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力银行:黑晶手术失业程序员林渡攥着那张薄如蝉翼的诊断书,指节捏得青白。纸片滚烫,
仿佛刚从熔炉里夹出,灼烧着他早已干瘪的钱包——苏晚,晚期,
后面跟着一串冰冷的数字:三十七万。这数字像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他摇摇欲坠的世界。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催债短信猩红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如同嘲讽的鬼脸。他抬起头,
窗外城市的霓虹浸泡在瓢泼大雨里,晕开一片模糊而遥远的光晕,那是别人的喧嚣,
与他无关。眼睛干涩发疼,仿佛揉进了两把粗粝的沙砾。天台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作响。
风裹挟着冰冷的雨鞭子般抽在脸上,又湿又疼。脚下是深渊般的黑暗,
雨水沿着楼体边缘无声淌落,像这座城市流干的泪。往前一步,只需一步,债务清零,
万念俱休。这念头带着冰冷的诱惑力,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闭上眼,
身体微微前倾,风灌满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鼓胀起来,像一张绝望的帆。“跳下去,
债务清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不高,却像锥子般刺破雨幕的喧嚣,
精准地扎入他的耳膜,“或者,考虑下另一条路?”林渡猛地回头。
一个男人无声地伫立在几步之外,雨水竟似畏惧般绕开了他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
连锃亮的皮鞋尖都未沾湿半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冷硬的雕塑,
指尖捏着一张卡片——纯黑,无字无纹,边缘在昏沉天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仿佛能吸走周遭所有的光。“这是什么?”林渡的声音嘶哑,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
“劫力银行。”男人将卡片递出,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看看你能兑多少。
”林渡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冷卡面的瞬间——嗡!
一声奇异的轻鸣在他颅骨深处震荡开来。眼前骤然炸开一片幽蓝的光幕,
即时到账 2. 器官再生指定 3. 厄运转移指定目标三十七万!
手术费!林渡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轰然冲上头顶,
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绝望的冰壳裂开一道缝隙,下面是滚烫的、名为“可能”的岩浆。
妻子苏晚苍白虚弱的脸庞在眼前闪过,还有她强撑起的那抹温柔却无力的笑容。
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决绝,重重戳向那幽蓝光幕上刺目的“现金兑换”。
“确认兑换:37万元苦难现金化。”一行冰冷的字符闪过,光幕熄灭。
西装男人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毫,如同完成一单寻常交易。“债务生成。
还款期限:72小时。逾期将触发‘劫力清算’程序。祝您交易愉快。”话音未落,
他身影已如雾气般融入瓢泼大雨,消失无踪。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亮得刺眼——银行到账通知,三十七万,一分不少。
冰冷的数字倒映在林渡空洞的瞳孔里,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沉甸甸、坠入胃底的莫名寒意。他几乎是滚下天台的楼梯,
踉跄着撞开病房门。苏晚安静地躺着,脸色依旧白得像一张脆弱的纸,
但监护仪上那跳动的曲线似乎平稳了些许。巨大的狂喜与未散的恐惧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
他扑到床边,紧紧抓住妻子那只微凉、瘦得硌人的手。“晚晚,钱…钱有了!手术费!
我们能做了!有救了!”声音哽咽,语无伦次。苏晚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费力地睁开一条细缝。看到是他,嘴角努力想向上弯起一个熟悉的弧度。
然而那笑容刚扯开一半,她的表情骤然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
身体猛地弓起,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腹腔!“晚晚!你怎么了?!
”林渡魂飞魄散。“呕——!”苏晚猛地侧过头,一大口秽物喷溅在洁白的被单上,
刺鼻的酸腐气味瞬间在密闭的病房里弥漫开来。
林渡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那片狼藉的中心——几颗鸽子蛋大小、棱角嶙峋的黑色晶体,
正静静地躺在污浊的液体中。它们表面流转着一种幽暗、粘稠的光泽,
仿佛能吞噬掉病房顶灯投下的所有光线,散发出非金非石、冰冷彻骨的诡异感。
值班护士冲进来,看到那些黑晶的瞬间,脸色刷地变得惨白,
眼神里充满了见到深渊造物般的极致惊恐。几乎就在同时,病房墙壁悬挂的电视里,
本地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颤抖插播进来:“…紧急插播!
本市南区发生一起离奇命案!一名男子在住所内突发自燃,
少量灰烬…警方在灰烬中发现了少量不明黑色结晶物质…专家称前所未见…”镜头晃动切换,
焦黑的地板上,几颗同样流转着幽光的黑晶,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惊心。
林渡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
那张纯黑的劫力卡隔着薄薄的布料,冰冷坚硬,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三天。七十二小时。倒计时的滴答声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套上了林渡的脖颈,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窒息的重量。他寸步不离地守在苏晚床边。
医生们对那诡异的呕吐和黑晶束手无策,各项检查结果如同天书,
找不到任何已知的病理关联。苏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皮肤失去光泽,透着灰败。偶尔醒来,
眼神也是空洞茫然的,仿佛灵魂的一部分正被体内潜伏的某种东西悄然吸走。
林渡紧紧握着她的手,那曾经温软的手,此刻冰凉僵硬,
皮肤下隐隐透出某种令人心悸的、岩石般的质感。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越收越紧,勒得他喘不过气。第三天黄昏,夕阳的残血把病房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
林渡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和绝望几乎将他压垮,眼皮沉重得粘在一起。突然,
一阵奇异的、如同精密齿轮咬合的低频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病房里响起。林渡悚然惊醒!
嗡鸣声戛然而止。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伫立在苏晚的病床前,
背对着他。正是天台上那个“客户经理”!他微微俯身,正专注地审视着昏睡中的苏晚,
那眼神冰冷而专注,不像在看一个生命,更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质地和纯度。“时间快到了,
林先生。”男人没有回头,声音平直得像一条冻僵的铁线,“劫力贷款,需要偿还。
”“怎么还?!”林渡的声音干裂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那些黑东西是什么?!”男人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种缺乏人类温度的漠然。
“那是‘劫晶’,苦难的具现化,也是本行最珍贵的硬通货。您兑换的现金,
不过是您妻子体内提前析出的、尚未成熟的劫晶价值。”他向前一步,
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冰冷的“嗒”声,
如同踏在林渡紧绷欲断的神经末梢上。“至于偿还…很简单。支付本金37单位劫力,
或者…”他顿了顿,目光毫无波澜地落在苏晚苍白如纸的脸上,“支付等值的‘生命经验’。
显然,她剩余的‘经验’,正好够数。”“不!!”林渡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猛地从墙边弹起,张开双臂死死挡在苏晚床前,“别碰她!钱…钱我可以去弄!高利贷,
卖肾,我去借!我去抢!”“高利贷?器官交易?
”男人嘴角勾起一个极淡、近乎虚无的弧度,带着冰冷的嘲讽,
“那些低效、肮脏且充满法律风险的原始行为,
如何能与本行高效、洁净的现代金融体系相提并论?”他微微侧头,像是在接收无形的讯号。
“啊,顺便提醒您。今晨城南那起自燃案,死者生前七十二小时,
恰好也进行了一笔小额劫力兑换。他选择了‘厄运转移’,目标是长期拖欠他工资的雇主。
可惜,他未能按时偿还透支的劫力。”他抬起手腕,那里空空如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动作。
“清算程序启动后,目标安然无恙,而他自身…则成了劫晶高效转化的完美载体。非常经济,
不是么?”林渡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想起了新闻画面里,焦黑灰烬中闪烁的黑晶!
死者口袋里露出的那一点黑色边缘…是劫力卡!“所以,选择权在您,林先生。
”男人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相互刮擦,“支付,或者…清算。
”他最后瞥了一眼病床上的苏晚,眼神里没有丝毫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评估。
“她的劫晶化进程已经加速。您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话音落下,
他的身影在夕阳残照的余晖中无声地变淡、溶解,如同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那句冰冷的最终判决,在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死寂病房里嗡嗡回荡。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单调而规律的“滴滴”声,像在为苏晚的生命敲响丧钟。
林渡僵硬地钉在原地,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在他体内疯狂撕扯冲撞,
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扯碎。他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苏晚不知何时竟微微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空洞地望向惨白的天花板,里面没有焦距,
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更让林渡心脏骤停、血液逆流的是——在她纤长、微微颤抖的眼睫毛根部,
几粒细小的、针尖般的黑色结晶,
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悄然凝结、生长!它们闪烁着幽暗、粘稠的光泽,
像某种来自深渊的活物孢子,贪婪地吮吸着她残存的生命力。林渡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踉跄着扑到床边,伸出剧烈颤抖的手,想要拂去那噩梦般的黑色颗粒。
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微小晶体——嘶!
一股尖锐的、仿佛灵魂被冰锥刺穿的剧痛毫无征兆地顺着手臂猛地窜上大脑!“呃啊——!
”他闷哼一声,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就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
他左眼的视野边缘,那片幽蓝的光幕幽灵般再次闪现。一行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字符,
0.01来源:接触初级劫晶 当前劫力值:0.01那细微的数字跳动了一下,
旋即隐没在幽蓝之中。剧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刺骨的冰冷战栗。
林渡捂住剧痛未消的额头,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他死死盯着苏晚睫毛上那几点新生的、闪烁幽光的黑色诅咒,
又猛地扭头看向窗外沉沉的、被霓虹割裂的夜幕。城市的灯火在雨水中扭曲、流淌,
像无数窥伺的、贪婪的眼睛。接触…就能吸收?他脑海深处轰鸣一片,混乱的思绪如同风暴。
这银行…这所谓的劫力…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它像一张无形的巨网,以绝望为饵,诱人沉沦,
然后,把活生生的人,变成行走的、会结晶的…矿脉?一个更加疯狂、更加绝望的念头,
如同黑暗中骤然滋生的剧毒藤蔓,猛地缠住了他濒临崩溃的心脏。
既然接触劫晶能产生劫力……那如果……主动去拥抱、去攫取更剧烈的痛苦呢?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刚刚触碰过地狱微尘、仍在微微颤抖的手,
留着黑晶的冰冷触感和那0.01劫力带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带着一丝扭曲快感的刺痛。
病房冰冷的窗玻璃上,倒映着林渡那张因绝望和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窗外迷离的霓虹,
在他充血的眼瞳里碎裂、折射,化作无数跳跃闪烁的诡异黑晶。他猛地转身,
不再看床上那逐渐结晶的生命之光,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扯动的木偶,踉跄着冲出死寂的病房,
一头扎进暴雨倾盆的午夜街道。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
却浇不灭心头那簇疯狂燃烧的火焰。远处幽深的巷口,猩红的刀光骤然一闪,
紧接着是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愤怒的咒骂,狠狠撕破了雨幕的喧嚣。林渡剧烈地喘息着,
冰凉的雨水混着滚烫的汗流进嘴角。他咧开嘴,一个近乎癫狂的弧度在脸上绽开。
他掏出那张紧贴在胸口、冰冷如墓穴之石的黑卡,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紧,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不再犹豫,朝着那片正上演着原始暴力和血腥的黑暗角落,
如同扑火的飞蛾,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街角最浓重的暗影里,
西装革履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他指尖一点幽蓝的光点明灭闪烁,像黑暗中监视的独眼。
他冷冷地注视着那个奔向深渊的猎物,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满意的、非人的弧度。
劫力银行:黑金猎人子弹撕裂皮肉的闷响,像一块浸透的厚布被巨力生生扯开。噗嗤。
滚烫的金属钻进左肩胛骨下方,旋转着、搅动着,带来一种奇异的、先于剧痛的灼烧感。
林渡被这股力量带得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湿漉漉、散发着垃圾腐烂酸臭的砖墙上。
冰冷的雨水混着肩头涌出的温热粘稠,顺着破烂的T恤往下淌,
在脚下积起一小洼刺目的猩红。巷子深处,两拨人马的怒骂、钢管与砍刀撞击的铿锵,
被这声突兀的枪响硬生生掐断。几道凶狠而惊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破厚重的雨幕,
牢牢钉在他身上。“操!哪个狗日的乱开枪?!” 一个脸上爬着蜈蚣疤的光头壮汉咆哮着,
手中砍刀寒光一闪,直指林渡。他身后那群面目狰狞的小弟,如同被激怒的鬣狗,
暂时撇开对头,带着腾腾杀气围拢过来。此刻,真正的剧痛才像决堤的海啸般席卷全身,
瞬间抽干了林渡肺叶里的空气。眼前阵阵发黑,耳内嗡鸣不绝,
巷口那点昏黄的路灯光晕在视野里扭曲、旋转、溃散。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蜷缩、逃离,
但裤袋里那坚硬冰冷的触感——劫力卡——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着他的大腿。
苏晚睫毛上凝结的细小黑晶,西装男口中“矿藏”的冰冷宣判,
分秒流逝、悬于妻子头顶的七十二小时……这些画面碎片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反而异常清晰,
如同淬火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恐惧和犹豫。不能退!退一步,
便是晚晚彻底化为冰冷结晶的深渊!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蛮横到近乎癫狂的力量轰然炸开,
竟暂时压过了那蚀骨的剧痛!他非但没有倒下,反而猛地挺直了腰背!
沾满雨水、污泥和血污的脸上,嘴角竟一点点向上咧开,
扯出一个扭曲的、糅杂着极致痛苦与病态亢奋的笑容。那笑容在昏暗光线下,在血水冲刷中,
狰狞如地狱恶鬼。“哈…哈哈哈……” 嘶哑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他无视围拢上来的、目露凶光的暴徒,
无视那个捂着流血胳膊、正用黑洞洞枪口指向他的枪手眼中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用尚能活动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饱含自毁意味的决绝,猛地探入裤袋,
死死攥住了那张纯黑如墨、冰冷刺骨的卡片!嗡——幽蓝的光幕瞬间在他眼前炸裂开来,
比城市最妖冶的霓虹更刺目,覆盖了眼前血腥泥泞的真实巷弄。检测到高强度外部痛苦源!
痛苦等级评估:8.2贯穿伤/组织撕裂/神经冲击 被动技能激活:痛苦转化!
新增劫力:+82 当前总劫力值:82.01 警告:转化过程伴随神经超载!
意志检定……通过!信息流如同冰冷的瀑布冲刷过林渡的视网膜。与此同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裂又粗暴糅合的剧痛,
比子弹入体强烈百倍地在他大脑深处轰然爆发!那不是肉体的痛,
是无数绝望的尖叫、冰冷的诅咒、生离死别的碎片洪流,被强行灌入他的意识!
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喉头涌上浓烈的铁锈腥甜。
冷汗与雨水瞬间将他浇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碎裂。唯有那只紧攥劫力卡的手,
如同焊死在钢板上,纹丝不动,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灰般的惨白。
巷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光头壮汉的手下,还是对面枪手的人马,
都被林渡这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行为彻底镇住了。中枪,不惨叫,不逃命,
反而对着虚空狂笑?掏出一张诡异的黑卡片?“疯子!” 光头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脸上横肉跳动,杀机沸腾,“给老子剁了他!”离得最近的几个打手如梦初醒,
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钢管和砍刀,带着风声扑了上来!钢管裹挟着死亡的气息,
眼看就要砸碎林渡的头颅——啪、啪、啪。清晰、单调、带着某种冰冷韵律的鼓掌声,
突兀地在巷口响起,穿透了滂沱的雨声和狂暴的喊杀。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惊疑不定地循声望去。巷口昏黄光晕的边缘,
那个穿着笔挺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然伫立。他姿态闲适地斜倚着湿漉漉的墙壁,
如同在欣赏一出荒诞剧。雨水依旧诡异地避让着他周身半尺空间。他脸上毫无波澜,
只是慢条斯理地拍着手,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
精准地落在林渡那张因剧痛与转化而扭曲变形的脸上。“精彩。” 西装男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无机质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赞叹,“林先生,
您的意志力…或者说,您对痛苦的‘产能转化率’,远超预期。”他微微歪头,
像在分析一组极具价值的数据。“从被动承受苦难的债务人,
到主动拥抱痛苦、高效产出劫力的…矿工。恭喜您,正式成为劫力银行的核心价值生产者。
您的账户,已升级为‘黑金矿脉’级。”“矿工?!” 林渡剧烈地喘息着,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头火辣辣的剧痛和脑中翻腾的、尚未平息的“痛苦洪流”。
他死死盯着西装男,眼中血丝密布如同蛛网,“你们……把人当成了什么?!”“资源。
” 西装男回答得简洁而冷酷,如同陈述宇宙真理,“优化配置,创造价值。
您刚才那82单位劫力,纯度极高,远超几十个普通债务人的小额产出总和。这就是效率。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林渡血流如注的肩膀,嘴角那点细微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疼痛是矿镐,苦难是矿脉。您找到了正确的开采方式。请继续,林先生。您的‘产能’,
直接决定了您妻子的…存续时间。”“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 捂着伤臂的枪手终于按捺不住,嘶吼着将枪口猛地转向西装男。
这突然出现、装神弄鬼的家伙带来的强烈不安感,甚至压过了对林渡的恐惧。
西装男的目光终于从林渡身上移开,轻飘飘地落在枪手脸上。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看待蝼蚁般的漠然。“噪音。” 他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下一秒,
枪手浑身猛地一僵!他双眼暴突,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嘴巴徒劳地大张着,
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手中的枪“哐当”一声砸在湿漉漉的地上。紧接着,
一缕缕带着皮肉焦糊味的、淡淡的青烟,从他大张的口鼻、耳孔,
甚至充血的眼底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他身体剧烈地痉挛着,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碳化,如同被投入无形的焚化炉!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
连一丝惨叫都未能发出。短短两三秒,一个活生生的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
化为一具蜷缩冒烟、焦黑可怖的残骸!扑通。焦炭般的尸体栽倒在浑浊的水洼里,
溅起肮脏的水花。死寂。比坟墓更深沉的死寂笼罩了小巷。只有雨水哗哗落下的单调声响,
和光头壮汉手下们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比死亡更冰冷彻骨的恐惧,
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他们看向西装男的眼神,如同凝视深渊爬出的恶魔。
西装男却像只是拂去一粒微尘,目光重新投向林渡,语气毫无波澜:“处理了一点干扰项。
林先生,请专注您的‘生产’。您妻子的时间,不多了。”话音落下,
他的身影如同信号不稳的投影,闪烁几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瓢泼的雨帘之后。
巷子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光头壮汉和他的手下们,
惊骇欲绝地瞥了一眼地上那具仍在微微冒烟的焦尸,
又看向倚着墙、半边身子浸在血泊中、眼神却如地狱恶鬼般狰狞的林渡,哪里还有半分凶悍?
发一声不成调的惊叫,如同丧家之犬,连滚爬爬地冲进雨幕深处,连掉落的凶器都弃之不顾。
林渡靠着冰冷湿滑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左肩的枪伤火烧火燎,
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温热的血。但灵魂深处,
那被强行灌入的82单位劫力所裹挟的冰冷杂乱的“痛苦洪流”,仍在疯狂尖啸、冲撞。
不属于他的绝望碎片——失业的麻木、病痛的呻吟、被至亲背叛的怨毒——如同亿万只毒虫,
啃噬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他大口喘息,雨水混合着血水流进嘴角,腥咸苦涩。他颤抖着,
再次唤出那幽蓝的、仿佛连接着深渊的光幕。
4. 感官强化视觉/听觉/痛觉 三选一 5. 厄运标记指定目标,
提高劫力产出概率目光在2. 肉体修复上死死停留。修复这该死的伤口,
立刻摆脱这撕心裂肺的痛苦!这念头带着生理性的、难以抗拒的诱惑。但西装男最后那句话,
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您的‘产能’,直接决定了您妻子的…存续时间。
”产能……矿工……他猛地闭上眼,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残酷的清明。
不能修复!修复了伤口,拿什么去“生产”劫力?
用什么去交换晚晚那正在结晶化的生命时间?这具能“转化”痛苦的躯体,这身伤痕,
就是他此刻唯一的矿镐,唯一的筹码!他颤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
狠狠戳向光幕上冰冷的选项3. 初级痛苦豁免限时:12小时。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瞬间从劫力卡涌入四肢百骸,
左肩那撕心裂肺的锐痛奇迹般地钝化下去,变成一种沉重但尚能忍受的闷痛。同时,
脑海里那些喧嚣的“痛苦碎片”也像被蒙上了一层隔膜,虽然仍在,但不再疯狂地尖叫。
代价是劫力值:-10。光幕上的数字跳动为72.01。用痛苦换来的劫力,
又用来短暂屏蔽痛苦。何等讽刺的闭环。林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扭曲的笑容。
他用尚能支撑的右臂,艰难地抵着湿滑冰冷的墙壁,
将自己如同破败麻袋般的身体一寸寸撑起。左腿的贯穿伤还在缓慢地渗着血,
每一步都牵扯着钝痛。他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残破木偶,一步一挪,
拖着沉重的身躯和绝望的灵魂,蹒跚着消失在雨幕更浓、黑暗更深的巷尾。身后,
那具焦黑的尸体在雨水无情的冲刷下渐渐冷却、僵硬。
唯有几颗鸽子蛋大小、流转着幽暗光泽的黑色结晶,诡异地从焦炭般的胸腔位置凸显出来,
在昏黄浑浊的路灯光下,闪烁着地狱般的不祥微光。
价旅馆的房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陈年霉斑的腐败、劣质消毒水刺鼻的化学味,
以及新鲜血液那铁锈般的腥甜。墙壁薄得像一层脆弱的纸壳,
隔壁房间的声音毫无遮拦地穿透——粗重的喘息如同濒死的野兽,肉体急促而响亮的拍打声,
女人压抑又放纵的呻吟浪叫,男人含混低沉的嘶吼。
劣质床垫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濒临断裂的吱呀尖叫,
构成这原始欲望交响曲中最刺耳的背景噪音。林渡背靠着冰冷、起皮剥落的墙壁坐在地上,
上身赤裸。左肩那个狰狞的弹孔周围,皮肉可怕地外翻着,边缘是失血的灰白,
中央凝结着暗红发黑的血块。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阵沉闷的、仿佛胸腔被挤压的抽痛,
即便有那“初级痛苦豁免”的微弱效力隔绝了最尖锐的锋芒,
这持续的钝痛也如同钝刀子反复切割。他用旅馆里那条污渍斑斑、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毛巾,
蘸着从公共盥洗室接来的浑浊冷水,咬着牙,一点点擦拭伤口周围凝结的血痂和污泥。
冷水刺激着暴露的创面,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隔壁的动静陡然拔高,女人的叫声如同被扼住喉咙般陡然拔尖,
带着一种濒死般的、令人心悸的颤音,随即是男人满足的、如同野兽饱食后的低沉嘶吼。
接着,一切声响骤然停歇,只剩下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床垫弹簧最后几下无力的呻吟。
林渡擦洗的动作猛地僵住。毛巾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肮脏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不是为了隔壁那赤裸裸的、原始的欲望宣泄,
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此刻坐在这散发着霉味和血腥的肮脏地板上,
为了肩上这个作为“黑金矿工”耻辱标记的伤口,
为了裤袋里那张用妻子生命倒计时换来的、冰冷如毒蛇的劫力卡!隔壁那对男女,
至少还在真实地活着,感受着最原始的欢愉或空虚。而他呢?他的身体,正在变成什么?
一座生产“劫力”的活体矿井?一个盛装苦难的……行走的容器?他猛地低下头,
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点灼烧食道的酸水。胃里翻江倒海,
冰冷的绝望和被彻底玷污的屈辱感,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遍他的全身。他颤抖着,
再次唤出那幽蓝的光幕。不是为了兑换什么,
只是想再看一眼那个维系着苏晚一线生机的数字:劫力值:72.01。
目光机械地扫过光幕,突然,在身体状态描述的角落,极其不起眼的位置,
住了他的视线:局部组织异化检测:微量劫晶微粒析出接触点:创面边缘劫晶微粒?
!林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揉捏!他猛地扭过头,不顾牵动伤口的剧痛,
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自己左肩那个血肉模糊、仍在缓慢渗血的弹孔!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浑浊霓虹微光,他屏住呼吸,
几乎将脸贴到那狰狞的伤口上。在翻卷的、暗红色血肉的边缘,
在那被子弹撕裂的、不规则的皮肉组织缝隙深处……他看到了!极其细微,
比最细的沙粒还要小,闪烁着那种熟悉的、幽暗冰冷光泽的黑色微粒!
它们像某种来自异域的、邪恶的活体孢子,极其微小地、顽固地嵌在新鲜的血肉组织里!
数量不多,却如同黑夜中的磷火,无比刺眼!
它们绝非沾染的污垢——它们是从他自身的血肉里……滋生出来的!
就像晚晚睫毛上凝结的那些来自地狱的霜!
“呃……” 一声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被硬生生挤压出来的呜咽,
死死卡在林渡痉挛的喉咙里。他伸出右手,指尖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病态的好奇与极致的恐惧,
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向那些嵌在自己血肉里的、微小的黑色颗粒。
指尖离那翻卷的、渗着血水的皮肉仅剩一寸之遥时,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和厌恶,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全身!他猛地缩回手,
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伤!
身体……真的在从内部开始结晶化了……西装男那冰冷的话语如同毒蛇的嘶鸣,
再次缠绕上他的脑海:“矿工…矿脉…劫晶的完美载体……”不!不是载体!是矿本身!
从血肉到骨髓!直至……灵魂?隔壁房间又传来窸窣的声响,是男人打着满足的哈欠,
女人带着娇嗔倦意的嘟囔,接着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他们很快离开了。
走廊里传来他们远去的、略显轻快的脚步声和压低了的调笑。房间里彻底陷入死寂。
只剩下窗外永不停歇的、催眠般的雨声,以及林渡自己粗重得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喘息。
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蜷缩在地上,受伤的左臂无力地摊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沾满干涸血污和泥垢的右手掌心。这双手,刚刚还在擦拭伤口,
擦拭那些从自己身体里“生长”出来的、微小的黑色晶体。这双手,
还能再触碰到晚晚那逐渐失去温度、变得僵硬的皮肤吗?
一种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孤独感,比肩上的枪伤更甚千倍万倍,将他彻底吞没。
他感觉自己被抛入了宇宙最荒芜的角落,四周是绝对零度的真空,死寂无声。
隔壁那对男女残留的体温和喘息,那些属于活人的、哪怕是最低俗的欲望和温度,
此刻都像隔着亿万光年般遥不可及。他拥有的,只有这张冰冷如墓碑的劫力卡,
只有肩上这个不断渗出血液和……劫晶微粒的、属于矿工的烙印。
他缓缓地、用还能动弹的右手,从冰冷肮脏的地板上摸索着,捡起那张纯黑的劫力卡。
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带来一种诡异的、令人作呕的、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安抚感。他将卡片紧紧攥在手心,
用尽全身力气,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尸般的青白色,仿佛那是他坠入无底深渊时,
能抓住的唯一一根蛛丝——尽管他心知肚明,这根蛛丝的另一端,
正连接着将他拖向更深黑暗的力量。窗外,城市巨大的霓虹招牌在连绵的雨水中晕染、流淌,
红的像血,绿的像脓,蓝的像鬼火,扭曲变幻的光斑倒映在他空洞失焦的瞳孔里。
那光怪陆离的色彩,渐渐凝固,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永恒流转着幽暗光泽的……黑。
劫力银行:债茧婴儿雨水敲打着诊所锈蚀的铁皮屋顶,发出空洞而沉闷的回响,
如同无数根冰冷的手指在叩击一具巨大的棺材。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混杂着劣质消毒水刺鼻的化学气味、陈年霉菌腐败的酸馊,
以及无数种疾病与绝望发酵而成的、沉甸甸的腥甜铁锈味。
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在头顶神经质地摇晃,光线虚弱摇曳,
在油腻斑驳的墙壁上投下癫痫般抽搐的影子。几张污秽不堪的折叠床上,
蜷缩着几个裹在看不出颜色的破毯里的身影,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偶,
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到极致的呻吟或撕心裂肺的咳嗽,证明残喘尚存。
林渡深陷在墙角那张唯一还算完整的塑料凳上,背脊佝偻如一只受惊的虾,
每一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牵动左肩那块被肮脏纱布潦草覆盖的伤口。纱布边缘,
暗红的血渍早已干涸板结,像一块丑陋的、寄生在皮肤上的痂。更深的恐惧,
来自纱布之下——他能清晰感觉到,弹孔边缘的血肉深处,
那些细微的、冰冷坚硬的黑色晶粒,正随着他每一次心跳的泵动,如同贪婪的活体种子,
在温热的血肉温床里缓慢而顽固地滋长、膨胀,
带来一种持续不断的、细微却钻入骨髓的麻痒和刺痛,
仿佛有无数细碎的玻璃碴在刮擦他的骨膜。隔壁床一个枯槁的老头,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拉锯声,每一次吸气都像用尽了灵魂的力量,
凹陷的胸腔如同濒死的鱼鳃般剧烈起伏。这声音如同生锈的锉刀,钻进林渡的耳蜗,
恶心感、肩头那蚀骨的麻痒刺痛、还有脑中残留的“痛苦转化”后冰冷的绝望碎片纠缠共振,
反复刮擦着他濒临断裂的神经。他死死咬住后槽牙,额角青筋暴凸如蚯蚓蠕动,
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裤袋里那张冰冷的劫力卡。指腹反复摩挲着卡片锐利的边缘,
那金属的冰冷和坚硬,成了此刻维系他摇摇欲坠理智的唯一锚点。
诊所那扇歪斜变形、布满污渍的木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重重砸在墙上,
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气狂涌而入,吹得灯泡疯狂摇曳,
墙上那些鬼魅般的光影随之癫狂舞动。阿英跌了进来。她浑身湿透,
单薄的旧外套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勾勒出嶙峋的骨架。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枯黄打绺的头发不断淌下,
在她脚下肮脏的水泥地上积起一小滩浑浊的水洼。她怀里紧紧箍着一个襁褓,
如同抱着世界崩塌后仅存的、微弱的火种。襁褓中露出的婴儿小脸烧得通红滚烫,
如同熟透后即将腐烂的浆果,嘴唇却是骇人的青紫色,眼睛紧闭,
只有鼻翼在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翕动,
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伴随着细若游丝、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幼猫般绝望的呜咽。“医生!
救救他!求求您救救小宝!”阿英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像钝刀在砂砾上反复拖拽。
她踉跄着扑到那个穿着皱巴巴白大褂、正对着一个污迹斑斑搪瓷缸喝水的干瘦男人面前,
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他…他快不行了!烧…烧得像个火炭!喘…喘不上气啊!
”她语无伦次,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攥住医生的白大褂下摆,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白色,指甲几乎要抠进那廉价的布料里。
干瘦的医生慢吞吞放下搪瓷缸,浑浊的眼珠像蒙尘的玻璃球,
漠然扫过阿英怀里气息奄奄的婴儿,扫过她被雨水、泪水和绝望冲刷得沟壑纵横的脸,最终,
那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落在她空空如也、沾满泥泞的手上。“钱呢?”医生开口,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不带一丝温度,“退烧针,氧气,抢救…哪一样不要钱?
”他朝角落里那台布满灰尘、屏幕漆黑、连电源线都像烂肠子般耷拉着的破旧仪器努了努嘴,
“那玩意儿早咽气了,有氧气也白搭。去大医院吧。”他挥挥手,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没钱?”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那就…预备着吧。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像冰冷的铁锤砸在阿英心上。“不!不能!我的小宝!
他才刚睁开眼看这世界啊!”阿英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的哀嚎,
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诊所压抑的顶棚。绝望的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抱着孩子,
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涣散的目光扫过诊所里几张麻木或漠然的脸孔,最后,
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死死钉在墙角阴影里那个蜷缩的身影上——林渡。那一刻,
她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野兽濒死反扑的、不顾一切的凶光!她连滚爬爬地扑到林渡脚边,
双膝“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怀里的婴儿因为这剧烈的颠簸,
发出一声更加微弱、如同叹息般的抽噎。“大哥!大哥我求求你!”阿英的声音抖得不成调,
眼泪混合着雨水在她肮脏的脸上冲出泥沟,
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燃烧的火焰,“他们…他们都说你能换健康!
你能从阎王手里抢命的!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她仰着脸,
枯黄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满了最卑微、最彻底的哀求,那只枯枝般的手,如同冰冷的铁钳,
死死抓住林渡的裤脚,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腿上的皮肉里。“救救我的孩子!用我的命换!
把我的命拿走!拿去!全拿去!只要他活!求你了!我给你磕头!磕头!
”她真的开始用额头疯狂撞击冰冷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裤脚被死死攥住的冰冷触感,像一条毒蛇缠上了林渡的小腿。阿英那绝望到灵魂深处的哭嚎,
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刺得他脑浆都在沸腾。胃里那股翻搅的恶心感猛地加剧!
与此同时,左肩伤口深处那些细小的黑晶微粒,
仿佛被这同源的、浓烈到极致的绝望情绪所激活,骤然变得滚烫而活跃!
一种尖锐的、如同冰锥刺入骨髓缝隙的剧痛,毫无征兆地顺着他肩胛骨猛地窜向脊椎!
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落。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腿,想逃离这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灵魂也一同拽入深渊的绝望漩涡。
但阿英的手像淬火的铁箍,死死焊在他的腿上。她的眼睛,
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布满蛛网状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毫无理智地钉着他,
里面燃烧着一种母亲为幼崽可以献祭天地、撕裂自身的、最原始最疯狂的光芒。那光芒,
像一面扭曲的镜子,瞬间映照出林渡心底最深的地狱图景——晚晚躺在病床上,
睫毛凝结黑晶,皮肤下透出岩石般僵硬光泽的模样!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凝固的时刻,
一个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诊所那扇歪斜的门框阴影里。深灰色西装,
笔挺得如同刀裁,纤尘不染。雨水依旧在他周身半尺外诡异地滑落。
那个“客户经理”斜倚着腐朽的门框,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
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愉悦的弧度。
他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地上如困兽般绝望哀求的阿英,
看着蜷缩在椅子上、脸色惨白、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战栗的林渡,最终,
那冰冷的目光落在阿英怀中那盏即将熄灭的、微弱的生命之火上。“多么…纯粹的苦难载体。
”西装男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阿英的哭嚎和诊所里压抑的呻吟,
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咏叹的腔调,“新生的生命,未经世事玷污的灵魂,
承载着最原始的、对生存的极致渴望与濒死的终极恐惧…其所能孕育的劫力,
纯净度…无与伦比。”他向前优雅地踱了一步,锃亮的皮鞋踩在潮湿肮脏的水泥地上,
却未发出丝毫声响,仿佛踏在虚空。阿英猛地抬头,看到西装男,
如同在溺毙的深渊里看到唯一的浮木!她松开抓着林渡裤脚的手,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转向西装男,怀里的婴儿因这剧烈的动作痛苦地皱起了小脸。“先生!
老板!神仙!您…您能救我孩子?是不是?求求您!要我做什么都行!命!我的命!魂!
什么都拿去!”西装男的目光掠过阿英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
最终落在她怀中那小小的襁褓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稀世奇珍。“你的命?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残忍的、居高临下的轻蔑,“价值…有限。
而他…”他修长的手指隔空,精准地点了点那个气息奄奄的婴儿,“他是‘优质资产’。
百年债期,细水长流,这才是…可持续金融的典范。”话音未落,
他插在裤袋里的右手随意抽出,掌心向上优雅摊开。
嗡——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在他掌心上方凭空亮起,如同鬼火般旋转、拉伸,
瞬间凝成一支造型怪异、通体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注射器。针筒内,并非透明的药液,
而是翻涌咆哮、浓稠如墨汁般的黑色雾气!那雾气在狭小的玻璃管壁内疯狂冲撞、扭曲,
仿佛压缩了无数痛苦挣扎的灵魂,无声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签了它,注入‘债种’。
”西装男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如同冰冷的机器在宣读判决,“孩子会活。而你,
”他的目光转向阿英,“将作为连带责任人,用你余生的每一分痛苦,
为他…支付永恒的利息。”随着他的话语,
一张由纯粹幽蓝色光线构成的、布满诡异扭曲符文的“契约”悬浮在阿英面前。
条款繁复如地狱经文,但核心冰冷如铁:婴儿的生命将以百年债务为代价延续,
阿英则沦为利息的永续支付机器。阿英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支翻涌着不祥黑雾的注射器上,
又扫过契约上冰冷刺眼的光符,最后,如同被磁石吸引,
落回怀中孩子那张青紫的、呼吸微弱到近乎断绝的小脸上。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牙齿咯咯作响,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濒临崩溃的死灰。但仅仅几秒钟的停顿,
那死灰中骤然爆发出一种焚尽一切的决绝!“我签!”她嘶吼出声,声音劈裂般刺破死寂。
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戳向那悬浮的幽蓝光幕!指尖触碰到光幕的瞬间,
契约化作一道冰冷的蓝色闪电,倏地钻入她的眉心!她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涣散失焦,
随即又被怀中婴儿一声微弱的痛苦抽噎猛地拽回现实,凝聚起更加疯狂的光芒。
她几乎是抢夺般抓过那支悬浮的注射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
她看着那闪着寒光的细长针尖,看着针筒里咆哮翻腾的浓稠黑雾,手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枯叶。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低下头,用牙齿粗暴地撕开包裹婴儿手臂的襁褓一角,
露出那截细瘦得令人心碎、皮肤下青紫色血管如同蛛网般清晰可见的小胳膊。针尖,
对准了那吹弹可破的、娇嫩无比的皮肤。林渡蜷缩在墙角,
胃里那团盘踞的黑晶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脏腑般的剧痛!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穿刺!
这剧痛与他左肩伤口的麻痒刺痛、与阿英那孤注一掷的绝望气息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股毁灭性的灵魂海啸,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撕碎!他猛地捂住腹部,
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噗嗤。
针尖刺破了婴儿娇嫩无比的皮肤。“哇——!
”一声微弱却异常凄厉、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啼哭猛地从婴儿喉咙里挤出!
那哭声短促得如同被利刃斩断,
随即变成了更加骇人的、如同被扼住咽喉的窒息般的“嗬…嗬…”声!
针筒内翻涌的浓稠黑雾,如同嗅到血腥的恶灵,疯狂地顺着针头涌入婴儿细若游丝的血管!
婴儿细小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满弓!小小的四肢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皮肤下,
肉眼可见地浮现出无数条疯狂扭动、如同活体毒蛇般的黑色细线!
那些黑线在他幼嫩的皮下急速窜动、汇聚、膨胀!几秒钟!仅仅是几秒钟的恐怖景象!
婴儿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如同黑色冰晶凝结而成的诡异“茧壳”,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被刺破的针眼处蔓延开来!
那黑色的茧壳迅速覆盖了他整条细小的胳膊,然后冷酷地向着小小的胸膛、腹部、脖颈蔓延!
它薄如蝉翼,却流转着深沉冰冷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幽暗光泽。茧壳内部,
无数细微的、墨汁般的黑气在缓缓流动、旋转,
形成一个微缩的、令人心悸的、吞噬一切的漩涡!茧壳覆盖之处,
婴儿那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脸,竟奇迹般地舒展开来,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甚至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过于安详的红晕。只是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睑之下,
隐隐透出两点极其微弱的、如同墓穴磷火般的不祥幽光。一个活生生的婴儿,
大半身躯被一层流转着冰冷幽光的黑色晶茧包裹,安静地躺在母亲怀里。这景象,
比任何血腥残肢都更加诡异,更加深入骨髓地令人毛骨悚然。“完美。
”西装男满意地点点头,欣赏着那黑色的债茧,如同在鉴赏一件黑暗艺术的巅峰之作。
“‘债茧’成型。生命体征稳定,劫力生成核心启动。连带责任人…绑定完成。
”他目光转向瘫软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灵魂和希望的阿英,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非人的微笑,“恭喜你,成为劫力银行第一位‘百年债母’。
你余生的每一滴苦泪,都将成为滋养这株…最高效摇钱树的养料。”他不再看任何人,
身影如同融入浑浊的空气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诊所门口昏沉的光影里。诊所内,
陷入一种比死亡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头顶那盏昏黄的白炽灯还在神经质地摇晃,
在油腻的墙壁上投下那个被黑色晶茧包裹的婴儿的、巨大而扭曲的、如同恶魔胚胎般的阴影。
林渡蜷缩在墙角,胃里的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消失,留下一种冰冷的、彻底掏空般的麻木。
他捂着腹部的手无力地垂下,
间触碰到了墙角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一个塞满了浸透血污的纱布和废弃空药瓶的垃圾桶。
就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垃圾桶边缘,
一张被揉皱得不成样子、沾满暗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混合着碘酒的泛黄纸页,
被他的动作带了出来,如同断翅的枯叶般飘落在潮湿肮脏的水泥地上。纸页残破,
边缘卷曲溃烂。上面似乎有字。字迹潦草歪斜,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纸背的、仿佛用灵魂镌刻的力量。林渡涣散的目光,
被那纸上残留的几个潦草字迹死死攫住: “心甘情愿的奉献,才是真财富。” 落款处,
是一个模糊却带着某种奇异星空韵律的印记—— 星云。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讽刺与彻骨寒意的洪流,
瞬间冲垮了林渡心中摇摇欲坠的最后一道堤坝!他猛地伸出手,五指箕张,
如同溺水者抓向虚无的稻草,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毁灭性的力量,
狠狠攥住了那张沾满污秽与绝望的、泛黄的纸页!粗糙冰冷的纸面摩擦着掌心,
那触感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他灵魂的最深处!“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最黑暗深渊中硬生生挤压出来的嘶吼,
终于冲破了林渡紧咬的牙关,在死寂如墓穴的诊所里沉闷地炸开!与此同时,
阿英怀中那黑色的债茧,内部缓缓流动的墨色漩涡最深处,
一点极其微弱、却冰冷纯粹得令人心悸的幽光,如同沉睡的深渊之眼被这嘶吼惊醒,
无声无息地…闪烁了一下。那幽光,
恰好映亮了林渡此刻抬起的、布满蛛网状血丝的瞳孔——在那浑浊绝望的眼底深处,
几点极其细微的、冰冷的黑色晶芒,如同被唤醒的星屑,正悄然凝结、闪烁,
散发出比债茧更幽邃的…诅咒之光。劫力银行:佛血风暴阿英那句带着血泪的“心甘情愿”,
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林渡的太阳穴,
在那些尚未消化的、冰冷杂乱的痛苦碎片中疯狂搅动!
胃里盘踞的黑晶簇仿佛被这声呐喊点燃,骤然爆发出滚烫的灼痛!
这灼痛与他左肩伤口深处缓慢滋长、带来麻痒刺痛的劫晶微粒激烈冲突,
如同两股高压电流在他躯壳内疯狂对撞、撕扯!“呃!”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
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砸中脊梁。攥着那张浸透诊所污秽的星云残页的手,
指关节因剧痛和某种火山喷发般的激烈情绪捏得死白,粗糙的纸页边缘几乎要割裂掌心皮肉。
心甘情愿?奉献?狗屁!他扫过阿英枯槁绝望的脸,扫过那黑色晶茧里安详得诡异的婴儿,
扫过这间弥漫着死亡与霉菌恶臭的屠宰场——这他妈算哪门子财富?!
分明是敲骨吸髓的血肉磨坊!那留下箴言的星云懂个屁!
愤怒如同汽油浇在胃里那团灼烧的黑晶火上,轰然爆燃!焚尽了最后一丝犹豫与恐惧。
活下去!用这具正在结晶化的躯体当矿镐,挖!挖出足够的劫力,
把晚晚从冰冷的晶化深渊里拖出来!然后…砸碎这该死的银行!这念头带着毁灭性的炽热,
瞬间熔化了肉身的剧痛与灵魂深处的寒冰回响。他不再看地上瘫软的阿英和那诡异的债茧。
猛地从墙角弹起,动作因左肩的伤和体内的撕扯而踉跄,眼神却淬了火,
凶狠如择人而噬的困兽,精准地锁定诊所里另一张破床——那个喉咙里拉着破风箱的老头!
那声音如同生锈的锉刀,每一下都刮擦着他的神经,是现成的、高纯度的“痛苦矿脉”!
老头深陷在污浊的毯子里,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令人牙酸的“嗬…嗬…”声,
仿佛下一口气就是绝响。深陷的眼窝半睁,浑浊的眼珠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摇曳的昏黄光晕,
里面没有神采,只有被漫长病痛研磨至虚无的麻木。林渡几步跨到床前,
带起的风掀动毯子边缘的尘絮。他毫无废话,甚至没看那张枯树皮般的脸。
被星云残页割破、渗着血珠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粗暴决绝,
狠狠按在老头瘦骨嶙峋、随艰难呼吸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掌心传来皮肤滚烫松弛的触感,
以及胸腔内那破败风箱般濒临散架的震动。嗡——! 幽蓝光幕瞬间在林渡眼前炸裂,
前所未有的刺眼狂暴! 检测到高强度外部痛苦源!
9.1晚期肺纤维化/窒息性痛苦/濒死虚无 被动技能:痛苦转化超载启动!
劫力转化中…… 转化速率:200%!
当前总劫力值:182.01 + 72.01 = 254.02 警告:转化超载!
意志力濒临阈值!神经溶解风险极高!信息流如同失控的熔岩瀑布在林渡视野里疯狂倾泻!
与此同时,一股比子弹贯穿、比吸收劫晶强烈千倍的痛苦洪流,顺着他的手臂,
如同溃堤的岩浆,轰然灌入他的大脑! 不再是冰冷的碎片。是无数窒息长夜的绝望!
是肺泡被砂纸反复打磨的灼烧!是生命被点滴抽干的冰冷凝视!
是沉沦黑暗、求死不能的终极孤独!这些属于老头的、最深沉黑暗的痛苦记忆,
被粗暴地、毫无过滤地塞进林渡的意识!它们滚烫、粘稠,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啊——!!
!” 林渡的惨叫撕破死寂!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持续鞭挞般疯狂痉挛抽搐!
眼前彻底被翻滚的血红黑暗吞没!耳中是亿万毒蜂振翅的轰鸣!按在老头胸口的手猛地弹开,
身体失衡,踉跄后跌,后背重重撞在诊所冰冷油腻的墙壁上!“嗬…” 病床上的老头,
在林渡手掌离开的刹那,身体猛地僵直!那持续的破风箱声戛然而止!浑浊眼球骤然暴凸,
死死瞪着虚空,填满极致的惊骇与一种被掏空的茫然。一声短促如气泡破裂的“咯”后,
头一歪,彻底沉寂。脸上凝固着痛苦解脱与巨大空洞的诡异表情。林渡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如同破败的麻袋,大口喘息牵扯着全身撕裂的剧痛和灵魂被灼烧后的虚无。冷汗如瀑涌出。
眼前依旧发黑,耳鸣不止。幽蓝光幕顽固悬浮:劫力值:254.02。数字冰冷刺眼。
值吗?脑子混沌轰鸣。一个垂死者的痛苦,换来晚晚暂时的生机。值!他妈的当然值!
他用颤抖的手背狠狠抹去糊住眼睛的汗与泪,试图驱散黑暗晕眩。视线勉强聚焦的瞬间,
他看到了自己的左手——那只按在老头胸口的手掌! 掌心被星云残页割破的伤口渗着血,
但在暗红血渍之下……整个掌心皮肉里,
竟嵌满了密密麻麻、芝麻粒大小、闪烁着幽冷光泽的黑色晶粒!
它们如同从他血肉里滋生的邪恶苔藓,覆盖了整个掌心!比肩头的微粒更密集,更刺目!
他悚然看向剧痛的左肩!那裹着肮脏纱布的地方,正诡异地鼓胀!纱布边缘,
粘稠的、混合暗红血液与墨汁般黑液的污物缓缓渗出、流淌。紧接着—— 噗嗤!
一声轻微如熟透浆果破裂的声响。
一小块棱角分明、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流转深沉幽光的晶体碎片,
竟硬生生顶破纱布和皮肉,迸裂而出!“嗒”的一声,带着温热血丝和粘稠黑液,
掉落在诊所潮湿肮脏的地面! 碎片光滑冰冷,内部墨色雾气缓缓流动,纯粹的不祥。
林渡僵住。胃里黑晶簇的灼痛被更深、更冷的恐惧取代。
他看着地上那块从自己体内“分娩”出的黑晶碎片,看看布满黑晶粒的掌心,最后,
视线落在那张飘落于血泊与黑液中的星云残页上。 心甘情愿的奉献? 他奉献了什么?
这具正从内向外、不可逆转地结晶化的躯壳? 这他妈就是财富?!
“呃…呃呃…” 角落传来幼兽般的呜咽。 林渡猛地扭头。 是阿英!
她不知何时挣扎着爬到黑色债茧旁。枯指死死抠进水泥地缝,磨破出血。她仰头,
布满血丝的眼死死盯着林渡,眼神是崩溃后的、混乱的疯狂。嘴唇哆嗦,只发出“呃呃”声。
另一只手却神经质地、保护性地紧按在冰冷的晶茧上。 黑色晶茧在昏光下流转幽泽。
茧壳内,那缓缓旋转的墨色漩涡中心,婴儿眼睑下透出的两点微弱幽光,似乎…变亮了一丝?
如同深渊悄然睁开的眼。矿工?矿脉? 不! 林渡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在目睹自身迸裂黑晶、阿英的疯狂、晶茧幽光变亮的瞬间—— 嘣! 彻底崩断!
混杂着无边恐惧、被玩弄的暴怒、对自身异化的极端憎恶、对晶茧内未知存在的本能敌意,
如同失控的核爆,在他体内轰然炸开!焚尽思考,只剩最原始的毁灭冲动!毁了它!
毁了那个鬼东西! 毁了这茧!毁了这把自己变成怪物的根源!“啊——!
” 林渡发出野兽咆哮,不顾左肩伤口因剧动撕裂喷涌的鲜血黑液!他如失控的疯牛跃起,
仅存的右臂贲张,布满黑晶粒的血手五指成爪,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狠狠抓向阿英怀中那流转幽光的黑色债茧!“不要!” 阿英撕心裂肺尖叫,以身相挡!
迟了。 林渡布满黑晶微粒与鲜血的右掌,裹挟千钧之力,狠狠拍在冰冷光滑的黑色晶茧上!
噗! 不是脆响,是钝器捅破囊袋的闷声。 掌心新生尖锐的黑晶粒,如同嗜血钻头,
瞬间刺破看似坚硬的茧壳!碎裂晶片混着林渡掌心血珠,四散飞溅!
就在掌心刺破茧壳、触及茧内粘稠冰冷、如活物般流动的墨色漩涡刹那—— 轰!!!
林渡的整个意识宇宙,如同被亿万颗超新星同时引爆!
不再是吸收痛苦时的冰冷碎片洪流。是纯粹的、无边粘稠的黑暗!
是亿万生灵极致痛苦中无声撕裂灵魂的尖啸!是饥饿啃噬内脏的绞痛!
是病魔吞噬生命的寒冰!是被至亲背叛的毒刃穿心!是理想碾作齑粉的绝望!
是永堕无光深渊的坠落! 这些不属于他、却比亲历更真实亿万倍的痛苦洪流,以灭世之姿,
顺手臂倒灌进他的大脑!冲刷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呃……啊啊啊啊啊——!!!
” 林渡的惨叫骤停!眼球瞬间充血暴凸,几欲脱眶!身体如遭持续高压电击般疯狂抽搐!
口涎混着血沫从无法闭合的嘴角涌出。头颅仿佛要被粘稠的黑暗痛苦撑爆!
灵魂被撕成亿万片,每片都在承受不同的酷刑! 身体猛地后仰,重重摔回冰冷肮脏的地面,
四肢仍在无意识剧烈抽动。那只刺破债茧的右手,死死嵌在茧壳破口里,
被内部粘稠冰冷的墨色物质裹缠。
就在意识即将被倒灌痛苦彻底湮灭、撕碎的千钧一发—— 身下,
那张飘落于血泊黑液中的星云残页,被林渡倒下时喷涌的鲜血浸透。
暗红血渍在泛黄纸页上迅速洇染。异变陡生! 沾染鲜血的字迹——“心甘情愿的奉献,
才是真财富”——骤然亮起!非电子幽蓝,
是温暖的、纯粹的、蕴含难以言喻慈悲力量的金色光华!光芒如实质流淌,
化作无数微小跃动的金色梵文!这些文字如活物,萦绕林渡剧颤的身体盘旋飞舞,
带着奇异韵律,轻柔又无比坚定地,试图钻入他因痛苦而扭曲的眉心!
核心指令遭遇异常干扰! 底层逻辑冲突!
检测到…原始协议…‘奉献’…法则… 错误!错误!错误等级:毁灭性!
强制…终止…当前…转化… 一连串尖锐、急促、充满混乱与难以置信的电子警报,
响彻诊所狭小空间!非由设备发出,而是直接炸响在每个人意识深处!诊所门口,
那西装笔挺的身影如同信号崩溃的全息投影,剧烈高频闪烁扭曲!那张永恒平静的脸上,
首次裂开清晰的纹路——混合着极端震惊、程序逻辑崩塌、以及…一丝古老的恐惧!
他试图抬手,指尖幽蓝光点疯狂跳动欲稳身形,但扭曲闪烁愈加剧烈,如风中残烛!
“不…可能…‘奉献’…已被…删除…” 断续的声音充满刺耳电子杂音,
冰冷平稳荡然无存。轰——!!! 仿佛响应西装男的崩溃,
又似某种覆盖全城的无形力场被金色梵文撕开裂口—— 诊所外,整座城市! 所有光源,
摩天楼璀璨霓虹,贫民窟昏黄灯盏,川流不息的车河……在同一刹那,
毫无征兆地、彻底地—— 熄灭了! 绝对的、深沉的、墨汁般的黑暗,瞬间吞噬万物!
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渊里,
唯余两点微光: 林渡周身盘旋飞舞的、温暖慈悲的金色梵文。 阿英怀中,
那被林渡手掌刺破的黑色债茧深处,
两点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冰冷、如同深渊之眼睁开的幽光!黑暗死寂中,
林渡残存的意识如风中残烛。金色梵文撞入眉心的瞬间,
倒灌的痛苦洪流被硬生生劈开一道罅隙。他听到自己骨骼在结晶化中发出的细微“咔咔”声,
如同春日冰河断裂。阿英怀里的债茧幽光陡然大盛!冰冷光芒穿透黑暗,
映亮婴儿半晶体化的脸庞——那张小脸安详得诡异,唯有嘴唇在微弱开合,
发出无声的、持续不断的尖啸!这无声的尖啸比雷霆更刺耳,
直接钻入林渡濒临破碎的意识核心,带着新生的、最纯粹的饥饿与痛苦!它要吞噬!
吞噬一切光与热!矿脉在呼唤矿镐。本能碾碎残存理智。林渡嵌在茧壳破口里的右手,
那些刺破茧壳的黑晶微粒,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开始贪婪地震颤、嗡鸣!
一股冰冷强大的吸力从茧内传来,撕扯他的手臂,要将他整个人拖入那粘稠旋转的墨色漩涡!
去喂养那株新生的、饥饿的“幼苗”!“呃……”林渡喉咙溢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身体被吸力拉扯,不受控地向茧壳倾斜。布满黑晶碎粒的右手传来被撕扯、被同化的剧痛。
温暖的金色梵文在他周身焦急飞舞盘旋,试图抗衡冰冷吸力,光芒在幽光冲击下明灭飘摇。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身体将被漩涡吞噬的刹那—— 他模糊的视线,
扫过地上那张被自己鲜血浸透的星云残页。残页浸泡在血泊黑液中,
但“心甘情愿”那几个血染的字,在黑暗中,竟透出温润的、仿佛由内而生的微光。
心甘情愿? 为谁? 苏晚苍白虚弱的脸庞,在混乱痛苦的旋涡中,如灯塔般清晰浮现。
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黑晶,如冰针刺入他混沌的意识。 不是为了这该死的银行!
不是为了这见鬼的矿工烙印! 是为了晚晚!仅仅是为了晚晚!这念头,
如同沸油中坠入冰水,在他狂暴的意识深处轰然炸开!带来奇异而短暂的清明!
对苏晚的执念,压倒了身体劫晶异化的恐惧,压倒了债茧吸扯的本能,
甚至短暂盖过了那倒灌的粘稠痛苦!“滚开!”一声嘶哑的、耗尽全力的咆哮从他胸腔炸裂!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驱动那只被茧内吸力死死吸附的右臂,猛地向外一挣!噗嗤!
粘稠冰冷的黑色丝状物从茧壳破口处被扯断,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手臂终于挣脱!
掌心一片狼藉,血肉模糊间嵌满更多细碎黑晶,粘连着一缕缕墨汁般的粘稠物质。
他失衡摔倒。但这次,毫无迟疑,甚至不看那只近乎报废的右手。他用尚能支撑的左臂,
顶着剧痛抽搐的身体,像一条濒死的蠕虫,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朝着阿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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