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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甚的官职擢升一级，被调往边关御敌。待我从母妃处听闻消息赶回时，下人已然为他收拾好行装，将马牵至府门。 我伫立在他跟前。他身着戎装，手牵黑骏马，恰似我初次见他的模样。 我有些恍惚。 初逢之际，我年方十三，随父皇立于城墙之上，他在城下，自远方策马疾驰而来，临近便勒缰下马。 日光初照，映在他的红色盔缨上，当真鲜衣怒马，正值年少。 「公主。」刘甚的声音平静，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沉稳道：「驸马保重。」 刘甚点头，翻身上马，在马上拱手：「公主保重。」 他驱马离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倒并无沉重之感。 毕竟我知晓，这是一场颇为不错的小胜之战。 夜晚，我点燃蜡烛，遣退下人，在案几上摊开白纸，将暗卫近十几天汇报给我的消息一一写于其上。 我总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反复查看四五遍后，终于，我发觉了一丝端倪。 我将纸上「春花阁」三字圈出。 杜大人已年过花甲，真有必要在最近几日天天前往春花阁吗？ 我唤出暗卫，问道：「你叫什么？」 他一愣，回道：「公主，臣叫什七。」 我起身，走到梳妆台旁，掏了掏银袋，拿出几块银子递给他。 「什七是吧，你跟着杜大人，用这些银子去春花阁，打听他见了什么人，回来告知我。」 什七脸一红，竟答不出是。 我也被他弄得有些脸热，赶忙塞好银子，将他打发出去。 清晨，待我睡醒，什七带着一身露水，已等候多时。 他说，杜大人去见了一个名叫小梅的女子，一夜未出房门。这女子两年前进入春花阁，是自己找上门来的，称家中贫寒，母亲患病，急需用钱。她容貌温婉，自被杜大人相中后，便甚少接待其他客人。 不过，什七带来了一个我万万没料到的消息。 他在春花阁里似乎瞧见了顾沅沅。 我一惊，问道：「你可确定？」 什七皱着眉头，说只是瞅见个影子，在楼梯处一闪便没了踪影。 我说：「那大概是看错了。」 顾沅沅虽是商人之女，好歹也是良家女子，怎会出现在烟花之地。 我向什七伸出手。 什七疑惑：「公主，什么？」 我说：「剩下的银子呢？你都花光了？」 此后的日子，我便让什七一直盯着小梅。说实话，我并不真相信杜大人会背叛朝廷，他如今身为首辅，位极人臣，西番难道能许他当皇帝？ 人行事必有动机，必有所求。 我实在想不出杜大人叛国的缘由。 在什七有所发现之前，边关传来了捷报。 刘甚率领的一支队伍如神兵天降，切断了西番军左右翼的联系，西番军迅速溃败，连夜撤了回去。 此次胜利使刘甚用兵之奇一时名震朝堂，对战西番的士气为之一振。 刘甚一归来，便在父皇面前获了封赏，还赐了黄金百两。公主府里的丫鬟麻利地更换了门口的新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一箱箱黄金运至公主府。我乐呵呵地摩挲着金块，仿若摸着宝贝的老地主。 没办法，最近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刘甚坐在对面，看着我，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情。 想到这钱终究是刘甚上阵杀敌挣来的，我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你今日便去见顾姑娘吧，她想必很是想你。」 刘甚一愣，道：「自然。」 刘甚离去。 傍晚时分，刘甚才回来，眉目含情，手中捧着一个香囊，一直端详，想必是沅沅姑娘的定情信物。 我耸耸肩，打开装着黄金的箱子，取出一锭金子，打算等什七回来后给他。 然而一直从月升等到月落，什七也未归来。 第二天，什七依旧不见踪影。 我慌了。 什七跟踪朝廷命官都能来去自如，游刃有余，难不成跟踪一个花街里的弱女子，反倒出了事？ 第三天，什七还是没回来。 我决定采取行动了。 春花阁比我听闻的更为气派。金雕牌匾，云纹漆柱。 我瞧了瞧身上的竹青道袍，捋了捋头上的逍遥巾，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迎了上来。 我清了清嗓子，问：「你们这儿的小梅姑娘呢？」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笑道：「公子一来就找小梅，别的姐妹难道入不了公子的眼？」 我说：「我只要她来。」 见劝不动我，一个姑娘向一旁使了个眼色，站在一边的嬷嬷迎了上来。 那嬷嬷打量着我，眼神从平静到讶异到若有所思再到恍然大悟。 嬷嬷笑着说：「姑娘，此乃烟花之地，可不是良家女子能进来的地方。」 这嬷嬷的眼光厉害许多。 我干脆将计就计，嚷道：「我夫君平日里最爱来这春花阁，前日一夜未归，我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宝贝！」 趁她不备，我转身往上走。 嬷嬷伸手拉我，我正挣脱着，二楼的一扇门开了，一个身着素雅的女子从门后走出，看向我俩，柔声问：「姑娘何事，不妨与妾身讲讲。」 我问：「你是谁？」 女子道：「姑娘唤妾身小梅便可。」 我一震，挣开嬷嬷的手，冷笑道：「原来你就是小梅，我倒要与你说道说道。」 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我先发制人：「我问你，你最近两天做了何事？见了什么人？」 小梅倒了一杯茶，柔声说：「妾身就在阁里，哪儿也没去。」 她将茶递给我，又问：「姑娘要找夫君，却不知你夫君姓甚名谁，长得啥样？」 我说：「我若告诉你，你岂不是能随意隐瞒。你先与我说，你昨日见了谁。」 小梅轻笑一声，说：「小梅近日身体虚寒，自觉不适，除了阁里姐妹，谁也没见。」 此人说话，滴水不漏。 我装作焦急的样子，站起来嚷道：「你说谎！我夫君若来了，怎会不见你？」 小梅缓缓说道：「姑娘息怒，若说外人，妾身确实见过一个，不过是个小偷，抓他时妾身恰好瞧见。」 我的心猛地一提：「小偷？」 小梅看了看我的脸，道：「小偷被管事的带走了，要不姑娘稍等片刻，妾身让人来问问？」 我咬咬牙，道：「好。」 小梅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我坐在桌边，心绪不宁地喝了口茶。 回想起小梅狡黠的眼神，我总感有些不安。 屋外寂静无声。 我起身，走到门边，伸手一推。 门锁着。 中计了！ 我晃了晃门，门纹丝不动。 我迅速走到窗边。窗户只有内锁，我打开锁，推开窗，往下一看。 正对着的是春花阁的一处内院，中间站着一个女子，我往下望时，她正好抬起头。 对视的刹那，我悚然一惊。 是顾沅沅。 是全然陌生的顾沅沅。 她的瞳孔漆黑，毫无温度，令我瞬间联想到宫中的野狸猫，望向猎物的眼神。 她与我对视片刻，笑了笑，便低头朝楼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