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无影灯悬在头顶。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堵住喉咙。腹腔深处是缓慢的绞磨,
像有什么被生生扯断。“……这里…再试试…注意张力…” 年轻主刀医生张维的声音,
带着实验般的冷静。几张同样年轻、戴着口罩的脸围着我,眼神充满好奇和…贪婪。
恐惧勒紧心脏。不对!这只是个小小的宫腔镜手术!主任保证过“睡一觉就结束”!
为什么这么多陌生面孔?为什么痛得超出告知书?为什么身体感觉如此…空旷?
“张医生…疼…” 我挤出破碎的声音。张维头也没抬,
对身边紧张的实习生说:“…这种粘连要小心,尤其对未婚未育的,
每一步都关系生育功能…” 他顿了顿, “…当然,前提是她还有机会。现在,
你缝合这里。”实习生颤抖着接过器械。“不——!” 无声的尖叫卡在喉咙。
冰冷的器械触碰到身体最核心的部位。绝望和冰冷吞噬了我。
……意识在仪器刺耳的报警声中挣扎浮起。
“…大出血…损伤太严重…子宫保不住了…只能全切!” 陌生男声焦灼。
全切…子宫…保不住了…世界崩塌。只剩下被掏空的虚无。“…谁让你们让实习生动缝合?!
同意书上根本没提!” 护士长愤怒的声音。“王护士长!注意言辞!
” 科室李主任冰冷的声音截断她,“张医生是骨干!带教是院里安排!现在全力抢救!
” 他声音拔高,带着狠厉,“抢救方案我说了算!”护士长的声音消失了。
最后的火星熄灭。……单人病房。窗外铅灰。小腹平坦,裹着纱布,
只剩下名为“终身不孕”的深渊。门被推开。没有敲门。李主任公式化的脸。张维面如死灰。
最后,一个穿深灰西装、金丝眼镜、眼神锐利的男人——院长苏明远。“林女士,
对于意外并发症,我们深表遗憾。医学风险你已签字确认。” 李主任平板地说。“并发症?
” 声音干涩沙哑,“是你们…让实习生…在我身上…练手…”“注意措辞!
” 李主任厉声,“张医生操作规范!带教常规流程!医院出于人道,
减免部分费用…”“减免费用?” 我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他们,
钉在苏明远平静无波的脸上,“我的子宫没了!永远做不了母亲了!你们毁了我一生!
就用钱打发?!”“你的一生?” 苏明远开口,声音温和,却像淬了冰的针,“你还年轻,
何必揪着意外不放?医院有制度。专家组评估,属于难以避免风险。” 他向前一步,
皮鞋轻响。“至于赔偿,” 他俯身,镜片反着冷光,“我可以特批一笔慰问金。但前提是,
签这份免责声明,放弃一切追诉。” 助理放下文件和笔。“签了它,拿钱,离开。继续闹?
舆论?” 他轻嗤,“谁信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病人质疑三甲权威?别忘了,你签过字。
” 他目光扫过我平坦的小腹,比手术刀更锋利。“我不签!” 我嘶吼,挣扎扑向抽屉,
掏出藏起的“实习生缝合操作知情同意书”!染着大片暗褐色、干涸的血迹!
狠狠摔在苏明远面前洁白的床单上!“看清楚!你们没让我签过!伪造!
这上面的血…是我的血!”死寂。李主任和张维脸色惨白。苏明远脸上的平静裂开。
肌肉抽搐。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冰冷,死死盯着那染血的纸。他缓缓弯下腰。
锃亮的黑色皮鞋抬起,带着侮辱和毁灭的意味,
狠狠踩在纸上——以及我伸出去护着的手指上!“啊——!” 指骨剧痛,惨叫。
他俯视我扭曲的脸,声音压得极低,毒蛇吐信:“血?谁看见了?签字?谁证明是你签的?
林晚,医院每天死那么多人,多你一个不多。谁让你不识抬举?死了…也活该。
”脚上力量加重。指骨细微碎裂声。痛楚和屈辱吞噬理智。我抽回手,
用尽力气扑向他嘶喊:“苏明远!你不得好死!我要告你!让所有人看清黑心医院!
做鬼也不放过你——!”指尖碰到他冰冷的西装。缩在后面的张维,像被吓破胆,
又急于表现,猛地从侧面冲出!双手带着蛮力,狠狠推在我肩上!“滚开!别碰院长!
”我身体前倾,重心失控。“啊——!”世界颠倒旋转!朝着洞开的窗口飞去!
冰冷的夜风灌入!坠落的瞬间凝固。最后看到的,是苏明远镜片后惊愕转为阴鸷的脸,
李主任惨白的惊恐。张维看着自己的手,嘴唇哆嗦,
恐惧茫然的话飘进耳中:“老…老师…这…这算不算…医疗事故啊…?”沉闷的骨肉碎裂声。
永恒的冰冷黑暗。……痛。熟悉的、来自深处的绞痛噬咬。我猛地睁眼。
陌生的华丽水晶吊灯。柔软得下陷的床垫。昂贵的香氛混合雪茄味。头痛炸裂。
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洪水般涌入——苏玥。苏明远。女儿。流落民间。亲子鉴定。
认祖归宗…苏明远!那个魔鬼!刽子手!我竟重生成了他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荒谬!
恶心!恨意翻涌,几乎呕吐。笃。笃。笃。敲门声。“玥玥?醒了吗?感觉好些?
” 温和、关切、宠溺的男中音。冻结血液!苏明远!
前世踩碎我手指、宣判死刑的画面重叠!恨意咆哮!死死咬唇,尝到铁锈味。指甲掐进掌心。
冷静!这身份是武器!压下嘶吼,换上“苏玥”的柔弱茫然。“…嗯。”门开。苏明远走进。
深灰家居服,一丝不乱的头发,慈父笑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带着“担忧”滤镜。
“头还疼?” 他坐下,伸手欲探我额头,又体贴顿住。胃里翻江倒海。前世剧痛仿佛重现。
强忍闪避,声音虚弱:“好多了…晕。”“那就好。” 他笑容温和,“昨天宴会晕倒,
吓坏我们了。医生说你情绪激动,需要静养。” 语气诱哄补偿,“以后这是你家,
想要什么都给你。过去…委屈了。” 他轻拍我手背。触碰如烙铁!猛地一颤!
前世“死了也活该”魔音贯耳!“家…” 声音哽咽脆弱,眼底水雾,
“像做梦…怕…” 泪眼怯生生看他。这眼神取悦了他。笑容更深,掌控满足。“傻孩子,
怕什么?有爸爸在。” 拍拍我手,“好好休息。晚上想吃什么?”“嗯…谢谢爸…爸。
” 字字剜心。他温言安抚几句,满意离开。门关。脆弱温顺褪去,
只剩死寂冰封和眼中烈焰。摊开被他拍过的手背,用力在丝绒被上擦拭,直至发红刺痛。
杀意奔涌。坠楼的失重感,小腹的空洞,指骨的碎裂…尖叫沸腾!
苏明远…李主任…张维…仁心医院…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苏家大小姐”身份,
是刺入心脏的利刃!用他们的财富权势光环,剥皮抽筋!掀被,赤脚踩冰冷大理石。
寒意清醒大脑。目光扫过奢华卧室。梳妆台顶级护肤品珠宝,衣帽间高定。昂贵冰冷,
如同他伪善笑脸。视线定格床头柜角落——一支崭新的小巧银色录音笔。冷冽光泽。
前世染血同意书被碾碎的画面浮现。证据…必须坚不可摧!冰冷疯狂的笑意爬上嘴角,
镜中扭曲森然。伸手,握住录音笔。冰凉金属渗入骨髓,带来战栗镇定。
苏明远…“好爸爸”…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轻按红色按钮。“滴”。幽绿指示灯亮起,
毒蛇之眼。门外脚步声,年轻女佣声:“大小姐?夫人送参汤。”录音笔塞入睡裙口袋。
脸上冰冷扭曲敛去,覆上柔弱疏离。“进来。”女佣陈芳端汤进来。“夫人吩咐给您补气血。
” 目光好奇谨慎。“嗯,放着,谢谢。” 目光掠过她名牌——陈芳。她放下汤,
局促搓手,声音压低讨好:“大小姐…您看还需要别的吗?老爷刚才下楼,脸色不太好,
医院好像…有麻烦事。王管家在书房外候着。”医院!麻烦事!心脏猛撞!血液奔涌兴奋!
天赐良机!压下追问,蹙眉担忧:“医院?爸爸…没事吧?”“不清楚,” 陈芳摇头,
“隐约听到医患纠纷?棘手,牵扯媒体?老爷烦,书房灯常亮后半夜。” 意识到多嘴,
垂头,“大小姐慢用。” 退出。门合。伪装褪尽,冰冷锐利。录音笔灼热。医患纠纷?
媒体?苏明远焦头烂额?毒藤计划滋生。撬开裂缝的时机!掀被,不顾虚弱,快步至落地窗。
黑色宾利驶入——苏明远回来了。很好。走入巨大衣帽间。手指划过丝绸羊绒,
停在一件正红连衣裙上。剪裁利落,红得像血,像火焰,像复仇旗帜。换上。冰凉丝绸贴肤。
镜中脸色苍白,双眼在血红映衬下亮得惊人,燃烧幽暗火焰。苍白血红,孱弱锐利。
梳子拢起长发,一丝不苟挽成发髻。镜中褪去怯懦,显冷酷干练和攻击性。小心拿出录音笔。
指腹摩挲冰冷金属。检查电量,幽绿光稳定。放入红裙内侧隐蔽口袋,紧贴心脏。深吸气,
对镜,缓缓勾起唇角。镜中笑容冰冷艳丽,洞悉一切,残酷美感。
无声口型:“爸爸…您的医院…该破产了。”献给地狱的祭品。复仇号角。拉开门。
高跟鞋踩大理石,清脆稳定如战鼓。嗒。嗒。嗒。走向楼下书房。复仇齿轮转动。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如同催命的鼓点,
一路蔓延至书房厚重的红木门前。我停下脚步,手悬在冰冷的黄铜门把手上方一瞬。
隔着门板,能隐约听到里面压抑的咆哮,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的困兽般的暴躁。“……废物!
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压不下去?!那个家属是铁了心要闹?给钱!加钱!封他的口!
还有那些苍蝇一样的记者……告诉他们,再敢乱写,就等着收仁心医院的律师函!
我苏明远在云城这么多年,不是吃素的!” 苏明远的声音失去了平日伪装的儒雅,
只剩下赤裸裸的暴戾和焦灼。很好。火候正好。我轻轻按下门把手,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书房里烟雾缭绕。苏明远背对着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昂贵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真皮座椅上,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腕上价值不菲的名表。他烦躁地扯着领带,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办公桌上散乱着文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王管家垂手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爸爸?
” 我放轻脚步走进去,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怯生生的试探,
像一只闯入风暴中心的小鹿。苏明远猛地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锐利如鹰隼,
带着尚未褪尽的戾气扫视过来。当看清是我,
尤其是看清我身上那件刺目的、如同鲜血与烈焰般的红裙时,
他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和……被冒犯的不快。但他掩饰得极好,
脸上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疲惫而“慈爱”的笑容。“玥玥?你怎么下来了?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他快步走过来,试图用高大的身形带来一丝压迫感,
同时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我全身,似乎在评估我听到了多少。“我……我听说医院出了点事,
您好像很烦恼……” 我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红裙的衣角,
扮演着涉世未深、担忧父亲的女儿角色,声音带着软糯的关切,“爸爸,您别太生气了,
对身体不好。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最后一句,我抬起眼,
目光清澈又带着一点希冀地看着他。“帮忙?” 苏明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真的笑话,
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换上无奈又纵容的表情,“傻孩子,
商场和医院里这些复杂的事情,不是你能懂的。你只管安心做你的大小姐,享受生活就好。
这些烦心事,爸爸会处理。” 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想拍拍我的肩膀,
带着一种安抚和掌控的意味。就是现在!在他手掌即将落下的瞬间,
我像是被他的“安慰”所感动,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寻求一个依靠的拥抱。
这个动作极其自然,却精准地将我紧贴着心脏位置、藏有录音笔的红裙内侧口袋,
暴露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尤其是我“无意间”撩起的一点点裙摆褶皱下,
那金属外壳在灯光下反射出的一丝冷冽微光!苏明远的动作骤然僵住!他那只伸向我的手,
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丝微光,如同毒蛇的毒牙,
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伪善和焦躁!他纵横商场、掌控医院多年,
对各种监控监听设备何其敏感!那绝不是装饰品该有的光泽!书房里死寂无声。
王管家不明所以,但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剧变,头垂得更低。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
沉重的压力让人窒息。苏明远脸上的“慈爱”面具寸寸龟裂。
震惊、被愚弄的暴怒、以及一种毒蛇被踩中七寸的致命阴冷,在他眼中疯狂交织、翻涌!
他死死盯着我“不小心”暴露出的那点金属反光,又猛地抬头,对上我的眼睛。
我脸上的担忧和怯懦如同潮水般褪去。迎着他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
我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唇角。那笑容冰冷、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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