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那天,陈屿搅着那杯快凉透的拿铁,头都没抬。“林晚,我们分开吧。
”咖啡勺碰着杯壁,叮的一声,特别刺耳。我手里那杯滚烫的焦糖玛奇朵,晃了一下,
褐色的液体泼出来,烫在手背上,洇湿了刚买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为……什么?
”声音像是从别人喉咙里挤出来的,干涩得发疼。他总算抬眼看了看我,眼神有点飘,
又很快垂下,盯着杯子里浮着的奶泡。“累了。”就两个字。轻飘飘的。砸得我眼前发黑。
七年,从高中到大学毕业工作两年,我人生里最好的时光,就换来这两个字?“陈屿,
你是不是……” 我喉咙哽住,后面的话说不出来。是不是有别人了?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是不是……“别问了,林晚。” 他打断我,语气有点不耐烦,
“就是没感觉了,拖着没意思。”他把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推过来,示意我擦擦手和裙子。
然后,掏出手机开始回消息,嘴角无意识地弯了一下。那个细微的表情,像根针,
狠狠扎进我心里。失恋像一场重感冒。头几天昏天黑地,眼泪流干,请假窝在出租屋里,
看什么都带着陈屿的影子。我们攒钱买的沙发,他挑的窗帘,
一起养的多肉……全他妈是钝刀子,一下下割着。闺蜜苏禾冲过来,
把我从发霉的被窝里拖出来,强行拖去洗澡,塞了一碗热粥。“林晚!你给我振作点!
为了个渣男,值当吗?”“他不是渣男……” 我下意识反驳,声音虚弱。“呸!
”苏禾叉着腰,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蓬头垢面,眼肿得跟核桃似的!
你那个‘不是渣男’的前男友呢?我昨天在市中心看见他,
跟那个美术系的学妹一起看电影呢!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我手里的勺子“哐当”掉进碗里。
美术系学妹……那个叫许薇的,总在陈屿朋友圈点赞评论,一口一个“学长好厉害”的学妹?
陈屿跟我说过,就是普通学妹关系,人家有男朋友的。原来,普通学妹关系,
能在我们分手三天后就一起看电影,笑得灿烂?心口那块一直闷着疼的地方,
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不是钝痛,是尖锐的、带着腥气的刺痛。“禾子……”我抬起头,
看着苏禾,“帮我个忙。”“说!”“把我手机里,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
照片、聊天记录、备忘录……全删了。所有社交软件,取关,拉黑。”苏禾愣了下,
随即用力拍我肩膀:“行!姐妹这就给你办!删他个干干净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删掉陈屿,像是剜掉一块腐肉。疼,但伤口终于开始暴露在空气里,有了愈合的可能。
我逼着自己回公司上班。我们公司是做文创产品的,我在策划部。失恋请假那几天,
堆积的工作像小山。组长周姐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看我脸色苍白地回来,没多问,
只是拍了拍我肩膀。“小林,那个新接的‘城市记忆’系列文创,甲方催得紧,
你主笔的方案,得抓紧了。下周一跟甲方开碰头会。”压力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瞬间冲散了脑子里那些黏黏糊糊的悲伤。甲方爸爸可不会管你失不失恋。“明白,周姐,
我马上弄!”我深吸一口气,坐回工位,打开了电脑。接下来的几天,
我把自己完全埋进了工作里。查资料,跑市场,写策划,改方案……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回家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伤春悲秋。原来,忙碌真的是治愈情伤的良药。
只是偶尔深夜改方案,对着电脑屏幕眼睛发涩的时候,心口还是会猛地空一下。但很快,
又被下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填满。周一的甲方碰头会,在我们公司会议室。
我抱着熬夜赶出来的方案和资料,提前十分钟进去做准备。调试投影仪,摆放资料,
检查U盘……力求万无一失。会议室门被推开,甲方的人到了。为首的是个年轻男人,
个子很高,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肩线平直。身后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人。
周姐立刻迎上去:“周总,欢迎欢迎!路上辛苦了。”男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会议室,
最后落在我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那眼神很沉静,没什么情绪,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审视感,让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这是我们策划部的林晚,
这个项目的主笔策划。”周姐介绍道。“周砚深。”他伸出手,声音低沉平稳。
我赶紧放下手里的资料,上前一步,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您好,周总。
”他的手干燥温凉,一触即分,带着礼貌的疏离。会议开始。我站在投影幕布前,
开始讲解方案。前期做了大量的调研和准备,整个思路很清晰,我讲得还算流畅。
只是讲到关于“城市地标元素提取”的部分时,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熬懵了,
脑子突然卡了一下,一个关键数据死活想不起来具体是多少。我顿住了,
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翻页笔,额角有点冒汗。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尤其是周砚深,他靠坐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屏幕。压力陡增。就在我急得想翻资料的时候,
周砚深开口了,语气很平淡:“是73.6%。
你们上个月发布的《城市居民文化消费白皮书》第17页,左下角图表。”我一愣,
立刻翻开手边的资料,翻到那一页——果然!分毫不差!“对!是73.6%!
”我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赶紧接下去讲。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没再看我,
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快速记着什么。接下来的汇报顺畅多了。周砚深话不多,
但每次提问都直指核心,一针见血。有些我没想到的细节,也被他点了出来。
虽然被他指出问题有点窘迫,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意见非常精准且具有建设性。会议结束,
方案大体通过,只需要按他的意见做几处细节修改。周姐松了口气,笑容满面地送他们出去。
我收拾着桌上的资料,还有点恍惚。这个周总……记性也太好了吧?而且,
那种不动声色却掌控全场的气场,让人莫名地……有点敬畏,又有点踏实。“小林,
干得不错!”周姐回来,心情大好地拍拍我,“周总虽然要求严,但眼光毒,他点头了,
这项目基本稳了。你按他提的点,抓紧修改,明天发给我看。”“好的周姐!”我应下。
修改方案又熬到半夜。发送给周姐的邮件显示“已读”后,我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才想起晚饭都没吃。拿起手机想点个外卖,屏幕亮起,
微信图标上有个刺眼的红色数字“1”。点开。是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熟悉的风景照——陈屿拍的,我们一起去过的海边。验证消息只有三个字:是我,
陈。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涌上来的是一股强烈的烦躁。像吞了只苍蝇。他想干嘛?
分手是他提的,无缝衔接新欢也是他干的,现在又跑来加我好友?我盯着那个头像,
手指悬在“拒绝”按钮上,犹豫了几秒。最终,鬼使神差地,点了通过。
几乎在通过的下一秒,消息就弹了出来。陈屿:晚晚?陈屿:你还好吗?
我看着这两个字,胃里一阵翻腾。以前觉得亲昵的称呼,现在只觉得虚伪又恶心。
我:有事?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很久。陈屿: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
听说你最近工作很忙?别太累了。陈屿:那天在咖啡厅……是我太冲动了。
说话没过脑子。陈屿: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捏着手机,指尖冰凉。
看着他这些迟来的、轻飘飘的“关心”和“后悔”,只觉得无比讽刺。他不好受?
不好受还能立马跟学妹去看电影?我:陈屿,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过得好不好受,
跟我没关系。陈屿:晚晚,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们……我们能不能再谈谈?
陈屿:那天你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七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陈屿:我和许薇……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心情不好,我只是陪她散散心。
又是这套说辞!散心散到电影院去了?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我飞快地打字:陈屿,
你当我是傻子吗?分手三天就跟别人看电影,这叫‘不是我想的那样’?
现在跑来跟我说放不下七年感情?你贱不贱啊?信息发出去,带着我全部的怒火和委屈。
那边沉默了。过了好几分钟。陈屿:林晚,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我们在一起七年,
你就这样看我?陈屿:是,我是跟许薇看电影了,那又怎么样?我们分手了!
我有追求新生活的权利!陈屿:我只是觉得毕竟这么多年,不想闹得太僵,
想跟你好好说清楚。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根本不需要。看着这一连串的“理直气壮”,
我气得浑身发抖,反而冷静下来了。跟这种人争论,纯粹是浪费生命。他永远有他的道理,
永远能把错推到别人头上。我:你说得对。我们分手了。所以,别再来打扰我的新生活。
互删吧,别再联系了。发完这条,不等他回复,我直接点开他头像,拉黑,删除好友。
动作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把手机扔到一边,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憋闷的浊气,似乎也随着这个动作消散了一些。为这种人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城市记忆”项目推进得很顺利。修改后的方案甲方很满意,
周砚深那边似乎也认可了我的执行能力。后续的沟通对接,很多直接落到了我和他助理之间。
偶尔需要向他直接汇报进度时,他的回复也总是简洁高效。他话不多,但每次开口,
都切中要害。跟他打交道,压力大,但进步更快。苏禾说我变了。“晚晚,你最近……啧,
容光焕发啊!眼神都不一样了!”她咬着奶茶吸管,上下打量我,“看来工作真是你的春药?
”我白了她一眼:“滚蛋。是穷病逼的,甲方爸爸的钱不好赚。”“得了吧!”苏禾凑近,
压低声音,“是不是……有情况了?跟那个帅气的甲方爸爸?”“哪个甲方爸爸?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个啊!周砚深!上次来接你下班那个!开黑色大G那个!
”苏禾一脸八卦,“我可看见了!那气场,那身材,啧啧啧……”我想起来了。
上周有次加班到很晚,修改一个紧急的物料设计图。弄完已经快十一点了。
下楼发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打车软件排队一百多位。正发愁,
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周砚深没什么表情的脸。“林策划?回哪里?
顺路的话,捎你一段。”他的语气太自然太平淡,好像只是碰巧遇到一个普通同事,
顺便帮个小忙。我下意识地报了小区名。他点了下头:“上来吧,顺路。”雨太大,
打车无望,我也没矫情,道了谢就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车里很干净,
有淡淡的木质香薰味道,和他身上偶尔能闻到的那种冷冽气息很像。一路无话。
只有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摇摆的声音。他开车很稳,专注地看着前方。气氛有点尴尬的安静。
我想找点话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说项目?太刻意。说天气?太无聊。
“那个……周总,谢谢您。”最后还是只能干巴巴地道谢。“不客气。”他应了一声,
目光依旧看着前方,“方案改得不错,效率很高。”“应该的。”我赶紧接话。然后,
又没话了。好在距离不算太远。到了小区门口,我再次道谢,准备下车。“林晚。
”他突然叫住我。我回头:“嗯?”“下次加班这么晚,可以让助理安排车送你。
”他看着前方,语气依旧平淡,“女孩子,注意安全。”我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哦……好,谢谢周总提醒。”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
是上司对下属的例行关怀吗?“嗯。”他点了下头,示意我可以下车了。回忆结束,
我看着苏禾八卦兮兮的脸,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人家就是顺路,
而且纯粹是出于甲方对乙方劳动力的保护意识好吗!怕我加班太晚出事,耽误项目进度!
”苏禾撇撇嘴:“切,不解风情。那么帅一钻石王老五,你就没点想法?”“没有!
”我斩钉截铁,“我现在只想搞钱!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经历了陈屿这一遭,
我对所谓“爱情”暂时敬谢不敏。好好工作,努力搞钱,提升自己,比什么都靠谱。
苏禾看着我认真的样子,叹了口气:“行吧行吧,女强人预备役。不过说真的,晚晚,
看到你现在这样,真好。”我笑了笑,端起奶茶跟她碰了一下:“我也觉得,挺好的。
”项目进入产品打样阶段。需要去合作的工厂盯一下首批样品的效果。工厂在邻市,不算远,
开车一个多小时。周姐让我和周砚深的一个助理小李一起去。没想到出发那天,
小李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直接进了医院。周姐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
跟工厂那边都约好了时间,样品出来必须第一时间确认,关系到后面的量产计划!
周总那边……”话音未落,周砚深的电话就打到了周姐手机上。周姐接起电话,
语气恭敬又带着点紧张:“周总……是是,
情况是这样……小李他突发急病……林晚她一个人去,我是担心……”我站在旁边,
心里也打鼓。工厂那边对接的人我虽然电话联系过,但没实际见过面。
而且样品确认涉及到很多细节和参数,我一个人……压力确实有点大。周姐挂了电话,
表情有点复杂地看向我:“小林,周总说他正好要去那边处理点别的事,顺路,
让你坐他车一起去。”我:“啊?”“他半小时后到公司楼下接你。”周姐拍拍我肩膀,
“别紧张,周总对项目细节很了解,有他在更稳妥。你准备下资料,赶紧下去等吧。
”我有点懵。又要坐他的车?还是单独?硬着头皮收拾好东西下楼。
周砚深的黑色大G已经停在路边了。他降下车窗:“资料带齐了?”“带齐了,周总。
”“上车。”依旧是副驾。车里还是那股好闻的冷冽木质香。我系好安全带,正襟危坐。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他专注开车,没有交谈的意思。我稍微放松了一点,拿出手机,
打算再熟悉一下样品确认的要点。手机屏幕亮起,微信又跳出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这次头像换了,是个卡通图案,但名字还是刺眼的“屿”。陈屿?他怎么又换号加我?
阴魂不散吗?一股无名火起,我直接点了拒绝。没过几秒,手机响了。是个陌生本地号码。
我皱了皱眉,挂断。又响。再挂。第三次响起时,我有点烦躁地接了起来,语气很冲:“喂?
哪位?”“晚晚,是我。”陈屿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疲惫和……委屈?
“你为什么把我新号也拉黑了?我就想跟你说几句话。”我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陈屿,
我最后说一次,别再来骚扰我。我们结束了,听明白了吗?”“晚晚,
你别这样……”他的声音有点急切,“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跟许薇走那么近,让你误会!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那天看电影就是……”“陈屿!”我打断他,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
“你跟谁看电影,跟谁有什么,现在都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你的解释,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请你,立刻,马上,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再打电话来,我就报警告你骚扰!”我吼完,
直接挂断电话,把这个号码也拖进了黑名单。气得胸口起伏。车厢里异常安静。
我这才猛地意识到,旁边还坐着周砚深!刚才情绪太激动,完全忘了场合。我僵硬地转过头,
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啊?不……不用!谢谢周总!
”我尴尬得脚趾抠地,“一点……私事,已经处理好了。”他“嗯”了一声,目光转回前方,
没再多问。我却觉得脸颊发烫。在他面前失态,还被听到这种破事……太丢人了!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不专业?接下来的路程,我如坐针毡,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到了工厂,
对接的负责人已经在等了。我努力调整状态,投入到工作中。样品的效果比预期还要好,
但在一些局部配色和材质触感上,和周砚深最初提出的要求还有点细微差距。
我和工厂师傅沟通着修改意见,周砚深站在旁边,偶尔会伸手拿起样品仔细查看,
然后指出一两处我没注意到的点。他话不多,但每句都点在关键上。
工厂的师傅对他明显很敬畏,连连点头。确认完所有细节,敲定好修改和量产时间,
已经下午了。工厂负责人热情地要留我们吃晚饭。周砚深婉拒了:“不了,公司还有事,
要赶回去。”回程路上,气氛依旧沉默。我因为上午电话的事,还有点不自在,
低头假装看手机。“刚才在工厂,处理得不错。”他突然开口。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利落。“沟通清晰,要求明确,关键点抓得准。”这是在……夸我?
我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周总,是您提点得好。”“是你自己能力够。”他语气平淡,
听不出情绪,“情绪调整得也很快。”最后这句话,让我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他是指我上午接完电话后,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他……注意到了?“工作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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