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切都很好,没有人不开心。至少,极乐境公司的广告是这么说的。广告牌上,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和一个拥有完美古铜色皮肤的女人,
在一个看起来像夏威夷但又比夏威夷更完美的地方,手拉着手,笑容灿烂。
他们的牙齿白得像刚出厂的马桶。广告词很简单:“换个身体,换个心情。
”李奥的工作就是处理这些“换过心情”后留下的“身体”。他是个“肉体保管员”,
或者用更通俗的话说,是个“身体清洁工”。事情是这样的:在2077年,
科技已经发达到可以让你把自己的意识像文件一样上传到云端,然后下载到另一个身体里。
这项服务叫做“Soma-Swap”肉体互换。
你可以租用一个名模的身体去参加派对,也可以租用一个宇航员的身体去体验失重,
只要你有钱。租期结束后,你的意识会回到自己原来的躯壳里。
而那些被租用的、暂时无人驾驶的身体,就由李奥这样的人来负责维护。他给它们洗澡,
给它们喂食通过营养液滴管,确保它们的肌肉不会萎缩。
他的工作场所是一个巨大的、泛着柔和白光的仓库,里面一排排地躺着成千上万个身体,
像超市货架上的商品。李奥并不讨厌这份工作。它很安静。身体们不会抱怨,不会提问,
也不会有任何愚蠢的意见。它们只是躺在那里,呼吸着,心跳着,等待下一个租客的降临。
但有时候,李奥会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比如今天,
他正在为一个编号为734的身体做常规检查。这个身体属于一个著名的摇滚明星,
名叫强尼·雷霆。强尼·雷霆的意识现在正在一个70岁老渔夫的身体里,
据说是在“体验生活”。而强尼·雷霆的身体,这个布满了纹身、肌肉线条分明的躯壳,
正安静地躺在李奥面前,胸口平稳地起伏着。李奥用湿布擦拭着强尼的纹身,
那是一条盘绕的龙,龙的眼睛似乎在盯着他。李奥想,这条龙现在在想什么呢?
它是否也觉得这一切很可笑?一个摇滚明星的身体,却装着一个清洁工的灵魂……哦不,
连灵魂都没有,只有一个尽职尽责的意识在操作。就在这时,734号身体的左手小指,
毫无征兆地,轻轻地,弯曲了一下。李奥停下了手中的活。他盯着那根手指。
公司的操作手册上说,这种情况被称为“残余记忆抽搐”,是完全正常的。但李奥知道,
这不仅仅是抽搐。这是身体在说话。他凑近了些,低声说:“嘿,伙计,一切都好吗?
”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像是在对他招手。李奥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又将是漫长的一天。
他抬头看了看仓库顶端的巨大时钟,时钟没有指针,只有一个不断变化的数字,
显示着宇宙的热寂还剩下多少年。数字很大,但它在稳定地变小。第二章那个手指的主人,
或者说,那个身体的原主人,是一个名叫艾拉的女人。她不是摇滚明星,不是宇航员,
也不是任何听起来很酷的职业。
她是一个“原生者”——一个从未使用过Soma-Swap服务的人。在2077年,
这样的人就像活化石一样稀有。艾拉认为,意识和身体是不可分割的。
她领导着一个名为“肉体联盟”的地下组织,致力于揭露极乐境公司的阴暗面。他们认为,
Soma-Swap不仅仅是一项服务,更是一种精神控制的工具。
当你把意识上传到云端时,谁能保证极乐境公司不会在你的意识里植入点什么?比如,
购买他们最新款飞行汽车的强烈欲望?李奥是通过一个加密频道联系上艾拉的。
他告诉她734号身体的异常反应。艾拉对此并不惊讶。“我们称之为‘肉体回响’,
”艾拉的声音从李奥的骨传导耳机里传来,听起来像砂纸在摩擦,“身体是有记忆的。
即使意识离开了,记忆依然存在。极乐境公司一直在压制这个事实。他们想让我们相信,
身体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容器。”“那……我该怎么办?”李奥问。他只是个清洁工,
不想卷入任何麻烦。“我们需要那个身体,”艾拉说,“我们需要强尼·雷霆的身体,
来向世界证明我们的理论。”李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偷一个价值连城的身体?
这比他想象的任何麻烦都要大得多。但不知为何,他又感到了一丝兴奋。也许,
他厌倦了日复一日地擦洗那些没有灵魂的躯壳。也许,他也想知道,当身体开始说话时,
它会说些什么。“计划是什么?”他听见自己说。艾拉笑了。那是一种疲惫但坚定的笑声。
“计划很简单,”她说,“把强尼·雷霆的身体,从那个该死的仓库里,偷出来。
”李奥看了一眼躺在面前的强尼·雷霆。那条龙纹身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仿佛在对他眨眼。
他想,这下可好,我成了一个偷龙的贼。宇宙的热寂倒计时,又少了几个数字。一切都很好,
没有人不开心。除了那些开始思考的人。第三章偷一个身体,听起来像个蹩脚的科幻笑话。
但在2077年,这可是一项重罪,等同于谋杀。因为理论上,你偷走的不仅仅是一堆细胞,
而是一个潜在的意识容器。法律规定,
未经授权的“身体转移”最高可判处“意识剥夺”——也就是把你的人格数据彻底删除。
艾拉的计划听起来比这个罪名还要疯狂。她打算利用一年一度的“极乐日”庆典下手。那天,
整个城市都会陷入狂欢,安保系统会暂时调低警戒级别,
以便让那些租用了超级英雄身体的富豪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天上飞来飞去,
或者搞出点不大不小的破坏。“我们的窗口期只有十五分钟,”艾拉通过加密频道对李奥说,
“庆典的烟花会暂时干扰仓库的传感器。你需要在那段时间里,把734号身体弄出来。
”“弄出来?怎么弄?用手推车吗?”李奥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们会给你一辆‘肉体运输车’,”艾拉说,“看起来就像公司自己的车辆。
但你需要搞定里面的部分。”接下来的几天,李奥过得心惊胆战。
他一边像往常一样给身体们洗澡、喂食,一边偷偷地观察着仓库的每一个角落。他发现,
安保机器人每隔7.3分钟会巡逻一次。摄像头的扫描频率是每秒3.14次,
正好是圆周率。李奥觉得这一定是某个有幽默感的工程师干的好事。极乐日那天,
李奥的心跳得像强尼·雷霆的摇滚乐。他穿着清洁工的制服,胸口别着一个微型摄像头,
艾拉和她的团队正在另一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第一阶段开始,
”艾拉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去734号身体那里,假装进行常规维护。
”李奥推着他的工具车,慢吞吞地走向目标。他能感觉到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有血肉的,也有电子的。他来到734号身体前,开始用一块消毒布擦拭它的额头。
“干得好,”艾拉说,“现在,准备好。烟花表演马上开始。
”李奥抬头看了一眼仓库的天窗。外面,夜空已经被五彩斑斓的烟花照亮。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整个仓库似乎都在震动。与此同时,
李奥口袋里的一个小型设备发出了微弱的嗡嗡声。这是艾拉给他的电磁脉冲装置,
可以暂时瘫痪他周围的电子设备。“就是现在!
”李奥迅速地将一个便携式维生系统连接到734号身体上,然后把它从固定架上解开。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肌肉发达的身体拖到他的工具车上,用一块白布盖住。“快!
去B-7出口!”艾拉催促道。李奥推着沉重的工具车,在迷宫般的货架间穿行。
他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一个安保机器人从他身边经过,红色的电子眼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李奥屏住了呼吸。几秒钟后,机器人继续前进,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他终于来到了B-7出口。一辆白色的运输车正停在那里,车门开着。司机朝他点了点头。
李奥把身体弄上车,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车门关闭,车辆平稳地驶入了夜色之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仓库,感觉像做了一场梦。他,一个身体清洁工,
刚刚偷走了一个摇滚巨星的身体。“我们成功了,”艾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欢迎加入‘肉体联盟’,李奥。”李奥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着旁边的强尼·雷霆,那个身体依然安静地躺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但李奥知道,
有些事情已经永远地改变了。就这样吧,还能咋样?他想。至少,今天比昨天有趣多了。
第四章“肉体联盟”的总部,坐落在一个废弃的地下供暖中心。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潮湿的味道,
和极乐境公司那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完美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墙上挂着各种过时的解剖图,
旁边潦草地写着笔记,比如“灵魂的重量是21克,但愤怒呢?
”艾拉把李奥带到了基地的核心区域。强尼·雷霆的身体被安放在一个金属平台上,
身上连接着各种各样的传感器。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乱得像鸟窝的男人正在调试着设备。
他叫芬奇,是联盟的技术大脑。“我们准备好了,”芬奇头也不抬地说,
“准备好聆听一具肉体的忏悔了吗?
”艾拉对李奥解释说:“芬奇发明了一种‘记忆回响’装置。它能刺激身体的细胞记忆,
把那些被意识忽略或压抑的信息,以生物电信号的形式重新播放出来。
”“所以……我们能知道强尼·雷霆昨天晚饭吃了什么?”李奥问。“我们能知道的,
比那要多得多,”芬奇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狂热的光,“我们能知道,
当他的意识在那个70岁老渔夫身体里‘体验生活’时,他的身体,在极乐境公司的仓库里,
经历了什么。”实验开始了。芬奇按下一个按钮,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响起。
连接着强尼·雷霆身体的显示器上,开始出现复杂的波形图。他的肌肉开始轻微地抽搐,
不是随机的,而是有某种规律。“看到了吗?”芬奇指着屏幕,“这不是简单的肌肉痉挛。
这是一种语言。他在告诉我们一些事情。”突然,强尼·雷霆的身体猛地弓了起来,
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嘴巴无声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显示器上的波形变得异常尖锐。“他在尖叫,”芬奇低声说,“但不是用声带,
而是用他的每一寸肌肉。”李奥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泛起一丝奇怪的违和感。
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数据清晰得像教科书里的案例,
身体的反应也激烈得如同舞台剧。他看向艾拉,发现她的眼神里,除了愤怒,
还有一种他读不懂的、急切的东西。“数据够了!”艾拉突然对芬奇说,“马上整理,
我们要把它公之于众!”“再等等,”芬奇皱着眉,“有些数据模式很奇怪,
我需要交叉验证……”“没有时间了!”艾拉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李奥心里的疑云更重了。但他来不及细想,基地的警报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他们找到我们了!”艾拉的反应快得惊人,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她没有丝毫慌乱,
而是立刻执行了某个预案:“李奥,带上芬奇和数据,从后门走!快!
”李奥被艾拉塞过来一个装满了硬盘的箱子,拉起还在发愣的芬奇,向基地的深处跑去。
背后,传来了枪声和爆炸声,但奇怪的是,听起来有些遥远和失真,就像廉价的音效。
第五章李奥和芬奇逃进了一座废弃的自动化停车场。他们在这里,
打开了那个装满硬盘的箱子。艾拉很快通过加密频道联系上了他们。“干得好,”她说,
“现在,把数据传给媒体,引爆这一切。”芬奇立刻开始操作,将数据上传到各大新闻网络。
几分钟之内,世界被“真相”的洪水淹没。极乐境公司的股价应声暴跌,
全球各地的分公司都遭到了愤怒民众的围攻。然而,就在“肉体联盟”准备庆祝胜利的时刻,
极乐境公司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安全主管西尔斯,那个穿着白色西装、一尘不染的男人,
平静地站在镜头前。他没有自杀,甚至没有一丝狼狈。他身后的大屏幕上,
播放着李奥偷窃身体的清晰录像。“各位,我们很遗憾地通知大家,
本公司遭遇了一次恶性的商业间谍攻击,”西尔斯说,语气平淡得像在宣布下周的天气预报,
“所谓的‘肉体回响’数据,
的竞争对手——‘永生科技’Vita-Perpetua Tech——精心伪造的。
他们收买了我司的一名清洁工,并利用一个名为‘肉体联盟’的极端组织,
自导自演了这出闹剧。”他接着展示了更多证据:芬奇的银行账户上,
多出了一笔来自“永生科技”的巨额转账;艾拉的真实身份,
是“永生科技”的前任市场总监。“至于那个被偷走的身体,
”西尔斯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微笑的表情,“那只是一个高级仿生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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