呈水浸后的灰褐色,墨迹如晕染血泪。陈默戴手套,屏息凑近惨白冷光。
林蔓已站在旁,双臂抱胸,脸色凝重如结冰松花江面。被标记的那页纸位于笔记本中间偏后。
字迹因水浸模糊扩散,但能辨认出张鹏特有的潦草刚劲笔锋。内容断断续续,
似书写者精神压力巨大,
未离开……错了……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彻头彻尾错了……他她?
在那里……在光里……在人群里……笑着……看着我们像无头苍蝇”字迹这里突然极其用力,
墨水深洇透纸张,甚至划破纸面,形成触目惊心墨团:“我找到了‘她’的眼睛!
”最后一行字,力透纸背,带着近乎癫狂的绝望和执念:“它们还在看着……看着我!
”“看着所有人!”“谁也逃不掉!
”陈默目光死死钉在那行字上——“我找到了‘她’的眼睛!
”二十年前的梦魇瞬间卷土重来!冰冷的冷却池水,少女支离破碎的躯体,
尤其是……那颗被单独抛弃在锈蚀铁架上的头颅!那双空洞大睁、凝固永恒惊恐的眼睛!
那是“屠夫”最令人发指罪行之一——他剜走了受害者的眼睛!
这一直是案件最诡异、最无法解释的细节,也是张鹏生前倾注最多心力试图破解的谜题!
“眼睛……”陈默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在安静检验室异常刺耳。他猛地抬头看林蔓,
眼中布满血丝:“张鹏死前……说他找到了‘她’的眼睛!‘屠夫’剜走的眼睛!
”林蔓脸色也极其难看,盯着笔记本疯狂字迹,眉头紧锁:“这意味着什么?
张鹏在失踪的二十年里,一直在查这案子?他查到了关键线索?关于那双……失踪的眼睛?
”“不止如此!”陈默思维在巨大冲击下飞速运转,过往细节碎片激烈碰撞!
“他说‘方向错了’!说‘他她?就在那里……在光里……在人群里……笑着……’!
这暗示什么?凶手一直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甚至……可能就是我们认识的人?
”这推论让他自己都感彻骨寒意。“还有这个。”林蔓指笔记本最后一页,
那里用更细笔迹写着一串数字字母:“C区-7-左-3”。字迹相对清晰,
未被水严重洇染。“像是一个……位置编号?”陈默皱眉思索:“档案柜?仓库?
还是……”林蔓眼神陡然锐利:“证物室!我们局的证物室分区存放!
C区就是存放超期未破、但仍有重启可能的重大悬案证物的地方!”两人目光瞬间交汇,
都看到相同震惊和急迫!“1998年邶钢碎尸案……‘屠夫’的案卷和证物,
按规定……就在C区!”陈默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走!”林蔓毫不犹豫,
转身朝门外冲去!陈默紧随其后。7 爆炸危机通往地下证物室的走廊寂静漫长,
只有两人急促脚步声在空旷水泥墙壁间回荡,冰冷刺骨空气仿佛凝固。
头顶老旧荧光灯管闪烁,发出滋滋电流声,将两人影子拉长扭曲投射斑驳墙壁,如蛰伏鬼魅。
沉重铁门被林蔓用权限卡和密码打开,
一股混合灰尘、纸张霉味和金属锈蚀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巨大证物仓库如冰冷钢铁坟墓,
一排排顶天立地灰色铁柜如沉默墓碑整齐排列幽暗空间,空气中弥漫时间停滞般的死寂。
只有脚步声空洞敲击耳膜。“C区……7号柜……左列……第3层……”林蔓低声念着编号,
手电光柱在柜体编号上快速扫过。惨白光束刺破厚重黑暗,尘埃狂乱飞舞。“这边!
”陈默低喝,指向右侧一排柜子深处。两人快步走到C-7号铁柜前。
冰冷铁质柜门泛幽暗光泽。林蔓深吸气,输入权限密码,沉重电子锁发出“咔哒”轻响。
她用力拉开左侧柜门。柜内分多层隔板。手电光稳稳照向第三层。光束之下,
静静躺着一个深蓝色、布满灰尘的硬质塑料证物箱。箱子侧面,
白漆清晰标注:“1998.10.21 邶钢碎尸案未破”。“找到了!
”陈默心脏狂跳,撞击肋骨如擂鼓!“二十年了!”这尘封血腥绝望的魔盒,再次被打开!
林蔓戴手套,小心翼翼将沉重证物箱搬出,放旁边落满灰尘的金属工作台。打开搭扣,
掀开箱盖。一股更陈腐阴冷气息弥漫开来。
褪色衣物碎片、模糊现场照片、泛黄卷边的笔录报告、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冷却池边发现,
后查无关……还有几个单独小袋,装零碎难辨物件。陈默目光如探照灯,急切搜寻。
张鹏疯狂字迹——“我找到了‘她’的眼睛!”如魔咒脑中回响。他伸出手套指尖微颤,
掠过冰冷证物袋。“没有。”没有类似眼球组织记录。当年证物清单也从未记载发现眼球。
“眼睛……张鹏说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陈默喃喃自语,
巨大失望和更深困惑攫住他。就在这时,
指尖碰到箱子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一个扁平的深棕色牛皮纸档案袋。袋口白棉线缠绕封着,
贴褪色标签:“现场提取物 - 特殊材质”。标签下方,
一行非常小、几乎被灰尘掩盖的手写字迹,是张鹏笔迹:“存疑。待深析。
”陈默心猛地一跳!他记得这个袋子!当年现场,
张鹏在一个隐蔽角落锈蚀管道夹缝提取到一点极微量附着物,
因材质特殊且关联性不强未受重视,被张鹏标记“存疑”单独存放。
他小心翼翼拿起轻飘飘档案袋,解开棉线。里面没有坚硬物品,
只有一张对折的、同样泛黄变脆的硬质卡纸。屏住呼吸,将卡纸轻轻取出,
在冰冷金属台面缓缓展开。“不是证物。”“是一张照片。”一张标准尺寸的彩色合影照。
虽褪色发黄边缘磨损,画面依旧清晰可辨。照片背景,
是二十年前邮亭钢铁厂宏伟却显陈旧的主办公楼前。
红色横幅高悬:“热烈庆祝邮亭钢铁厂建厂四十周年暨1998年度先进表彰大会”。
横幅下方,站满密密麻麻的人。前排穿深色中山装、笑容满面厂领导,胸前红花鲜艳刺目。
后面是穿统一深蓝工装、戴工帽的工人们,脸上洋溢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自豪笑容。
照片定格欢庆瞬间,彩带空中飘飞。“1998年。厂庆。
”“邶钢碎尸案发生前不到三个月。”一股寒意瞬间从陈默脚底窜起,直冲天灵盖!
他拿照片的手指猛地收紧,脆弱卡纸边缘发出细微呻吟。林蔓也凑过来,看清照片内容时,
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厂庆合影?张鹏留这个在证物箱里做什么?”声音充满疑惑。
陈默未答。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混合恐惧和接近真相的冰冷预感,驱使他缓缓地、颤抖着,
将照片翻了过来。照片背面,是空白硬卡纸。然而,就在空白背面中央,
几行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如同烧红烙铁,狠狠烫进陈默和林蔓视线!那是张鹏的笔迹!
比笔记本上更稳定、更冰冷,像在书写早已注定的判决。
上面清晰书写着几个名字:李红梅碎尸案受害人赵卫国案发后第三个月,
醉酒意外坠江孙玉芬案发后第五个月,
家中煤气中毒王海生案发后第七个月,
心脏病突发猝死于值班室刘建军案发后第十个月,车祸肇事逃逸,
重伤不治张鹏失踪每一个名字后面,没有任何标注。
只有冰冷的、赤裸裸的姓名。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冰冷证物库里,
空气凝固成沉重铅块,死死压在陈默和林蔓胸口。头顶唯一亮着、滋滋作响的白炽灯,
光线似在名单出现后骤然黯淡摇曳,将两人僵立身影投射布满灰尘铁柜上,
扭曲变形如同鬼魅。名单上每一个名字,都像淬冰匕首,狠狠扎进陈默脑海。
李红梅——二十年前惨死少女,碎尸案受害者。她的名字在首位,如血腥祭品。
“赵卫国”——当年负责冷却池片区安保的班长老赵,爱喝两口嗓门洪大,案发后不到三月,
淹死松花江浅滩,定性醉酒失足。“孙玉芬”——厂后勤普通女工,沉默寡言,
案发后第五个月,死于家中,门窗紧闭煤气阀大开,结论意外或自杀。
“王海生”——厂电工,技术骨干,案发七个月后,深夜猝死值班室,死于急性心梗,
年仅四十二。“刘建军”——厂卡车司机,案发十个月后,国道被超速大货车追尾,
肇事逃逸,重伤不治身亡……当年,这些接二连三的死亡,在巨大碎尸案阴影下,
如投深潭石子,只激微弱涟漪,被归咎“流年不利”、“压力过大”或单纯意外。无人深究,
更无人与悬案联系。“直到此刻。”直到张鹏在二十年后,自己死亡前夕,
用这张泛黄厂庆合影,在冰冷证物室深处,用血淋淋名单将它们串联起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林蔓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惊骇。
她猛地抬头看陈默,锐利眼神充满巨大震动。“这些人……都是当年和碎尸案有关的人?
赵卫国是发现尸块的保卫班长!孙玉芬……我记得她负责那片区清洁,
案发后还作为目击者被询问过!王海生,厂电工,案发前有人看到他在冷却池附近维修线路!
刘建军……他的卡车!当年排查过所有能运送尸块的车辆,他的车是重点之一!
还有张鹏自己……法医!”她语速越来越快,每个名字对应身份和案件关联被迅速点明,
如拼图碎片疯狂旋转寻找契合点:“张鹏在告诉我们什么?这些人的死……不是意外?
和‘屠夫’有关?这是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清算?”陈默没立刻回答。
目光死死锁定名单最后那个名字——张鹏失踪。一股冰冷战栗从脊椎蔓延四肢百骸。
张鹏把自己也列入了这份死亡名单!他早已预见自己结局!或者……更可怕的是,
他写名单时,是否已知道名字注定会出现?是在记录,还是在……预言?
“清算……”陈默声音嘶哑,喉咙如被滚烫砂砾堵住。
“名单上的人……除了李红梅是受害者,
其他人……赵卫国、孙玉芬、王海生、刘建军……他们都或多或少,
当年可能接触过案件核心信息!或者……无意中成了障碍!”“张鹏也是!”林蔓立刻接口,
眼神锐利如刀,“他是法医!他掌握最直接尸检证据!他发现了什么?
是什么让他把自己也列入必死名单?还有……”她目光落回照片正面密密麻麻笑脸,
“他她?就在那里……在光里……在人群里……笑着……!张鹏笔记本里的话!
凶手就在这合影里!就在这些庆祝的人群当中!”这推论如同惊雷,在死寂证物库炸响!
两人几乎同时再次将目光投向摊开的合影照片。褪色画面里,每一张洋溢笑容的脸庞,
此刻都蒙上诡异阴森阴影。飘飞彩带像垂落裹尸布。鲜艳红花像凝固血滴。那些欢庆笑容,
在幽暗光线下,扭曲成无声嘲讽和冰冷杀意。“是谁?”“几百张面孔,
谁是那个隐藏在阳光下的恶魔?”“名单……照片……”陈默喃喃自语,
混乱思绪在巨大压力下飞转。“张鹏留下它们,一定有更深用意!
不仅仅是揭示凶手在人群中!他找到了‘眼睛’……他说他找到了‘她’的眼睛!在哪里?
‘眼睛’是线索!是关键!”他的目光如探照灯,再次疯狂扫视照片每一角落,
每一人面孔、衣着、手势……寻找任何不协调的、暗示性细节。“突然!
”目光猛地定格在照片一个角落!前排靠右位置,一个穿深蓝工装、戴工帽的中年男人,
正对镜头露出憨厚笑容。他胸前,和其他先进工作者一样,别着一朵大红花。这很正常。
但……就在那朵红花旁边,他工装上衣口袋盖边缘,似乎别着一个东西!那东西非常小,
在褪色照片上几乎只是一个模糊的深色小点。陈默的瞳孔却骤然收缩!“那个位置!
”“那个形状!”他猛地抓起照片,凑到眼前,几乎贴上去!手电光束调整到最聚焦状态,
死死打在那个微小深色点上!光线穿透泛黄相纸,照亮了那个几乎被忽略的细节。
“那是一个徽章!”一个非常小的、圆形的、金属质感的徽章!虽然极其模糊,
但徽章上似乎有一圈细密的锯齿状边缘,中心部分……陈默的心脏如同被冰冷手狠狠攥住,
停止了跳动!
“那个图案……那中心部分隐约的、扭曲的线条轮廓……像极了一只……睁开的眼睛!
”冰冷的徽章!睁眼的图案!与张鹏死前留下的疯狂呓语——“我找到了‘她’的眼睛!
”——瞬间在陈默脑海中轰然碰撞!“眼睛……徽章!”陈默声音因极度激动惊骇完全变调,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眼睛死死盯林蔓,燃烧近乎疯狂的光芒:“不是真的眼球!是这个!
是这个徽章!张鹏发现的‘眼睛’,是这个别在工装上的徽章!凶手……戴着它!在合影里!
”林蔓凑近照片,顺着陈默手指方向看清模糊徽章轮廓,脸色瞬间煞白。“快!
查这个人是谁!”她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迫,一把抓过照片,
目光迅速锁定那个戴徽章的中年男人。“前排靠右!第二排!穿深蓝工装戴工帽!胸戴红花!
快!调当年厂庆的表彰名单!所有参会人员存档记录!必须找到他!
”陈默却仿佛没听到林蔓的话。目光依旧死死钉在微小徽章图案上,
一种更深寒意瞬间攫住他。
章的轮廓……那锯齿状的边缘……那中心诡异的‘眼睛’图案……”一股电流猛地窜过大脑!
“等等!”他失声喊道,声音金属般尖锐,“这个图案!我见过!就在张鹏的尸体上!
”林蔓动作猛地顿住,惊愕看他。“张鹏的解剖!”陈默语速飞快,字字如冰珠砸落,
“在他的指甲缝里!我提取到的!那几缕深蓝色的纤维丝!
还有……还有微量嵌入皮屑的、极其坚硬的金属碎屑!当时我以为是江底垃圾!
现在想来……那蓝色纤维,很可能是工装布料!
那些金属碎屑……很可能就是这个徽章在搏斗或挣扎中碎裂的碎片!
”这个发现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鹏的死、心脏密码、笔记本呓语、名单串联、合影中的徽章——瞬间串联成冰冷刺骨的锁链,
死死锁定了照片上那个戴徽章、笑容憨厚的男人!“是他!”“一定是他!
”林蔓眼中爆出凌厉杀意,立刻掏出手机:“我马上通知队里,调取此人档案!立刻布控!
另外……”她看向陈默,“张鹏指甲里的证物,必须立刻加急做成分比对!
如果和这个徽章材质吻合……”她话音未落!“轰——!!!
”8 废墟追凶一声沉闷如大地咆哮的巨响,毫无征兆猛烈从头顶上方传来!
整个地下证物库如遭遇强震,猛地剧烈摇晃!天花板灰尘碎屑如暴雨簌簌落下!
刺耳金属扭曲断裂声、混凝土块崩落巨响、远处隐约惊慌尖叫和消防警报凄厉嘶鸣,
瞬间交织成恐怖死亡交响曲!“怎么回事?!”林蔓惊怒交加,手机差点脱手!
陈默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极其不祥念头如冰冷毒蛇缠紧心脏!
他猛地抬头看向证物库那唯一通向上方的厚重防火门方向,眼中充满极致惊骇。
“法证中心……上面……是法证中心大楼!”他嘶哑喊道,声音被崩塌巨响和刺耳警报淹没!
“轰隆——!!!”又是一声更剧烈、更靠近的爆炸巨响!仿佛就在头顶正上方!
整个证物库天花板发出牙酸呻吟,巨大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如陨石轰然砸落!
刺鼻焦糊味和浓烈烟尘如实质灌入!“快跑!!!”林蔓发出撕心裂肺怒吼,
猛地一把将发愣的陈默狠狠推向远离落石区域的角落!“轰!!!哗啦——!!!
”一块巨大的、燃烧火焰浓烟的预制楼板,裹挟断裂钢筋和无数碎石,如地狱巨口,
瞬间吞噬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炽热火焰呛人浓烟疯狂涌入!
整个证物库瞬间陷入火海崩塌绝境!“爆炸!”“目标明确!”“时机精准!
”就在他们刚刚锁定嫌疑人的瞬间!火光映照陈默和林蔓惊骇欲绝的脸,
也映照那张飘落在地、被碎石灰尘迅速覆盖的合影照片。照片上,
那个戴诡异眼睛徽章的男人,憨厚笑容在跳动火焰中,扭曲成无声冰冷狰狞的嘲讽。
“他知道了……他一直在看着我们……”陈默在呛人浓烟灼人热浪中咳得撕心裂肺,
绝望看着眼前崩塌火狱。耳鸣声如海啸淹没一切,
只剩刻在心脏上的冰冷密码和照片背面张鹏的名字,在火光中灼灼燃烧。林蔓反应快得惊人!
在第二波更剧烈爆炸冲击波席卷前,她已拖着震晕的陈默,如离弦之箭扑向证物库最深角落!
那里有扇厚重的、漆暗红色的备用防火门,是仅有的逃生通道。“这边!
”她吼声在震耳崩塌和火焰咆哮中异常尖利。滚烫碎石燃烧碎屑如冰雹砸落背上头上,
浓烟呛得几乎窒息。陈默踉跄着,肺部火烧火燎,耳鸣尖锐如无数钢针颅内搅动,
眼前阵阵发黑,全凭林蔓蛮力拖拽。“哐当!”林蔓用肩膀狠狠撞开沉重防火门,
两人狼狈滚进一条狭窄陡峭、布满灰尘的紧急疏散楼梯间!身后防火门合拢瞬间,
一块燃烧巨大断梁轰然砸下,将门彻底封死!灼热气浪浓烟隔绝在外,
楼梯间只剩两人粗重如风箱喘息和远处闷雷般持续爆炸坍塌声。
“咳……咳咳……”陈默瘫倒冰冷台阶剧烈咳嗽,每一次吸气都带浓烟灼伤刺痛和血腥味。
林蔓背靠墙壁,胸膛起伏,脸上烟灰擦伤狼藉,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亮得吓人,
充满愤怒冰冷决心。“王八蛋!”她狠狠一拳砸冰冷水泥墙,指关节破皮渗血,“这是灭口!
赤裸裸的灭口!他知道我们查到了!他要毁掉所有痕迹!包括我们!”陈默撑墙壁艰难站起,
耳鸣依旧尖锐,但混乱思维在死亡刺激下凝聚成可怕清醒。“名单……照片……”他喘息着,
“他毁掉了法证中心……但张鹏……张鹏不止留了这一条线索!
”他猛地想起张鹏解剖报告细节:“张鹏的胃……胃内容物很少,
只有少量江水……但他指甲里的东西!深蓝色纤维!金属碎屑!还有……还有那串密码!
刻在心脏上的密码!凶手不知道这个!他不知道张鹏在死前把密码刻在了自己身上!
”林蔓眼中精光一闪:“对!那串密码!‘▁ ▏ ▁ ▁ ▁ ○’!
张鹏用命换来的线索!它到底指向什么?除了当年案发现场冷却池,还有什么地方?
或者……是什么人?”“还有那个徽章!”陈默补充,眼前闪过照片模糊“眼睛”图案,
“凶手以为毁掉照片就安全了?邮亭就这么大!
当年在邶钢工作过、参加过那次厂庆、还获得表彰的中年男工人……范围可以缩小!
档案可能被毁,但人……总会留下痕迹!尤其是,如果他一直戴着那个徽章……”“查!
”林蔓斩钉截铁,拿出屏幕碎裂但能用的手机,迅速拨号,语速快如子弹:“我是林蔓!
证物库遭遇爆炸袭击!我和陈法医在疏散通道,安全!听着:一、立刻通知消防、急救!
二、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三、最高优先级!给我查二十年前,
1998年邶钢厂庆表彰大会所有获得‘先进生产者’称号的男职工名单!
年龄三十五到五十岁之间!尤其是……可能佩戴特殊徽章的!
范围缩小到当年在第二轧钢厂或冷却池区域工作过的人!四、技术科!
立刻加急比对张鹏指甲缝提取的深蓝色纤维和微量金属屑成分!我要最快速度出结果!
重复一遍:最高优先级!”下达命令,她挂断电话,看向陈默,
眼神如淬火利刃:“名单、照片、徽章……这些东西,当年参与办案的人,或者邶钢老人,
可能有人记得!特别是那个徽章!那东西太特别了!张鹏日记里提到‘方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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