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日当天,我被老公的拖延症气到离家出走。>“老婆,
我订了餐厅……”他在电话那头慢悠悠地说。>“餐厅打烊了!离婚协议放桌上了!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怒吼。
便利贴:>“老婆生日倒计时183天”>“二胎计划启动日暂定”>原来他的拖延症,
是在等一个最完美的时机说爱我。---纪念日这种东西,就像薛定谔的猫,
在打开盒子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是惊喜的温存,还是惊吓的导火索。很不幸,
我和周予珩这只“猫”,今天显然是后者。暮色沉沉压下来,窗外的霓虹初上,
给客厅冰冷的玻璃蒙上一层模糊的光晕。餐桌上那瓶我咬牙斥“巨资”买下的勃艮第红酒,
瓶身已经蒙了一层薄灰,旁边两只高脚杯寂寞地对望着,杯壁干涸的酒渍像凝固的泪痕。
精心摆盘的冷切火腿和奶酪早已失去了诱人的光泽,蔫头耷脑。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一半是食物变质的酸气,
一半是我心头那簇越烧越旺的无名火。墙上的挂钟,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
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七点整。距离我发给周予珩那条“七点,
烛光晚餐,不见不散,迟到后果自负!”的最后通牒,
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小时零三分钟。手机屏幕安静得像块板砖,
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APP推送,没有任何来自那个男人的音讯。我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
试图把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洪荒之力压下去。无效。那火气如同被鼓风机吹着,越烧越旺,
顺着脊椎骨一路燎原,直冲天灵盖。行,周予珩,你够狠。纪念日?我看是祭日还差不多!
祭奠我这几年被他那该死的、深入骨髓的拖延症反复凌迟的忍耐力!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动作幅度太大,带倒了旁边一个无辜的抱枕。它软绵绵地滚落在地毯上,
像极了我此刻瘫软无力的愤怒。冲进卧室,拉开衣柜门,我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开始往那个最大的行李箱里胡乱塞东西。
衣服、化妆品、充电器……管它什么搭配不搭配,有用没用,一股脑儿往里扔。
拉链“刺啦”一声合拢,宣告着这场单人战争的初步胜利。拖着箱子走到玄关,
换鞋的动作带着泄愤的力道。就在我手指刚搭上冰凉的门把手时,
口袋里沉寂许久的手机终于,终于!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老公”,
此刻看起来讽刺无比。我几乎是带着杀气按下了接听键。“喂?老婆?
” 周予珩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一如既往的温吞,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慵懒沙哑,
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模糊的电视广告声。“……嗯,那个,你还在家吗?
我这边刚结束一个会……呃,路上有点堵……不过你别急啊,我订了‘云顶’那家旋转餐厅,
位子留好了,咱们……”“云顶?”我打断他,声音因为极力压制而微微发颤,
像绷紧到极致的琴弦,“周予珩,你抬头看看天!月亮都他妈快下班了!云顶餐厅?
人家打烊的师傅这会儿宵夜都吃完了!”电话那头沉默了,
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透过电波传来,大概是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我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呛得肺管子生疼。
目光扫过玄关柜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那是我们搬进这个家时一起买的,
如今叶子黄了大半,如同我们这摇摇欲坠的纪念日。视线最终定格在柜面光洁的烤漆上,
那里映出我扭曲的脸。“听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淬着冰渣,
“我受够了!受够了你永远在‘马上’、‘快了’、‘下次一定’的承诺里原地打转!
受够了我像个傻子一样,永远在等待!等你的‘忙完’,等你的‘堵车’,
等你那永远在路上的‘心意’!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我们结婚三周年!
不是什么你心血来潮才想起来施舍一点时间的普通日子!”电话那头只剩下更深的沉默,
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行李箱的声音听到了吗?” 我冷笑一声,
故意让滚轮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噪音,“我走了。周予珩,我们完了。离婚协议,
我放在客厅茶几上,签好字,通知我律师。”说完这句,不等他任何反应,
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摁断了通话。世界瞬间清净了,
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行李箱轮子在地板上滚动的单调声响。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那个充满等待、失望和变质食物的空间。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灭,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也暂时吞噬了心口那股尖锐的刺痛。---三天后,大学同学聚会。
“皇后花园”酒店的包间里,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泻而下,将银质餐具照得闪闪发亮。
空气里混杂着高级香水、红酒以及美食的馥郁气息,背景是轻柔的爵士乐和刻意压低的谈笑。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像被打磨过的钻石,在精心布置的社交舞台上熠熠生辉。
这是属于成功者的夜宴,而我,林晚,坐在这里,却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灵魂还陷在三天前那个冰冷绝望的客厅里。“晚晚,最近怎么样?
” 坐在我旁边的大学室友兼闺蜜,秦璐,侧过身,妆容精致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心,
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逡巡。她脖子上那串新得的卡地亚钻石项链,
随着她倾身的动作折射出细碎刺眼的光。“看你好像有点没精神?
周总……还是那么日理万机,顾不上家?”来了。我就知道。同学聚会,
尤其是这种打着怀旧幌子实则暗流涌动的名利场,总少不了这种环节——无形的攀比,
藏在关怀下的窥探。秦璐就是其中翘楚。她老公是金融新贵,而她本人,
则致力于将自己打造成朋友圈里“人生赢家”的活体标本。我扯了扯嘴角,
努力想挤出一个“一切都好”的微笑,脸部肌肉却僵硬得如同打了过量肉毒杆菌。“嗯,
老样子,他……忙。” 这回答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觉得敷衍。“哎呀,男人嘛,
事业为重!” 秦璐立刻接过话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邻座几位也听清。
她身体微微后仰,姿态优雅地拿起桌上的红酒杯,轻轻晃了晃,
猩红的液体在杯壁挂出漂亮的弧度。
脸上随即绽放出一个混合着甜蜜与炫耀的、极其标准的笑容,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女同学,
最后落在我脸上。“不过呢,我们家老赵再忙,该有的仪式感一点不少!” 她说着,
另一只手已经极其自然地划开了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指尖轻点几下,
然后带着一种不容错过的姿态,将屏幕直接怼到了我的眼前。
屏幕上是一张精心构图的照片:一只骨节分明、属于男性的手,
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白瓷炖盅放在铺着米白色蕾丝桌布的早餐桌上。炖盅里,
晶莹剔透的燕窝羹冒着丝丝热气。旁边配文,
是秦璐那甜腻得能齁死人的笔触:凌晨五点的厨房灯光,是老公无声的爱。
感恩拥有[爱心][爱心]时间是今天清晨,六点零三分。“喏,瞧瞧,
” 秦璐的指尖得意地在屏幕下方的时间戳上点了点,声音像是浸了蜜糖,
“今儿天还没亮透呢,我们家那位就摸黑起来了,说是要给我炖最新鲜的燕窝,补补气血。
我说不用这么麻烦吧,他非不听!哎,你说这人,轴得很!” 她嘴上抱怨着,
眼里的得意却几乎要溢出来。照片很清晰,那双手,那盏灯,那盅燕窝,
甚至桌布细腻的蕾丝花纹,都透着一种精心营造的、无懈可击的“被宠爱”感。
像一根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我心底最脆弱、最狼狈的那块地方。对比太鲜明了,
鲜明到残忍。我的纪念日,
是冰冷的客厅、变质的食物、无休止的等待和一份草拟好的离婚协议。而她的日常,
是凌晨五点的厨房灯光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
眼眶瞬间就热了。我甚至能感觉到周围几个女同学投来的目光,带着好奇、探究,
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们都知道周予珩,
那个传说中年轻有为、却总被诟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总。秦璐这一手,
无异于当众揭开了我婚姻的遮羞布,还顺带在上面撒了一把盐。胸腔里憋着一股浊气,
不上不下。愤怒、委屈、难堪……种种情绪像失控的藤蔓疯狂缠绕绞紧。我不能哭,
绝对不能在这里哭!那只会成为秦璐今晚最大的战利品。我需要反击,需要一个证明,
证明我的婚姻并非一片狼藉,证明周予珩……他并非一无是处!电光火石间,
一个念头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般闪现——家庭监控!对,
那个连接着家里客厅和玄关摄像头的APP!出门前我还特意看了一眼,
当时他还在书房……虽然不知道他在干嘛,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至少证明他没在花天酒地!
几乎是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勇,我猛地低下头,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飞快地在自己手机屏幕上划拉着。解锁,翻找,点开那个熟悉的蓝色图标。
APP启动的短暂加载动画,此刻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屏幕亮起,
熟悉的客厅画面瞬间跳了出来。然而,
预想中他可能在书房伏案工作、或者至少衣冠楚楚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画面正中,
一个穿着巨大、毛茸茸、嫩绿色恐龙连体睡衣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笨拙的姿态撅着屁股,
上半身几乎完全扎进了客厅那张巨大的、我们称之为“黑洞”的沙发底下!
只留着一个圆滚滚、覆盖着绿色鳞片恐龙头套的背影,还有两条穿着同款毛绒恐龙脚套的腿,
在外面徒劳地蹬着,活像一只被卡在洞穴里的、真正的史前巨兽幼崽。客厅一片狼藉。
抱枕被扔得东倒西歪,茶几上的遥控器、杂志散落在地,
他平时随手乱丢的几件外套更是被翻得乱七八糟,如同刚被龙卷风肆虐过。
他似乎在奋力掏着什么,整个恐龙身体都在用力地拱动,
嘴里还发出含混不清的、带着点暴躁的咕哝。隔着一层电子屏幕,
我仿佛都能听到那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和他费力的喘息。
“……袜子……见鬼了……明明……放这儿的……”声音透过APP自带的麦克风传出来,
失真,但绝对是他周予珩本人没错!我僵住了,手指死死捏着手机边缘,指节泛白。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只巨大的、撅着屁股找袜子的绿色恐龙,在视野里无限放大、定格。
什么凌晨五点的燕窝,什么跨国并购,
什么日理万机……通通被这只蠢萌的、动作笨拙的恐龙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晚晚?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秦璐带着明显好奇和探究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她大概以为我在看什么“周总出席重要场合”的新闻图,身体又往我这边倾了倾,
目光试图越过我的肩膀窥探手机屏幕。几乎是条件反射,我猛地将手机屏幕扣在了自己腿上!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脸颊因为窘迫和一种奇异的羞耻感瞬间烧了起来,滚烫一片。
“没……没什么!”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明显的慌乱。
脑子里那只绿恐龙还在撅着屁股奋力掏沙发,这画面带来的冲击力太过荒诞和巨大,
以至于我一时竟找不到任何语言来描述或掩饰。
秦璐狐疑地看着我骤然爆红的脸和慌乱的动作,涂着精致唇膏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显然不信。“哦?是吗?该不会是周总又给你准备了什么跨国惊喜,不方便给我们看吧?
” 她拖长了调子,语气里的揶揄几乎要滴出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聚焦在我身上。我像被架在火上烤,尴尬得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被我死死扣在腿上的手机,突然隔着薄薄的衣料,
清晰地、嗡嗡地震动起来!是监控APP的实时对讲提示!那个撅在沙发底下的恐龙,
终于意识到摄像头在运作了吗?我像被烫到一样,手指僵硬地翻过手机。屏幕上,
那只巨大的绿色恐龙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底下退了出来,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
努力地扭转着他那覆盖着恐龙头套的笨重身躯,试图正面朝向玄关上方的摄像头。
由于头套视野的限制,他扭动的动作显得更加滑稽和不协调。终于,他勉强“正对”了镜头。
绿色的恐龙头套上,两颗硕大的、塑料质感的眼珠子呆呆地“望”着摄像头方向。
因为刚才的“劳作”,头套有点歪斜,露出一小撮他黑色的、乱糟糟的额发。然后,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闷闷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了出来,
响彻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包间一角:“咳……老婆?那个……你在看啊?” 他顿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
用一种极其认真、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的口吻补充道:“……别误会,我这……嗯,
这叫‘后现代解构主义家庭日常行为艺术’!
旨在探讨都市男性在快节奏生活与原始惰性间的……嗯…张力与冲突!懂吗?
”包间里落针可闻。连背景的爵士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后。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一声压抑的喷笑打破了寂静。紧接着,像是点燃了引线,
低低的笑声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有人捂住了嘴,有人笑得肩膀耸动,
有人投来混合着同情和巨大娱乐效果的目光。秦璐的表情最为精彩。
她先是极度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机屏幕上那个一本正经搞行为艺术的“绿恐龙”,随即,
那精心描绘的眉毛高高挑起,嘴角先是抽搐,接着无法抑制地向两边咧开,
最终爆发出一阵极其响亮、毫无掩饰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大笑:“哈哈哈哈!行为艺术?
张力与冲突?哈哈哈!林晚,你们家周总……真是个人才啊!凌晨五点跨国并购?
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脸上火辣辣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周予珩!
你这个宇宙级的笨蛋!我在心底无声地咆哮。这下好了,彻底成了朋友圈年度最大笑柄!
什么离婚协议,什么离家出走,在这只穿着恐龙睡衣找袜子还强行“行为艺术”的蠢货面前,
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抓起桌上的手机和手包,看也没看那个还在屏幕上试图“解构”什么的男人一眼,
着笑的同学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好意思……我突然……不太舒服……先走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声响,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一地的自尊心上。身后,秦璐那毫不收敛的、如同魔音灌耳的笑声,
混合着其他人压抑的低笑,紧紧追了上来,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背上。
走出“皇后花园”金碧辉煌的大门,深秋夜晚的冷风猛地灌进衣领,让我打了个激灵。
心头的怒火却在冰冷的空气里越烧越旺。周予珩!你死定了!
这次不把你那身恐龙皮扒下来当抹布,我林晚的名字倒过来写!
---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和无边怒火,我冲回了那个三天前被我“抛弃”的家。
钥匙粗暴地插进锁孔,用力一拧,“咔哒”一声,门开了。预料中的黑暗和死寂并没有出现。
客厅里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暖融融的光晕驱散了些许寒意。
空气中也没有预想中的霉味或者灰尘气,反而……飘荡着一股极其诱人的、温暖的食物香气。
是浓郁的番茄汤底混合着新鲜罗勒叶的清香,还有……烤面包的焦香?我脚步一顿,
满腔的怒火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香气戳了个小洞,呲呲地漏掉了一点。周予珩居然在家?
还……做了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那只“绿恐龙”在朋友圈造成了多大的“艺术杀伤力”,
准备负荆请罪?我冷着脸,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故意发出重重的脚步声,
朝着香气的源头——厨房走去。厨房的磨砂玻璃门虚掩着,
暖黄的灯光和氤氲的热气从门缝里透出来。我一把推开门。周予珩背对着我,站在灶台前。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该死的、毛茸茸的嫩绿色恐龙连体睡衣,只不过摘掉了那个巨大的头套,
露出他黑发微乱的后脑勺。笨拙的恐龙尾巴拖在身后,随着他搅拌的动作,一摆一摆。
灶上两个锅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个里面是翻滚着饱满肉丸的浓郁番茄浓汤,
另一个则是煮着意面。旁边的烤箱亮着灯,散发出温暖的光。
料理台上散落着切了一半的番茄、撕开的罗勒叶包装袋,还有一小堆面包糠。听到开门声,
他猛地回过头。三天不见,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下巴冒出了点青色的胡茬,
眼下带着淡淡的阴影,但那双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睛里,
此刻却盛满了……一种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讨好?“老……老婆?你回来了?
” 他手里还举着沾着番茄汤的木勺,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惊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恐龙睡衣的爪子笨拙地握着勺子柄,配上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画面诡异得令人发指。“哼!
” 我冷哼一声,双手环抱胸前,斜倚在门框上,用眼神表达着“老娘看你表演”的不屑。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锅散发着罪恶香气的浓汤。该死,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在这安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周予珩显然也听到了,他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连忙放下勺子,手忙脚乱地去关火。恐龙睡衣的爪子操作旋钮显然不太灵活,
试了两下才成功。“那个……饿了吧?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番茄肉丸意面,还有蒜香面包,
马上就好!你先坐,马上!” 他语速难得快了一点,带着点急于表现的急切。
我依旧冷着脸,没动。视线扫过他略显凌乱的头发,扫过料理台上的狼藉,
最终落回他那身刺眼的绿恐龙睡衣上。
同学聚会上的哄笑声、秦璐那嘲讽的面孔、监控里撅屁股找袜子的蠢样……瞬间又涌回脑海,
刚刚被香气安抚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起来。“周予珩,” 我声音冰冷,一字一顿,
“把你那身行为艺术皮给我扒了!我看着眼晕!还有,解释!
解释清楚你那只‘后现代解构主义’的绿恐龙,到底想‘解构’什么?我的忍耐力吗?
”周予珩身体一僵,握着锅铲的恐龙爪子顿在半空。他脸上那点讨好的笑容凝固了,
眼神闪烁,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又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无奈。他慢慢放下锅铲,转过身,
正对着我。昏黄的灯光下,他穿着那身滑稽的恐龙睡衣,
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和……可怜。“我……”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紧,
“……就是……想找双袜子。那双灰色的,羊毛的,
你去年给我买的……我记得上次脱在沙发附近了……” 声音越说越低,
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找了好久。”我:“……”就这?为了找双袜子,
把自己搞成行为艺术,还直播给全班同学看?一股无力感瞬间攫住了我。
跟这个拖延症晚期、脑回路清奇的男人置气,简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
是打在恐龙毛绒玩具上!“行,袜子。” 我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感觉三天离家出走积攒的怒火在这一刻被一种深深的荒谬感取代,“周予珩,我累了。
吃完这顿饭,我们好好谈谈。关于……那份协议。” 我说着,转身走向餐厅,
不想再看那只绿恐龙一眼。餐厅的灯也开着。桌上的红酒瓶和冷盘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两副摆放整齐的餐具。我拉开椅子坐下,
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房的方向——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但借着客厅透进去的光,
我似乎看到书房那面原本空荡荡的、对着书桌的墙上,好像……贴了什么东西?花花绿绿的,
一片一片。不是他的工作文件风格。好奇心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我起身,
鬼使神差地朝书房走去。推开虚掩的门,摸索着按下门边的开关。“啪嗒。
”柔和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空间。然后,我彻底愣住了。
正对着书桌的那面原本素净的白墙,此刻几乎被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便利贴完全覆盖!
像一片疯狂生长的、由纸片构成的森林。我下意识地走近,
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字迹——是周予珩的,一笔一划,写得异常认真,甚至有点用力过猛。
每一张便利贴上,都写着一个日期,和一个……事件?
:方案A:瑞士滑雪观星木屋需提前半年订、方案B:私人海岛浮潜签证复杂,
启动!、方案C:复刻大学初见地怀旧路线?
需踩点确认氛围……下面用红笔重重标注:核心:惊喜!务必提前准备!不能再拖!!
!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力透纸背。
计划林晚、孕前检查预约双方、儿童房改造方案调研北欧风or森林系?
、大宝心理建设指南需购买相关绘本……旁边用蓝笔小字备注:需完美时机!
环境、情绪、物质基础缺一不可!切记!
再往前看:倒计时:30天已过期标题:结婚三周年纪念日补救方案紧急!
内容:顶级餐厅预约失败:老婆已炸毛、定制项链设计图待定,
拖延中、手写道歉信三版草稿均被撕,词穷……最后一行字迹潦草,
透着绝望:Plan Z:坦白从宽?恐龙睡衣卖萌?风险极高!!!
载三个、抗寒装备清单超长待机版、请假申请草稿如何让老板无法拒绝?
……便利贴边缘已经有些卷曲发黄,显然贴了很久,
旁边还有一行小得几乎看不清的字:完美窗口期又错过了…等明年?还有更多,
更多……岳父六十大寿礼物:紫砂壶大师定制工期一年!速!
家庭医疗基金储备计划需精算,
修复老婆大学时摔坏的陶瓷杯联系景德镇师傅中…带爸妈体检避开高峰期,
需研究学习做老婆最爱的提拉米苏第8次尝试,
咖啡酒比例仍不对………一张张,一列列。从近在眼前的补救,到遥远未来的期许。
从宏大的旅行计划,到琐碎的日常承诺。每一件事后面,
都跟着详细的、甚至有些琐碎的备注,
充满了各种“需提前”、“务必启动”、“不能再拖”的自我警醒,
却又几乎无一例外地带着“待定”、“研究中”、“草稿”、“风险高”的拖延标签。
那面墙,不再仅仅是一堵墙。它变成了一幅巨大而混乱的思维导图,
一个属于周予珩的、挣扎在完美主义与拖延深渊中的内心战场全景图。每一个日期,
都是他设定的完美节点;每一个“待办”,都是他想要给我的、他认为“最好”的东西。
他像一个固执的园丁,在想象的土壤里精心培育着无数名为“完美时机”的花朵,
却因为害怕任何一丝不完美而迟迟不敢真正播种,只能在便利贴的田埂上焦虑地徘徊,
眼睁睁看着现实的花园一片荒芜。原来……是这样?我站在墙前,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纸片,冰凉的触感沿着神经末梢蔓延。
三天前离家出走的愤怒,同学会上被嘲笑的难堪,
看到他穿着恐龙睡衣找袜子的荒谬感……在这一刻,
被一种更为汹涌、更为复杂的情绪冲刷着。那情绪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刺痛、无奈,
却又有一丝无法忽视的、细密的暖流,在心底最深处悄然涌动,试图融化那层坚冰。
原来他的“忙”,他的“忘”,他的“下次一定”,背后藏着的,不是敷衍,不是不在乎,
而是一个被自己设下的“完美”牢笼死死困住的灵魂。他像个笨拙的工匠,
固执地打磨着他想象中的、毫无瑕疵的礼物,却忘了,礼物本身的意义,在于送达。
身后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还有恐龙睡衣布料摩擦特有的窸窣声。我猛地回过头。
周予珩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房门口。他手里还端着两盘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番茄肉丸意面,
酱汁浓郁,香气扑鼻。那身嫩绿色的恐龙睡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又……可笑。
他脸上没有了刚才在厨房的讨好,也没有了监控里的强词夺理,
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紧张和……被彻底看穿后的无措。他像个做错事被当场抓获的孩子,
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我,却又忍不住偷偷观察我的反应。暖黄的灯光笼罩着我们,
空气里弥漫着番茄的酸甜和意面的麦香。
墙上是密密麻麻、无声诉说着他挣扎与期盼的便利贴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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