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登记处门口,总有对年轻夫妻吵架闹离婚。我推着烤红薯摊慢悠悠靠近:“吃完再离,
甜的总比苦的长。”他们嗤笑:“大爷,你懂什么?”我笑而不语,看着他们咬下滚烫红薯,
烫得直跳脚。十年间,381对夫妻在我红薯摊前重归于好。直到那天,
我救下准备跳江的年轻女子。她流着泪问:“为什么劝别人,不早点劝我爸妈?
”我掀开常年戴着手套的左手,露出烧伤疤痕:“孩子,你妈妈最爱吃烤红薯。
”她颤抖着摸出褪色照片——上面正是年轻时的我,推着红薯摊。
第1章:手抖烫翻离婚证钢印要落下了。
就在那个年轻男人把离婚协议书拍在冰冷的不锈钢台面上,发出“哐”一声刺耳回响的时候。
“赶紧的!谁不离谁孙子!”男人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生铁。
他对面的女人,眼眶红得吓人,死死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手指却抖得厉害,
在协议书上怎么也签不出一个完整的名字。“磨蹭什么?不是你要离的吗?”男人烦躁地吼,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女人脸上。大厅里其他几对等待的男女,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
带着麻木或看戏的打量。负责办理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大姐,眼皮都没抬,
对这种场景早就免疫。她机械地拿起协议书检查,手指已经摸向了旁边那枚沉重的钢印把手。
空气凝固得像块冰。突然,一股霸道、炽热的甜香,毫无预兆地撞了进来。浓烈,滚烫。
瞬间冲淡了登记处里那股消毒水和绝望混杂的冰冷气味。
一个身影慢悠悠地挡在了那对年轻夫妻和工作人员之间。是个推着老旧铁皮烤炉车的老头。
炉膛里炭火暗红,几块硕大的红薯被烤得滋滋冒油,
金红油亮的糖汁从裂开的焦皮里不断鼓出来,滴在炭火上,腾起带着焦甜味的白烟。
老头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他脸上皱纹深刻,
像被风霜犁过,但眼睛很亮,带着点看透世情的温和。铁皮车吱呀作响,不偏不倚,
正好横在那对剑拔弩张的年轻夫妻和那枚即将落下的钢印之间。“吵吵啥,吵吵啥?
”老头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的市井气,却奇异地压住了男人的咆哮。
他慢条斯理地用火钳夹起一块烤得最好、流油最凶的红薯。红薯皮焦脆,
金黄的薯肉几乎要爆出来,热气腾腾,甜香扑鼻。“天儿冷,心火旺。
”老头把那块烫手的红薯,不由分说地往前一递。滚烫的热气直扑那对年轻夫妻的面门。
“来,一人一半,吃完再办。”老头咧开嘴笑了笑,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听大爷一句,
甜的总比苦的长。”年轻男人被这突然插进来的老头和红薯弄得一愣,随即火气更大了,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老头儿!你谁啊?添什么乱!”他猛地一挥手,
想把那块碍眼的红薯推开,“让开!没看办正事呢吗?”动作又急又猛。老头似乎没拿稳,
或者是他推搡的力道太大。那块刚出炉、足有半斤重、流淌着滚烫糖浆的蜜薯,像颗小炮弹,
脱手飞了出去。目标——正是台面上那两张薄薄的、承载着决裂的离婚协议书。还有旁边,
那枚象征终结、闪着冷光的钢印。“啪叽!”一声黏腻又惊心的闷响。
金红粘稠、滚烫的糖浆,像岩浆一样,精准无比地覆盖了协议书上双方签名的位置。
也溅上了那枚冰冷的钢印。糖浆冒着白烟,迅速流淌、渗透、凝固。
把纸张牢牢地黏在了冰冷的金属台面上。也糊住了钢印清晰的凹痕。整个离婚登记处,
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烤炉里炭火细微的噼啪声,
以及那块红薯糖浆缓慢流淌、凝固的、令人窒息的粘稠声响。工作人员大姐终于抬起了眼皮,
看着被糊得一塌糊涂的协议书和钢印,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年轻男人彻底傻了眼,举着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滩刺眼的、冒着热气的金黄狼藉,
一个字也吼不出来了。女人也忘了哭,呆呆地看着被“封印”的协议书,再看看老头,
再看看那块“罪魁祸首”的红薯。老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哎哟”一声,忙不迭地道歉,
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擦,可越擦越黏糊。“对不住对不住!瞧我这手笨的!年轻人火气太大,
我这红薯…哎…可惜了这块好薯,流油流得最凶呢…”他絮叨着,语气里歉意不多,
惋惜倒是真的。那滩黏糊糊、滚烫的糖浆,如同一个巨大而尴尬的休止符,
硬生生摁下了这场离婚的进程。钢印,暂时盖不下去了。
第2章:糖浆封印民政局凝固的金红色糖浆,在惨白的日光灯下,亮得刺眼。
它像一块丑陋又黏腻的琥珀,死死地把两张离婚申请书焊在了冰冷的金属台面上。
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蔓延,试图吞噬更多。空气里那股焦糖的甜香,
此刻混合着胶水和某种塑料烧焦的怪味,变得无比诡异。年轻男人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他眼睛瞪得溜圆,
死死盯着那片狼藉,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拳头捏得死紧,指节发白。“我…我的协议!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老东西!你他妈故意的吧!
”他猛地转向老头,那眼神恨不得把他连同那破烤炉一起拆了。老头缩了缩脖子,
脸上皱纹挤成一团,全是“闯了大祸”的惶恐和无措。“哎呀呀!小伙子,
这…这怎么话说的!”他声音发颤,两只沾着炉灰的手在洗得发白的旧棉袄上徒劳地蹭着,
眼神躲闪,不敢看男人喷火的眼睛。“我真不是有意的!你这手一挥…劲儿太大…我老了,
拿不稳当…你看这…这…”他语无伦次,试图解释,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块“罪魁祸首”的红薯。大半块都糊在协议书上,焦脆的皮裂开,
露出里面金黄诱人、热气未散的瓤,糖汁还在极其缓慢地往外渗。
“可惜了…多好的一块薯…”老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好像那协议书的命运还不如他的红薯重要。“你!”男人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拳头。“够了!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响起。是那个眼眶通红的女人。她没看男人,也没看老头,
只是死死盯着台面上那片被金黄糖浆覆盖的签名处。那里曾经是她和他,
各自带着愤怒和决绝写下的名字。现在,它们被黏糊糊、甜腻腻的东西彻底淹没了,
不分彼此。像是对他们这段关系的某种荒诞隐喻。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眼泪毫无预兆地冲破了防线,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不是愤怒,不是悲伤,
纯粹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哭?你哭什么哭?离不成你高兴了?
”男人猛地转向她,满腔邪火找到了新的发泄口,声音尖刻。“谁高兴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高兴了?”女人被他一激,抬起泪眼反呛回去,声音嘶哑,
“签不了字怪我吗?是我想这样的吗?还不是你!不是你推那一下…”“我推?
我他妈轻轻碰一下!是这老棺材瓤子…”“够了!要吵出去吵!
”一直沉默的工作人员大姐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眉头紧锁,
厌烦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目光最后落在那滩顽固的糖浆上。“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她指着台面,语气冰冷,“钢印糊了,协议毁了。这摊东西,
”她用指尖厌恶地虚点了一下那黏糊糊的金黄,“没个把小时清理不掉。”她抬起眼皮,
目光扫过那对呆若木鸡的年轻夫妻,最后落在手足无措的老头身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今天这字,签不了,印,也盖不了。”“要离?
”大姐的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冷淡的弧度,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嘲讽,“等明天吧。
”她拿起旁边的抹布,又嫌恶地放下,显然不想碰那黏腻的东西。“现在,
要么在这儿等着清理干净,”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对僵持的夫妻和旁边装鹌鹑的老头,
“要么——”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门口。那里,
铁皮烤炉车正散发着源源不断、温暖诱人的甜香。炉膛里炭火暗红,
红薯的香气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与登记处里冰冷的绝望格格不入,
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抚慰力量。“——出去透透气。”大姐说完,不再看他们,
低头去整理其他文件,仿佛眼前这混乱的一幕从未发生。留下三个人,
对着那滩象征一切停滞的糖浆,和门口那炉充满矛盾诱惑的暖甜香气。
年轻男人的拳头还攥着,胸膛剧烈起伏,瞪着那滩糖浆,又瞪向门口的老头和烤炉,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女人的眼泪还在掉,但哭声停了,
她茫然地看着被“封印”的签名处,又看看炉火,最后看向那个畏畏缩缩的老头。
老头感受到两人的目光,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
嘴里小声念叨着:“可惜了…可惜了那块薯…”登记处的冰冷空气,和烤炉散发的暖甜焦香,
无声地交锋。
第3章:前任哭着啃红薯冰冷的穿堂风刀子似的刮过离婚登记处门口的水泥台阶。
那对年轻夫妻,像两尊被罚站的石像,一左一右杵在铁皮烤炉车两边。
中间隔着滋滋冒热气的红薯炉,也隔着那滩还没清理干净、黏在心头上的难堪。
男人抱着胳膊,脸黑得像锅底,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眼睛死死盯着马路牙子,
仿佛要在上面瞪出个洞。女人裹紧了单薄的外套,背对着炉子,肩膀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
还是别的什么。偶尔吸鼻子的声音,在寒风里格外清晰。
空气凝固得比登记处里那滩糖浆还结实。老头缩着脖子坐在炉子后的小马扎上,
手里拿着火钳,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炉膛里的炭火。火星噼啪轻响,
红薯的甜香越发浓郁霸道。他偷偷抬眼,觑了觑左边,又瞄了瞄右边。
喉咙里发出一点含混不清的咕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这凝固的空气听。“唉…这风,
真够劲儿…”他搓了搓粗糙布满老茧的手,往炉火边凑近些,“人哪,
不能跟自己身子骨过不去…”他拿起火钳,
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烤得正好、皮开肉绽、糖汁汹涌的红薯。那红薯个头不大,但焦香扑鼻,
裂口处金黄的薯肉和粘稠的糖浆在冷风里冒着诱人的白气。“喏,姑娘,”老头的声音不大,
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把红薯朝女人那边递了递,“拿着,捂捂手。刚烤好的,蜜薯,
最甜的时候。”女人肩膀猛地一颤,没回头。“谁要你的破红薯!”男人像被踩了尾巴,
猛地转过头,眼睛通红地瞪着老头,“都是你!要不是你多管闲事…”“闭嘴!
”女人突然爆发,带着哭腔猛地转过身。她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泪痕还没干,
但眼神却像淬了冰,直直刺向男人。“轮得到你说话吗?协议是谁撕破脸非要签的?
钢印是谁推搡着弄糊的?现在倒怪起大爷了?你除了吼还会什么?”男人被她吼得一愣,
脸涨成了猪肝色,梗着脖子:“你!你还有理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说啊!”女人情绪彻底失控,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决堤般涌出,声音尖利,
“不就是忘了你那破游戏机充电线吗?多大点事!值得你摔门骂我废物?
值得你大清早拽我来这鬼地方?”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又涌了出来,指着登记处的门。“离!
明天天一亮就来!谁不来谁是王八蛋!”寒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子晃了晃。老头适时地,
把那块冒着滚滚热气、散发着致命甜香的红薯,又往前送了送。“不值当,
真不值当…”老头的声音不高,像炉膛里温吞的火,在寒风里却异常清晰,“一根线的事,
拌两句嘴,就闹到要拆家散伙的地步?”他浑浊的眼睛看着女人,又看看男人,
满是皱纹的脸上是一种近乎悲悯的神情。“听大爷的,天大的事儿,先暖暖手,缓缓心气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炉火里跳跃的光点上,声音低了些,带着某种穿透岁月的重量。
“人这一辈子,苦味儿够多了,能尝点甜的,就多尝点。”“甜的总比苦的长,是吧?
”最后这句,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女人汹涌的情绪漩涡。
她看着老头手里那块烫手、却散发着无比温暖和香甜气息的红薯。
又看看旁边男人那张愤怒扭曲、却同样被冻得发青的脸。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席卷了她。
吵架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她吸了吸鼻子,鬼使神差地,
伸出了冻得通红、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红薯皮。“嘶…”她被烫得一缩,
却没有立刻收回。那热度,顺着指尖,一路烫到了冰冷麻木的心口。
她迟疑地、笨拙地掰开一小块。金黄软糯的薯肉冒着白气,粘稠的糖浆拉出长长的丝。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赌气,
把那一小块滚烫的、甜腻的红薯肉,塞进了嘴里。“唔!
”滚烫的温度和极致的甜糯瞬间在口腔里炸开!烫得她眉头紧皱,眼泪飙出,
却忍不住贪婪地咀嚼起来。太烫了!太甜了!甜得发齁,烫得舌尖发麻,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上瘾的满足感。仿佛身体里某个冰冻的角落,
被这粗暴的甜热狠狠凿开了一道缝。她一边被烫得直抽气,
一边控制不住地、狼吞虎咽地吃着。眼泪混着红薯的热气,流了满脸。男人站在一旁,
看着她这副又哭又吃、狼狈不堪的样子,脸上的暴怒一点点僵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裹紧了外套。目光,不由自主地,
落在了女人手里那半块烤红薯上。那金黄的颜色,在灰蒙蒙的冬日街头,亮得刺眼。
老头默默低下头,继续拨弄炉火。炭火噼啪,红薯的香气在冷冽的空气中固执地盘旋。
男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朝着炉子边,挪了一小步。
似乎想离那点暖意和甜香,近一点。再近一点。第4章:红薯摊前救姻缘女人还在吃。
小口小口,却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滚烫的红薯肉烫得她舌尖发麻,
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细微的吸气声,眼泪被热气熏得止不住,
混合着嘴角蹭上的点点焦黑糖渍,狼狈又可怜。她吃得很快,
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愤怒和冰冷的绝望,都囫囵吞下去,用这点滚烫的甜去中和。
男人站在一步开外,像根冻僵的木桩。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扑到他裤腿上。
他抱着胳膊,目光死死钉在女人嘴角残留的那点金黄薯泥上,喉结上下滚动,
发出一个清晰的“咕咚”声。不是馋。是某种更复杂的、被强行压抑的生理本能。冷。饿。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暖融融的甜香勾起的软弱。老头坐在马扎上,
像一尊泥塑的菩萨,只专注于眼前那一炉炭火和红薯。
他用火钳慢悠悠地翻动着炉膛里的宝贝,动作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从容。
炉火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忽明忽暗。他眼皮都没抬,
仿佛没看见男人那副饥寒交迫又死撑着的窘态。火钳伸进去,夹出一块烤得尤其肥硕的红薯。
表皮焦黑酥脆,好几处裂开大口子,金黄油亮的糖汁像熔化的琥珀,正汩汩地往外冒,
滴在通红的炭块上,“滋啦”一声,腾起一小股带着极致焦甜味的白烟。那香气,
霸道得简直不讲道理。老头把这块“极品”轻轻放在炉子边缘的铁网上,让它凉一凉。位置,
不偏不倚,正好在男人眼皮子底下。男人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的视线,
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那块流油的红薯上。那鼓胀的、裂开的焦皮下,
是饱满欲滴的、金子般的薯肉。那袅袅升腾的白气,带着生命的热度。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滚烫软糯的薯肉在齿间化开,那股汹涌澎湃的甜,
混合着炭火烘烤出的独特焦香,
瞬间填满整个口腔和胃袋的感觉…胃里适时地发出一阵沉闷的、绵长的鸣叫。
“咕噜噜——”在这寒风呼啸的街头,异常响亮。女人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她没抬头,
但肩膀微微绷紧了。男人脸上瞬间闪过巨大的窘迫,血色一下子冲上耳根,又迅速褪去,
变得煞白。他猛地扭开头,像是要掩饰什么,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咳…”老头忽然清了清嗓子。他拿起火钳,轻轻敲了敲那块流油红薯的边缘,
发出“铛铛”两声脆响。“这块好啊,”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寒风听,
“蜜薯里的蜜罐子,烤得透透的,芯儿都糖化了。就是皮儿太薄,裂得狠,看着埋汰。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可惜喽,卖相不好,
搁炉子上也是占地方…”老头慢吞吞地拿起那块红薯,似乎要把它挪到不起眼的角落去。
就在火钳夹起红薯的瞬间——“等…等等!”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喊出声。声音干涩,
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急促。老头的手停在半空,抬眼看他。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神躲闪,
不敢看老头,也不敢看旁边停下动作的女人。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块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红薯,喉咙又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多…多少钱?”他声音发紧,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我要了!”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飞快地低下头,
手忙脚乱地去掏外套口袋里的钱包。动作幅度太大,带起一阵冷风。老头浑浊的眼睛里,
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快得像错觉。他把那块“卖相不好”的红薯往前推了推。
“五块。”声音平平淡淡。男人掏出十块钱,几乎是扔在炉子旁边的钱盒子里,
发出“哐当”一声。他一把抓起那块烫手的红薯,指尖立刻被灼痛,但他只是吸了口气,
紧紧攥住。仿佛攥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红薯滚烫的热度透过薄薄的焦皮,
狠狠烫着他的掌心。那温度,沿着手臂一路窜上来,似乎驱散了一丝渗入骨髓的寒意。
他盯着手里这块“糖化了的蜜罐子”,焦黑的裂口处,
金黄油亮的糖浆还在缓慢地、粘稠地渗出。他喉咙发干。掰开?在这大街上?在这女人面前?
太丢脸了。可那霸道的甜香无孔不入,胃里的空虚感火烧火燎。他犹豫着,眼神飘忽。“烫,
慢点吃。”老头的声音慢悠悠地飘过来,没什么情绪,“心急,吃不了热红薯。
”男人身体僵了一下。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台阶,一个不那么丢脸的借口。他猛地转过身,
背对着女人和老头,肩膀微微佝偻着。然后,以一种近乎凶狠的、自暴自弃的姿态,低头,
对着那块流油的红薯,狠狠咬了下去!“唔!”滚烫!甜得发齁!
软糯的薯肉裹挟着滚烫的糖浆在口腔里爆炸开来,烫得他整个头皮发麻,
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他狼狈地张大嘴,嘶嘶地吸着冷气,试图缓解那灼痛。可那极致的甜,
混合着炭火烘烤出的焦香,像一股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壁垒。太烫了。
也太…好吃了。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满足口腹之欲的温暖,
蛮横地驱散了心头的冰冷和愤怒。他忘了形象,忘了赌气,
忘了刚才还在诅咒这个老头的多管闲事。只剩下本能。一口,又一口。被烫得龇牙咧嘴,
吸着冷气,却吃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投入。嘴角很快也蹭上了焦黑的糖渍和金黄薯泥。
女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自己的红薯。她手里还捏着剩下的半块,微微发凉。
她静静地站在寒风里,看着男人背对着她,佝偻着背,狼吞虎咽啃红薯的背影。那背影,
没有平日的挺拔和刻意维持的“体面”。只有一种被生活搓揉后的狼狈,
和一种…孩子般的贪婪。她看着他被烫得直跺脚,看着他吸着冷气却舍不得停下咀嚼。
看着他那件她亲手熨烫过、此刻却沾着炉灰和糖渍的外套。
看着他那头被她嘲笑过像鸟窝、此刻被寒风吹得更乱的头发。
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慢慢从心底浮上来。堵得慌。又有点…莫名的酸软。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那半块凉了的红薯。慢慢抬起手,也咬了一小口。凉了,
没那么烫了。甜味沉淀下去,带着一丝淀粉质的回甘。好像…也没那么难吃了。
老头重新拿起火钳,拨弄着炉膛里的炭火。火星跳跃,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他身后的墙上,
一块不起眼的、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水泥墙面上,似乎有道极淡、极淡的划痕。像用石子,
轻轻划了一道。
第5章:伤疤下的旧照片铁皮烤炉车“吱呀呀”地碾过民政局后巷坑洼的水泥地,
停在墙角背风处。登记处下班了,卷帘门哗啦落下,隔绝了里面一天的鸡飞狗跳。暮色四合,
寒气更重。老头佝偻着背,把炉膛里烧乏的炭火小心地夹出来,浸在旁边的水桶里。
“滋啦——”白气腾起,带着焦炭最后的余温。他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年久失修的滞涩。
尤其是左手。那只手一直戴着只磨得发亮的、脏兮兮的劳保手套。
即使是在拨弄滚烫的炭火时,也没见他摘下来过。此刻,他微微弯腰,想把水桶挪到车底。
左手下意识地去提桶梁。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整个身体猛地一僵!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像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
他像触电般猛地缩回左手,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而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另一只手赶紧撑住了冰冷的炉壁。粗糙的喘息在冰冷的暮色中格外沉重。他低着头,
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对抗那阵撕扯般的痛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慢慢直起腰,
背对着巷口昏黄的路灯,身影被拉得很长。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
抬起了那只戴着厚厚劳保手套的左手。动作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诚的凝重。然后,
一点一点,褪下了那只沾满油污和炉灰的手套。昏黄的光线下,露出的那只手…扭曲。狰狞。
布满了大片大片暗红、深褐、凸起扭曲的疤痕组织。
像一片被烈火焚烧后彻底摧毁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焦土。皮肤粘连,肌肉萎缩,
手指关节僵硬变形,无法完全伸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永久的蜷缩姿态。
最触目惊心的是手背上,一道深沟般的疤痕纵贯而下,仿佛曾被利刃劈开又草草缝合。
整只手,除了勉强能动的拇指和食指,其余部分几乎丧失了正常的功能,
只剩下一个丑陋的、记录着某种可怕过去的残骸。老头垂着眼,
浑浊的目光落在自己这只畸形的手上。没有悲愤,没有哀伤。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麻木,仿佛这丑陋早已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用那只相对完好的右手,极其笨拙、却异常熟练地,从旧棉袄最里层的口袋里,
摸出一样东西。一张被摩挲得起了毛边、严重褪色的彩色照片。很小,大概两寸。
他粗糙、布满裂口和老茧的右手拇指,极其温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过照片上的人影。
照片上,背景模糊,像某个喧闹的街头。
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梳着两条乌黑油亮大辫子的年轻姑娘,
正弯腰在一个简陋的铁皮烤炉车前。她手里拿着个烤红薯,笑容灿烂得如同盛夏的阳光,
毫无阴霾。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脸颊上带着健康的红晕。
她正要把红薯递给拍照的人,动作带着少女的娇憨和喜悦。炉火的光映着她年轻饱满的脸庞,
温暖而生动。老头布满皱纹的手指,长久地停留在姑娘那鲜活的笑脸上。指尖微微颤抖。
巷子深处,死寂一片。只有寒风掠过电线,发出呜呜的哀鸣。老头佝偻的身影在昏暗中凝固。
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布满裂痕的石像。只有那浑浊的眼底,
映着照片上早已褪色的笑靥,才仿佛有了一丝微弱的、属于活人的气息。他看了很久。
久到暮色彻底吞没巷口最后一点天光。久到寒意穿透单薄的棉袄,刺入骨髓。
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眷恋,将照片重新塞回棉袄最里层。然后,
用那只畸形的左手,配合着右手,重新戴上了那只又厚又脏的劳保手套。动作笨拙而艰难。
仿佛戴上的不是手套,而是一层隔绝过去的盔甲。他推起沉重的烤炉车。铁皮摩擦着地面,
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碾过冰冷的水泥地,一点点融入城市浓重的夜色里。
巷口那堵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水泥墙上,那道淡淡的划痕,在黑暗中隐去。
第6章:红薯摊前救姻缘铁皮烤炉车在民政局门口的老位置扎下根。炭火重新燃起,
红薯的焦甜香气再次弥漫开来,像一层无形的、温暖的结界,
将登记处门口那块冰冷的区域包裹起来。老头依旧缩在炉子后的小马扎上,
像个沉默的背景板。只是偶尔,当登记处里爆发出格外激烈的争吵,
或者有年轻夫妻红着眼、带着一身寒气冲出来时,他那浑浊的眼睛会抬一下,
目光掠过那对怨偶,又落回炉火。然后,用火钳夹起一块烤得正好、流油流蜜的红薯,
放在炉子最显眼的边缘。像某种无声的邀请。日子一天天过去。墙上的划痕,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增加。一道,又一道。大多数时候,
没人理会那炉火和那沉默的老头。人们带着一腔怒火或满心绝望而来,
又带着一份签好的协议或未完成的怨愤而去。老头也不在意。他只是烤着他的红薯,
偶尔递出去,被拒绝,就缩回手,继续看着炭火发呆。但总有那么一些时刻。
当怒火被寒风冻得有些发僵,当绝望被时间磨得有些麻木,
当争吵暂时陷入无话可说的死寂…那炉火的暖意,那霸道甜香的诱惑,会变得难以抗拒。
一个穿着廉价西装、头发凌乱的男人,被妻子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后,颓然地蹲在台阶上,
双手插进头发里,背影写满疲惫。老头慢悠悠夹起一块红薯,递到他脚边。“兄弟,垫垫?
”男人抬起头,眼眶深陷,胡子拉碴,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那块冒着热气的红薯。
犹豫了几秒,最终,带着点自暴自弃的麻木,接了过去。滚烫的温度烫得他手指一缩。
他沉默地掰开,沉默地啃着。甜腻的热气升腾,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台阶的另一边,
他那原本还在激烈控诉的妻子,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看着他狼吞虎咽的侧影,眼神复杂。
还有一次。一对看起来格外年轻的夫妻,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孩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脸色苍白,只会反复说“对不起”。女孩猛地推开男孩递来的纸巾,转身就要冲进寒风里。
老头眼疾手快或者说只是恰好,把一块刚出炉、烫得惊人的红薯塞到了女孩手里。
“姑娘,拿着,暖手!”女孩被烫得一哆嗦,下意识想扔,却被那热度攥住了。
她低头看着那块丑陋却温暖的红薯,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焦脆的皮上。她掰开一小块,
塞进嘴里,被烫得直吸气,却一边哭一边吃。男孩鼓起勇气,凑过去,
笨拙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和红薯渣。“太烫了…慢点…”男孩小声说。女孩没理他,继续吃,
肩膀却不再那么紧绷地耸着。老头只是低头拨火。几天后,黄昏。
那对年轻夫妻又出现在了民政局门口。没有争吵,没有眼泪。女孩手里还拿着一小包喜糖,
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把糖放在老头的钱盒子旁边。“大爷,谢谢您的红薯。
”女孩声音细细的,带着点羞涩。男孩挠着头,嘿嘿傻笑。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看了看他们,
又看了看那包红艳艳的喜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用火钳,从炉膛深处,夹出一块烤得格外好、糖汁格外丰沛的红薯,递了过去。“拿着,
甜着过。”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女孩笑着接过来,和男孩分着吃了。老头在他们转身时,
才微微侧过脸,目光投向身后那堵被油烟熏染的墙壁。他拿起火钳末端一块尖利的小石子。
在那密密麻麻、新旧交叠的划痕旁边,极其缓慢地、郑重地,
又添下了一道新的、深深的刻痕。阳光斜斜地照过来。那道新刻痕,清晰,深刻。
和旁边那些模糊的旧痕一起,沉默地记录着岁月和人间烟火。老头放下石子,坐回马扎,
继续守着那一炉暖火,一车甜香。像一棵生了根的老树。
第7章:江风撕碎离婚证初冬的江风,像裹着冰渣的鞭子,抽在脸上生疼。
浑浊的江水翻滚着,拍打着锈迹斑斑的堤岸,发出沉闷又单调的呜咽。老头推着铁皮烤炉车,
吱吱呀呀地碾过沿江步道。今天登记处没什么人,他收摊早了些。炭火半熄,
炉子里的红薯也只剩下最后几块温着的,散发出稀薄的甜香,很快被凛冽的江风吹散。
他裹紧旧棉袄,佝偻着背,迎着风艰难地往前走。手套下的左手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痛楚顺着筋脉往小臂里钻。就在他准备拐进一条背风的小巷时,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江边护栏旁一个突兀的身影。一个女人。很年轻。穿着单薄的米白色风衣,
在灰蒙蒙的江景衬托下,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叶子。她背对着步道,
面朝着浑浊翻涌的江水。江风猛烈地吹拂着她散乱的长发,衣袂翻飞。她的身体绷得很直,
透着一股异样的僵硬。像一尊失去牵线的木偶。老头浑浊的眼睛眯了一下。
推车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见过太多绝望的背影,在民政局门口。但眼前这个,不一样。
那背影里透出的不是愤怒,不是怨怼,而是一种彻底被抽空、被冻僵的死寂。
一种……放弃了一切挣扎的平静。老头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他把烤炉车停在步道边上,
熄了火的炉子不再有暖意,在寒风中沉默着。他站在原地,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白色背影。江风更大了,呜咽着灌进耳朵。女人似乎被风吹得晃了晃。
她缓缓地抬起了手。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梦游般的迟缓。她手里拿着几张纸。老头认出来了。
是离婚证。鲜红的封皮,在灰暗的天色下,红得刺眼,像血。
她拿着那两本小小的、却似乎重逾千斤的红本子,对着翻涌的江水。然后,一点一点,
极其缓慢地,开始撕。“嗤啦——”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在呼啸的江风中显得那么微弱,
却又那么清晰刺耳。像某种东西被硬生生扯断。她撕得很慢,很用力。仿佛不是在撕几张纸,
而是在撕裂自己的生命。一下,又一下。鲜红的碎片从她指间飘落,被狂乱的江风瞬间卷起,
打着旋儿,如同染血的蝶,纷纷扬扬地扑向浑浊的江面。很快就被翻滚的浊浪吞没,
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手里的离婚证,彻底化为了乌有。她空了的手,还保持着撕扯的姿势,
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然后,她慢慢放下了手。身体前倾。一只穿着白色短靴的脚,
极其缓慢地,踏上了冰冷湿滑的堤岸护栏底座。老头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本能地,
推着那辆沉重的烤炉车,朝着护栏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
铁皮轮子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发出巨大刺耳的噪音!“吱嘎——哐当!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在空旷的江边如同惊雷炸响!女人被这巨大的噪音惊得浑身剧震!
她踏在护栏底座上的那只脚猛地一滑!整个人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来!
一张极其年轻、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睛空洞得吓人,像两口枯井,
里面盛满了破碎的绝望和麻木。嘴唇被咬得发白,微微颤抖。
她看着突然冲过来的老头和他那辆破旧的烤炉车,眼神里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
没有任何被惊扰的愤怒或恐惧。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老头把烤炉车死死地抵在距离护栏几步远的地方,挡住了她刚刚站立的那个缺口。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女人。
“姑娘…”他的声音被江风撕扯得破碎沙哑,“江边风大…冷!
”女人空洞的目光缓缓移到他脸上,又缓缓移开,落向那浑浊汹涌的江面。
仿佛那里才是她的归宿。她扶着冰冷的护栏,身体又开始前倾,另一只脚也抬了起来,
似乎想再次站上那个底座。“别过去!”老头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沙哑,
“那水…冰!”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用那只戴着劳保手套的、畸形的左手,配合着右手,
慌乱地在炉膛里扒拉着。炉火早就熄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余温。
他扒拉出一块烤得焦黑、已经凉透了的红薯。表皮皱巴巴的,毫无热气,
在寒风中显得格外丑陋、可怜。老头双手捧着那块冰冷坚硬的红薯,
像个捧着最后救命稻草的乞丐,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
递向护栏边那个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影。“姑娘…拿着!拿着!”他声音抖得厉害,“红薯!
甜的!吃一口…吃一口就不冷了!”他捧着那块冰凉的红薯,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指关节在厚厚的手套下扭曲着。江风卷起他花白的头发,露出爬满岁月沟壑的额头。
他浑浊的眼睛里,此刻没有惯常的麻木,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焦急和笨拙的恳求。
仿佛只要她肯接过这块冰冷的红薯,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女人前倾的动作,
被老头凄厉的喊声和那辆横亘在缺口处的破旧烤炉车,硬生生阻断了。她扶着冰冷的护栏,
身体僵硬地转过来,彻底面向老头。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空洞得吓人的眼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聚焦在老头脸上。像迟滞的镜头,
一点点对准焦距。她看着他。看着他花白凌乱的头发在寒风中飞舞。
看着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焦急。看着他浑浊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笨拙的恳切。
看着他手里那块捧得高高的、在凛冽江风中显得无比寒碜、冰冷又干瘪的烤红薯。时间,
在呼啸的江风中,仿佛凝固了几秒。然后,女人干裂苍白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个破碎的、气若游丝的声音,被风撕扯着,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为…什么?
”老头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清,又或者没明白她问什么。“什…什么?”他下意识地追问,
捧着红薯的手又往前送了送,“姑娘,拿着,拿着暖暖手…”女人没有看那块红薯。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老头那双浑浊却写满焦急的眼睛上。像是要从中挖掘出什么答案。
她嘴唇颤抖得更厉害了。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凝聚、翻涌。终于,
那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被砂砾磨过的嘶哑,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每一个字,
都像从冰窖里艰难地凿出来。“为什么……”她停顿了一下,胸口剧烈地起伏,
像是在积蓄最后一点力气。然后,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里,
陡然爆发出一种锥心刺骨的痛苦和怨毒!死死地钉在老头脸上!“——你劝他们!
为什么…不早点劝我爸妈!”最后半句,是歇斯底里地嘶吼出来的!
像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骤然喷发!带着血泪的控诉!“为什么——!!!
”凄厉的尾音被呼啸的江风扯碎,回荡在空旷的堤岸,显得格外绝望和悲凉。老头如遭雷击!
整个人僵在原地!捧着那块冰冷红薯的双手,猛地一颤!红薯“啪嗒”一声,
掉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滚了两滚,沾满了灰尘。他脸上所有的焦急、恳切,
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猝不及防的、被彻底洞穿的惨白。他佝偻的身体晃了晃,
像风中残烛。浑浊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被绝望吞噬的年轻女子。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江风,在两人之间凄厉地呜咽。
第8章:褪色照片揭身世冰冷的红薯躺在肮脏的石板地上,沾满灰尘和江风带来的水汽。
像一颗被遗弃的心。老头佝偻着背,僵立在寒风中。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惨白得像刷了一层石灰。他浑浊的眼睛里,刚才那种笨拙的焦急和恳求,
被一种更深、更沉、几乎要将他压垮的东西彻底取代。惊愕。难以置信。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痛苦。他看着眼前这个对着他嘶吼、眼中燃烧着毁灭般怨毒的女孩。
看着她苍白脸上那深刻的、被命运反复鞭挞的痕迹。
看着她眼中那份与自己左手疤痕如出一辙的、被烈火焚烧过的绝望。
江风卷起他单薄的旧棉袄,灌进脖颈,冷得刺骨。他却像感觉不到。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女孩那句泣血的控诉,在他空旷的脑海里反复撞击、轰鸣。
“为什么…不早点劝我爸妈…”老头干裂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他想说什么,
喉咙里却像是被滚烫的炭块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
他那只戴着厚厚劳保手套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
连带着整个佝偻的身体都在风中筛糠般抖动起来。他猛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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