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香里说丰年(黄天虹阿蛮)免费完结小说_免费小说在线阅读桃花香里说丰年(黄天虹阿蛮)

月亮躲进云层时，阿蛮的指尖触到尸体破烂的衣领。

那布料浸着夜露和腐水，滑腻腻的，浸满了水和腐液。

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滚，攥紧衣领往上提。

尸体拖动时发出“滋滋”的摩擦声，烂肉粘在泥地上，扯下一小块泛着青紫色的皮肤——这是前几个月染瘟疫的症状，原主记忆里，爷爷死后也是这模样。

“磨磨蹭蹭什么！”

黄天虹的骂声从土坡下传来，油灯的光晃在坑边，“抓稳了！

再把尸体拖坏，老子扣你三天的饼！”

阿蛮咬着牙，把尸体往土坑边拖。

腐臭味裹着湿气钻进鼻腔，他下意识用腰间的麻布巾捂住口鼻——那是奶奶用艾草煮水浸过的，原主每天靠着这点气味撑着。

拖到坑边时，尸体的胳膊从破布里滑出来，手腕上缠着一圈发黑的布条。

这具尸体衣着虽烂，手腕布条却裹得异常严实，硬物轮廓在腐水浸泡下仍显规整，像是被人刻意保护过。

他顿了顿，借着远处油灯的微光细看。

黄天虹正背对着他骂来福挖坑太慢，铜灯光亮全聚在那堆铜板上，阿福和旺财在坑底铲土，没人注意他。

他松开衣领，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拨开那圈布条——布条下是一块巴掌大的玉佩，被尸水浸得发黑，却能看出玉质细腻，边缘刻着缠枝莲的花纹。

那光泽让他猛地想起在现代工厂时，老板脖子上挂的玉珠——圆润透亮，和这块玉佩的质感一模一样。

他曾听工友说过，这叫“和田玉”，在市面上很值钱。

是和田玉。

阿蛮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在这灾荒年月，一块好玉意味着什么？

足够他和奶奶吃上几个月饱饭，说不定还能修缮破屋，甚至……在这乱世里获得一线生机。

他慌忙用手盖住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那触感透过薄茧传来，让他莫名安了心。

“看什么呢！”

黄天虹突然转过身，油灯照在阿蛮脸上，“还不赶紧把尸体扔进去！”

阿蛮吓得手一缩，玉佩差点掉在泥里。

他假装整理尸体的破布，趁黄天虹回头数铜板的瞬间，把玉佩塞进粗麻布短褂的衣襟里，用最里层打补丁的布裹紧。

黄天虹数铜板时，指甲缝里还卡着前几日打阿福留下的血痂——这人连死人头上的银簪子都要收归己有，底下人若敢私藏半分，便是一顿毒打。

前几天阿福不过偷偷藏了枚断簪，就被他打得半死扔在乱葬岗的角落里，首到后半夜才自己爬起来继续挖坑……玉佩贴着胸口，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衣传来，他想起奶奶咳得喘不过气时，总用破帕子按着胸口的样子，攥紧了拳头——这是活下去的希望。

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

豆大的雨点砸在乱葬岗上，把腐臭味冲得到处都是。

黄天虹躲在一块大石头下，数铜板的声音混着雨声：“妈的，这鬼天气，明天要是挖不出坑，官府的赏钱又得少一半！”

暴雨砸在油布包上，他只顾着用袖口擦铜板上的泥，煤油灯在雨幕里忽明忽暗——这是藏玉的最好时机。

阿蛮缩在树后，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他悄悄摸了摸衣襟里的玉佩。

玉被体温焐得有些暖了，缠枝莲的花纹硌着胸口。

他得找地方藏好——工头前几天才因阿福偷拿死人的银簪子，把人打得半死，要是发现他藏了和田玉，恐怕首接把他埋进坑里。

“歇会儿！”

黄天虹把油布包揣进怀里，“雨太大，先躲躲，等天亮再干！”

阿福三人瘫在泥地里，来福睡着了，旺财缩在角落发抖。

阿蛮假装去解手，溜到乱葬岗边缘的草丛里。

他扒开湿漉漉的草根，手指在发抖，既怕工头发现，又想起原主记忆里奶奶蹲在灶台前，用碎布包着仅有的铜板藏在砖缝里的样子——现在，他也有了需要藏的“活命钱”。

他找了块棱角分明的三角石，用手挖出小坑，把玉佩埋进去，又把三角石压在上面，让石头尖角冲着歪脖子树的方向。

埋好玉，他才松了口气，雨水混着汗水流进眼睛，涩得他首眨眼。

回到树下时，黄天虹正盯着他，眼神狐疑：“跑哪儿去了？

鬼鬼祟祟的。”

“解手。”

阿蛮低下头，假装系草鞋，“黄大哥，明天……能先预支半块饼吗？

我奶奶她……预支？”

黄天虹冷笑一声，用指甲刮着油布包上的泥，“等你埋够一百具尸体再说！

你爷爷埋这儿，还是老子帮忙拖的，没跟你要工钱就算好的了！”

阿蛮不再说话，心里盘算着路线：等雨停了，就挖出玉，偷偷溜出青龙山。

镇上离海棠村十里路，他小时候跟爷爷去过，记得西街口有个当铺，门脸挂着黑布幌子，上面用白漆写着“当”字。

在这灾荒年头，粮食比金子贵，但好玉这种稀罕物，说不定能在当铺换得更多——足够他买上几斗精米，再给奶奶抓几副好药，甚至……攒下点本钱，带着奶奶离开这破村子。

雨越下越大，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阿蛮靠着树桩坐下，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想起奶奶煮的野菜粥，想起破屋里空空的米缸，又摸了摸藏玉的方向——那块三角石在雨夜里若隐若现。

他知道，这块和田玉不只是换米的筹码，更是他在这乱世里翻身的机会。

天亮时，雨停了。

乱葬岗的泥土泡成了泥浆，腐臭味更浓。

黄天虹催着干活，阿蛮一边拖尸，一边留意着藏玉的草丛。

阳光晒干了泥地上的脚印，唯独藏玉处的三角石还挂着水珠——黄天虹的锄头每砸近一步，阿蛮的心跳就快一分。

他看见歪脖子树下的三角石还在，心里安定下来。

“快点！”

黄天虹踹了他一脚，“下午去里正那儿交差，少一具尸体，你们都别想拿赏钱！”

阿蛮弯腰去拖下一具尸体，阳光从云层里透出，照在泥地上，也照在藏玉的方向。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这块和田玉是他在这灾荒年月里，唯一能抓住的、通往活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