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厉江商业联姻三年,他从不碰我,签离婚协议时连名字都签得飞快。“厉江,我走了。
”我拖着行李箱告别。他头也不抬:“嗯,一路顺风。”去机场的路上,
车祸发生前我最后想的是:也好,从此两不相欠。再睁眼,我成了厉江养的那只高冷布偶猫。
看着他在我遗体前崩溃嘶吼,看着他把离婚协议撕得粉碎。
深夜他抱着我的猫身一遍遍问:“她连你也不要了吗?”直到有天,
我用猫爪蘸水在茶几上写字——“厉江,我没走。”他颤抖着抓住我的爪子,
“我的阿晚……回来了?”沥青路面上残留着燥热混杂着轮胎焦糊的刺鼻气味,
狠狠撞进我的鼻腔。尖锐得足以撕裂耳膜的刹车声,
像一把生锈的钝刀蛮横地捅进我的脑海深处。紧接着,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重撞击感。
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凶狠地砸在了我这具渺小的躯壳上。骨头碎裂的轻响,
在我自己听来却如同惊雷。剧痛,像是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穿透了四肢百骸。
视野骤然被猩红浸染,浓得化不开,随即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也好。
意识沉入无边混沌前的最后一念,竟是前所未有的释然。从此,两不相欠。厉江。
有什么东西在蹭我的脸。湿漉漉的,带着点温热的粗糙感。一下,又一下,很执着。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了力气。费了好大的劲儿,
一线微弱的光终于挣扎着透进来。而我却被眼前放大到失真的景象惊得瞬间凝固。
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爪子。属于一只猫的爪子。它就搭在“我”的脸边?
我猛地低下头——入眼是覆盖着蓬松长毛的、小巧的粉色肉垫。
还有覆盖着雪白长毛的纤细前肢。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沿着这具陌生的脊椎窜上来。
“喵……呜?”喉咙里本能地挤出的,是细弱又怪异的猫叫。声带的结构完全不同,
气流穿过,只能发出这种陌生的、属于动物的音节。巨大的恐慌拢住了我。
我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身体却以一种完全不受控的、四足着地的姿态猛地弓起。
全身的毛发瞬间炸开,尾巴像个受惊的毛掸子一样高高竖起。这完全不是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在哪?混乱的视野终于聚焦了一些。我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不远处,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在晃动,
神情肃穆。更远一点的地方,围着一圈蓝色的警戒带。警戒带中央,
一辆扭曲变形的出租车被撞得面目全非。车旁的地面上,一大片暗红的血泊在警灯的映照下,
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泽。血泊旁边,散落着一只熟悉的行李箱。
箱体上贴着我精心挑选的卡通贴纸——一只戴着学士帽的小熊。那是我准备带去美国,
开启新生活的行囊。行李箱旁,静静地躺着一只摔碎屏幕的手机。屏幕碎片下,
是我和厉江那张冷淡疏离的结婚照屏保。嗡——脑袋里像是引爆了一颗炸弹,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耳鸣。那血泊……那行李箱……那手机……是我。
那躺在冰冷地面上的,毫无生气的身体,是我凌晚!“喵嗷——!!!
”一声凄厉得不似猫叫的嘶鸣从我喉咙里猛地爆发出来,带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和恐惧。
我的身体,那具属于凌晚的身体,此刻正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
巨大的眩晕和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胃里翻江倒海。我下意识地想冲过去,
想扑到那具身体旁边。可四条腿完全不协调,刚迈出一步就狠狠绊倒,
狼狈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爪子徒劳地抓挠着光滑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就在这时,
一道刺目的远光灯撕破混乱的现场。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的宾利以一种近乎失控的姿态猛地停在警戒线外。车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是厉江。他向来熨帖得一丝不苟的昂贵西装此刻皱巴巴的。
衬衫领口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紧绷的颈线。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英俊脸庞,
此刻惨白得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嘴唇紧紧抿着,没有一丝血色。他拨开挡路的警察,
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蛮横,目光死死地锁住警戒线中央那片刺目的猩红。
“阿晚……凌晚!”他嘶哑的声音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像砂纸磨过粗粝的木头。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濒临破碎的颤抖。他冲到了我的身体旁边,被警察死死拦住。他挣扎着,
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要跪倒在地。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
此刻被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赤红浸透。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试图蹲下去,伸出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悬停在半空,似乎想碰触那染血的衣角,
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死死钉在原地。那根修长的手指,
曾在无数份价值千万的商业文件上签下凌厉的名字。也曾在那份结束我们关系的离婚协议上,
签得飞快而毫不犹豫。此刻,它却悬在血泊上方,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厉先生,
请您冷静!”警察的声音严肃而沉重,“凌女士她……当场就……”后面的话,
厉江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见。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警车上,
发出一声闷响。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扫过那扭曲的车骸,
最后落回到那片刺目的血泊上。“不……”一个极轻极轻的气音从他齿缝里挤出来,
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垮了他最后一丝支撑。
高大的身躯沿着冰冷的警车滑了下去,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露出来。泪水失控地涌出,
砸在他昂贵的西装裤上,洇开深色的痕迹。我僵在原地,小小的猫身像被冻成了冰雕。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在颤抖。
巨大的荒谬感和尖锐的痛楚撕扯着我的灵魂。厉江……他怎么会这样?
那个永远冷静自持、仿佛没有人类情感的厉江。
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眼都不眨、对我说“一路顺风”时头也不抬的厉江……他怎么会因为我,
哭成这样?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原来变成猫,
心脏也一样会痛。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冲过去用爪子碰碰他颤抖肩膀的冲动。
别墅里死寂得可怕。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冷白的光,照在大理石地面上,
仿佛一座精心打造的陵墓。空气里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是我常用的那款“雨后晨曦”。此刻却像凝固的冰霜,带着一种物是人非的凄凉。
厉江把我带了回来。他把我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他的动作僵硬而生疏,
手臂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捧着一件价值连城却又脆弱无比的易碎品。
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木质香气,此刻被浓重的血腥味和医院消毒水的刺鼻气息彻底掩盖了。
那味道霸道地钻进我的猫鼻子,熏得我几乎要窒息,胃里一阵阵翻搅。一路上,
他都没有低头看我一眼。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偶尔,他环抱着我的手臂会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一些,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仿佛要从这具温热的猫身体里汲取一点可怜的慰藉。确认一点微弱的存在感。
终于又回到这栋空旷得令人心慌的房子。他没有开大灯,
只是摸索着打开了玄关一盏昏暗的壁灯。
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他高大却显得异常单薄孤寂的身影。他抱着我,像一个游魂,
脚步虚浮地穿过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客厅,径直走向书房。厚重的实木门被他用肩膀撞开,
发出沉闷的响声。书房里一片狼藉,完全不像他往日一丝不苟的风格。巨大的红木书桌上,
散乱地堆放着文件。而在那一片狼藉的正中央,
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份刺眼的文件——离婚协议书。那上面,他的名字,
厉江二字签得依旧锋利流畅,力透纸背。旁边,是我的签名。凌晚,
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份文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伤了我的眼睛。
厉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两个名字上,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赤红的眼底翻涌起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悔恨。他抱着我的手臂猛地一颤,
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呵……”一声低哑的、破碎的冷笑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
带着浓重的自嘲和绝望。下一秒,他像是被这笑声彻底点燃了压抑的火山。
他猛地将我往旁边宽大的皮沙发上一放,动作带着一种失控的力道。
我小小的身体在柔软的皮面上弹了一下,发出一声受惊的呜咽“喵呜!”但他充耳不闻。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一步跨到书桌前,一把抓起那份离婚协议书。
雪白的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承受的“哗啦”声。“凌晚……凌晚!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狰狞。嘶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响。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份文件从中狠狠撕开。
纸张脆弱的纤维断裂声,如同心碎的声音。他像是失去了理智,赤红着眼睛,
双手疯狂地撕扯着。仿佛要将那份协议,连同那上面签下的名字,
连同过去三年所有冰冷的疏离和此刻锥心的悔恨,全部撕成碎片。
雪白的纸片如同绝望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他昂贵的西装上。落在他凌乱的发间,
落满冰冷的地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直到最后一片碎纸屑从他颤抖的指尖飘落,他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颓然地、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的书桌边缘。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散落着纸屑的深色地毯上,
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无声的印记。他抬起手,用指腹狠狠地、粗鲁地抹过眼睛,
抹去那点狼狈的湿痕。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的抽气声。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凝固了,他才缓缓睁开眼。那双被痛苦和血丝浸透的眸子,
失神地落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雪白的我身上。他的目光,空洞、疲惫,
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哀伤,沉沉地落在我小小的猫身上。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她走了……”“连你……也不要了吗?
”时间在巨大的悲伤和无声的窥探中,粘稠地流淌。厉江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那个永远精准、高效、仿佛不知疲倦的商界精英消失了。他推掉了所有重要的会议,
电话长时间静音。别墅里彻底失去了人声,只剩下他沉默游荡的身影。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每一步都踏在人心上,敲打着令人窒息的孤寂。
他不再去公司,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困在这座冰冷坟墓里。
我开始被迫适应这具布偶猫的身体。轻盈,脆弱,五感被放大到极致。
厉江身上的雪松气息变得异常清晰,混杂着烟草的苦涩。他以前很少抽烟。
他眼底的红血丝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在猫的近距离视角下,纤毫毕现,
诉说着无声的煎熬。我成了他唯一的、沉默的陪伴者。或者说,是他唯一允许靠近的活物。
白天,他会长时间地坐在客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阳光正好,
鸟语花香,生机勃勃。而窗内,他深陷在宽大的沙发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手里有时会无意识地捏着一个小小的、有些旧了的毛线玩偶,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
那是我大学时第一次笨手笨脚学着织出来的失败品,当时随手塞给了他,
没想到他竟然一直留着。他的目光空茫地落在窗外,焦点却不知散在何处。
阳光勾勒出他深刻的侧脸轮廓,却驱不散那笼罩全身的浓重阴影。他会这样坐很久,
久到窗外的光影从东移到西,久到我的猫爪子都因为蜷缩而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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