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终于停了。
死寂重新笼罩了浓雾弥漫的贫民窟。
只有远处工厂永不疲倦的轰鸣，还在固执地敲打着黎明前的黑暗。
顾毅依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手中的铸铁哑铃冰冷而沉重，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真实感。
他保持着绝对的静止，连呼吸都压到了最微弱的程度。
耳朵捕捉着楼下巷子里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
没有拖行的声音。
只有一种……湿漉漉的、粘稠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
滴答……滴答……间隔很长，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规律性。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缓慢地渗漏。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
窗外浓雾的灰色似乎褪去了一丝，不再是沉甸甸的墨黑，而是透出一种病态的、灰蒙蒙的亮。
天快亮了。
顾毅这才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再次靠近那扇污迹斑斑的窗户。
指尖拨开那条细窄的缝隙。
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和腐烂气息，瞬间涌入鼻腔。
他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稀薄了一些的雾气，投向楼下。
巷子里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那个扭曲的人形怪物己经不见了。
原地只留下狼藉的残骸。
在湿漉漉、布满滑腻苔藓的鹅卵石地面上，一大片深褐近黑的污渍正在缓慢地扩散，边缘还在冒着极其微弱的、淡红色的蒸汽，如同活物在呼吸。
污渍中央，散落着破碎的、难以辨认原本形状的……东西。
几根惨白的骨头，断裂的茬口参差不齐，沾满了暗红色的粘稠物。
几缕深色的、被撕扯得稀烂的布料，浸泡在血污里。
还有几团颜色更深的、质地不明的组织，散落在污渍边缘，上面甚至能看到清晰的、带着粘液的齿痕。
浓烈的腥臭味几乎化为实质，顽强地透过窗缝钻进来。
顾毅的目光扫过那片狼藉，最终停留在那只被遗弃的、沾满泥污的旧皮鞋上。
它孤零零地躺在污渍边缘，鞋头朝着巷子深处，仿佛主人最后想要逃离的方向。
巷子深处依旧被浓雾吞噬，一片死寂。
怪物离开了。
带着它的“收获”，或者仅仅是厌倦了这具残骸。
顾毅缓缓首起身。
握紧哑铃的手指松开了些，冰冷的金属上留下清晰的汗渍指印。
肌肉深处传来的酸痛和脱力感再次袭来，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
他需要食物，真正的食物，而不是那些该死的劣质粉末。
他需要休息。
但楼下那摊刺目的狼藉，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堵在胸口。
他沉默着，走到墙角，将沉重的哑铃轻轻放下。
金属与松木地板接触，发出沉闷的轻响。
然后，他走向那张硬板床，拿起搭在床头的另一件同样洗得发白、布满汗渍的灰色粗布外套。
外套的肘部己经磨得发亮，袖口也开了线。
他面无表情地穿上外套，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
没有再看窗外一眼。
他拉开门栓。
门轴发出刺耳的、如同濒死呻吟般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响亮。
门外的公共走廊同样狭窄、阴暗，弥漫着霉味、尿臊味和廉价煤油灯残留的烟味。
墙壁上布满污渍和胡乱涂画的符号。
顾毅反手轻轻带上房门，没有上锁——这里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
他沿着摇摇晃晃、踩上去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向下走。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楼下的大门是两扇沉重的、包着锈蚀铁皮的老旧木门。
门缝里透进外面灰蒙蒙的光线。
顾毅推开门。
冰冷的、饱含水汽的雾气立刻扑面而来，带着铁锈、煤灰和昨夜那场“盛宴”残留的浓重腥臭。
他走出门洞，站在了那条通向主干道的、同样狭窄肮脏的小巷口。
目光习惯性地扫视西周。
雾气比楼上看到的更浓一些，能见度很低。
破败的砖墙在雾中若隐若现，墙根下堆满垃圾和腐烂的废弃物。
巷子里空无一人。
只有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无声地宣告着昨夜发生的恐怖。
顾毅没有走向主干道。
他拐进了昨夜那条发生惨剧的、更加阴暗潮湿的死巷。
靴子踩在湿滑的鹅卵石上，发出轻微的咕唧声。
他走得很慢，很稳。
目光冷静地扫过地面，扫过墙角的污垢，扫过昨夜怪物可能藏匿或离开的方向。
最终，他停在了那片刺目的狼藉前。
浓烈的血腥和腐臭味几乎让人窒息。
破碎的残骸浸泡在暗褐色的污渍里，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凄惨。
顾毅面无表情地蹲了下来。
不是哀悼。
是观察。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确的尺子，丈量着残骸的分布，分析着撕裂的痕迹，评估着齿印的形状和大小。
冰冷，专业，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仿佛眼前不是一具被啃食的残尸，而是一道需要解开的难题。
就在他的视线扫过一截断裂的、沾着暗红粘液的臂骨时。
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污渍边缘，鹅卵石缝隙里一点微弱的反光。
不是血污的反光。
是金属。
顾毅伸出手。
他的手指稳定而有力，避开了那些粘稠的污物，精准地探入冰冷的石缝。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有些锋利的小物件。
他将其夹了出来。
是一枚硬币大小的徽章。
材质似乎是某种暗沉的黄铜，但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半凝固的暗红色污垢。
顾毅用粗糙的袖口，用力擦去徽章表面的污物。
暗沉的黄铜底色显露出来。
徽章边缘是繁复的、如同藤蔓又似机械管道的浮雕花纹。
而在徽章的中心，雕刻着一个首尾相接、正在吞噬自己尾巴的……蛇形图案。
衔尾蛇。
图案线条流畅而诡异，带着一种循环往复、自我吞噬的冰冷意味。
在灰暗的光线下，那蛇的眼睛处，似乎镶嵌着极细微的暗红色宝石，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顾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捏着这枚冰冷诡异的徽章，指腹能清晰感受到蛇形浮雕的每一个转折。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甲片碰撞的哗啦声，从巷子口的方向传来。
还有压低的、带着紧张和命令口吻的呼喝声。
治安官。
他们的反应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一些。
顾毅没有丝毫犹豫。
他迅速站起身，将那枚冰冷的衔尾蛇徽章紧紧攥在手心，铜质的边缘硌着掌心。
然后，他像一道融入阴影的烟，无声而迅速地退入旁边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废弃木箱和破烂箩筐的岔道深处。
身体紧贴着冰冷潮湿、长满滑腻苔藓的砖墙。
他屏住呼吸。
透过废弃木箱的缝隙，向外望去。
几个穿着深蓝色粗呢制服、腰间挎着短柄火铳和沉重警棍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他们戴着圆顶的、帽檐压得很低的制式帽子，脸上蒙着厚厚的、浸过药水的棉布口罩，只露出一双双布满血丝、带着惊疑和紧张的眼睛。
为首的治安官身材高大，制服紧绷在壮硕的身体上，他手中举着一盏散发着刺鼻煤油味的提灯，昏黄的光柱在浓雾中显得力不从心。
灯光扫过巷子深处那片狼藉的现场。
啊！
一声压抑的惊呼从一个年轻治安官喉咙里挤出，随即被他强行捂住嘴巴。
即使是这些见惯了贫民窟殴斗和死亡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提灯的光柱颤抖着，停留在那滩巨大的污渍和散落的残骸上。
血腥和腐臭的气味似乎更浓了。
“该死……这他妈是什么东西干的？”
一个治安官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沉闷而惊惧。
“别废话！
封锁现场！”
高大治安官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叫老瘸子！
让他带上他的家伙事！
快！
一个治安官转身，踉跄着朝巷子外跑去，脚步声在湿滑的石面上显得格外慌乱。
高大治安官提着灯，强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污渍。
灯光照亮了破碎的骨头、撕裂的组织和粘稠的暗红液体。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面。
顾毅在阴影中，清晰地看到高大治安官的目光，似乎在他刚才蹲下的位置，在那枚衔尾蛇徽章曾经掉落的地方，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里，只有湿漉漉的鹅卵石和暗褐色的污迹。
高大治安官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像是惊疑，又像是……某种深沉的忌惮。
他迅速移开了目光，仿佛那地方有什么灼人的东西。
“保护现场！
等老瘸子来！
谁也不许乱动！”
他厉声喝道，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威严，掩盖着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巷口己经被另外两名治安官用身体和警棍象征性地拦住，虽然这条死巷深处根本没人会来。
提灯昏黄的光晕在浓雾中摇曳，将治安官们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两侧布满污垢的砖墙上，如同怪诞的皮影戏。
顾毅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手心那枚衔尾蛇徽章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透过皮肤，渗入骨髓。
巷子深处那滩暗红的污渍，在摇曳的灯光下，无声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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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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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这些见惯了贫民窟殴斗和死亡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提灯的光柱颤抖着，停留在那滩巨大的污渍和散落的残骸上。
血腥和腐臭的气味似乎更浓了。
“该死……这他妈是什么东西干的？”
一个治安官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沉闷而惊惧。
“别废话！
封锁现场！”
高大治安官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叫老瘸子！
让他带上他的家伙事！
快！
一个治安官转身，踉跄着朝巷子外跑去，脚步声在湿滑的石面上显得格外慌乱。
高大治安官提着灯，强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污渍。
灯光照亮了破碎的骨头、撕裂的组织和粘稠的暗红液体。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面。
顾毅在阴影中，清晰地看到高大治安官的目光，似乎在他刚才蹲下的位置，在那枚衔尾蛇徽章曾经掉落的地方，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那里，只有湿漉漉的鹅卵石和暗褐色的污迹。
高大治安官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像是惊疑，又像是……某种深沉的忌惮。
他迅速移开了目光，仿佛那地方有什么灼人的东西。
“保护现场！
等老瘸子来！
谁也不许乱动！”
他厉声喝道，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带着一种刻意强调的威严，掩盖着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巷口己经被另外两名治安官用身体和警棍象征性地拦住，虽然这条死巷深处根本没人会来。
提灯昏黄的光晕在浓雾中摇曳，将治安官们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两侧布满污垢的砖墙上，如同怪诞的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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