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停车场染成一片血红。我坐在那辆二手破车里，看着唐婉来电，没接。七年了。
我和唐婉，从大学时一份炒面分着吃的甜蜜，到如今为了省下一顿肉钱都能冷战半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俩的聊天记录，从爱你，
变成了转账、水电费、下个月。1 沙发之痛掐灭第三根烟。我拖着沉重的腿，
回到出租屋。推开门，一股饭菜香扑面而来。厨房里，那个我该叫妈的中年女人，
眼皮都没抬一下。唐婉从主卧走出来，脸上挂着一种陌生的轻松。回来了？妈做了红烧肉。
接着，她指了指客厅那个布艺沙发。这几天，你委屈一下，睡客厅沙发。
我看向那个沙发，又短又窄。我一米八的个子，躺上去，脚踝都得悬在外面。
我试图商量：要不，我给阿姨在附近订个酒店？让她住得舒服点。话音刚落，
唐婉的脸瞬间冷了。她一把将我拽到阳台，猛地关上玻璃门，隔绝了她母亲的视线。
黄志文，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妈碍事？还是觉得她给你丢人了？
我张了张嘴：我不是……你就是！她直接给我定了罪。我无力反驳，只剩沉默。
见我沉默，她又忽然软了下来，红着眼眶依偎在我肩头。志文，我知道你委屈。
我也心疼你。可酒店一晚的钱，够我们吃一个星期了！房价一天一个价，
我们再不拼命，就真的买不起了。为了我们未来的家，忍一忍，好不好？又是这句话。
一句为了未来，就可以牺牲掉我所有感受的咒语。我看着她，点了头。好。夜里，
我蜷在沙发上，骨头被硌得生疼。主卧的门缝里，隐约传来唐婉和她母亲压抑不住的笑声。
那道门，像一道墙。把我隔绝在她们的家之外。凭什么？我睁着眼，死死盯着天花板。
凭什么我要为了一套冰冷的房子，活得像条狗？2 冷眼相对第二天一早，唐婉把我叫醒。
她站在沙发旁，语气平静。我今天约了餐厅，晚上带我妈出去吃饭，你也一起。
她顿了顿，七点，别迟到。我揉着酸痛的脖子，点了点头。临近下班，
主管突然冲出办公室，脸色凝重。所有人，会议室，紧急会议！项目出了大纰漏，
需要连夜拿出解决方案。会议室里，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是唐婉。主管的目光扫了过来。我伸出手，将手机调成静音，
按下了拒接。手机暗下去，很快又亮起，一次又一次。我如坐针毡。会议开到九点多才结束。
我筋疲力尽地回到家，迎接我的是刺骨的冰冷。唐婉和她母亲已经吃完饭回来，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进门，唐婉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开会了，手机静音……
不用说了。她打断我，站起身，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不想跟我妈吃饭，所以故意不接电话，给我妈脸色看！我没有，是真的在开会……
够了！她提高了音量，拉上母亲径直走向主卧，重重地关上了门。再一次，
我被一个人丢在空旷的客厅里。那一刻，我心底有什么东西，啪一声断了。
3 疯狂报复我在客厅坐了一整夜。主卧里传来压抑的哭声，很轻，像针一样扎在我心口。
疼，伴随着愧疚。明明是不可抗力的工作原因，她却偏要曲解我。第二天一早，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解释或道歉。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唐婉，我累了。她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又怎么了？我没理她，径直出了门。压抑到极致时，
这笔意外之财砸到了我头上。因为紧急项目处理得当，公司发了五千块奖金。
短信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滋生。我几乎没有犹豫，打开购物软件，
下单了一台最新款的 PS5。输完支付密码，订单生成。我感受到了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这不仅仅是一台游戏机。这是我逃离现实的出口，是我对抗压抑的武器。
是我为自己买的自由。我他妈应得的。几天后，算好唐婉出差的日子，
我将巨大的箱子搬进屋，叫了炸鸡和啤酒。一切都天衣无缝。在我刚把 PS5 接上电源，
即将按下开机键时。门锁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哒一声。门开了。
4 分手风暴唐婉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她看着我，又看看那台崭新的游戏机，一脸愕然。
客厅的空气，瞬间凝固。唐婉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冰冷。那是什么？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搜刮出一个无比愚蠢的借口。一个……路由器。新出的，信号特好。
说完，我立刻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唐婉没戳穿我。她走到包装盒前，
用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 Logo。黄志文，你家的路由器五千块一个吗？
为什么要骗我？你知道五千块对我们意味着什么？那是我们两个月的房租，
几个月的伙食费！你现在算什么？唐婉的话，像针一样刺破了我紧绷的神经。
所有积压的委屈，被拆穿的羞耻，轰然引爆。对！我咆哮着吼出这个字。但这五千块！
是我熬了几个通宵挣回来的！我凭什么不能花？我猛地站起来，
将手里的手柄重重摔在茶几上。房子，钱！你脑子里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我为了这个家，活得像个苦行僧！不能有爱好，不能有娱乐，连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
我买个游戏机怎么了？我花自己的钱买我喜欢的东西，有错吗？
我是不是就该把每一分钱都存起来，像个机器一样为你工作到死？
我的爆发显然也点燃了唐婉。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我为了什么？我省吃俭用，不都是为了我们能早点付上首付，能有个真正的家吗？
你呢？你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只想着你的游戏，你的快乐！你能不能上进点，
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你的未来里有我吗？我冷笑着反问。你的未来里，
是不是只有那套房子？我只是帮你还房贷的工具人？你混蛋！
我们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用最恶毒的言语互相攻击。
争吵最终在她的一声尖叫中戛然而止。她红着眼，转身拖起行李箱。分手吧。
你去跟你心爱的游戏机一起过吧。砰！门被重重地摔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巨大的解脱感和同样巨大的空虚，同时将我淹没。
5 逃离江城我像个木偶，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就在这时，手机响了。王浩，
我上一家公司的老板。我按下接听键。志文，最近怎么样啊？王浩爽朗的笑声传来。
我含糊地应付了几句。他直接切入正题：我在京海开了家公司，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
京海。那个遍地黄金的城市。双倍薪水，加项目分红，给你一个团队带。
王浩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别在江城那小池子里耗了，京海才是你的舞台。
唐婉那句你不上进的指责，又在我耳边响起。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王总，我什么时候过去？第二天一早，我回公司递交了辞呈。我没有退租，
只是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那个 PS5，我没再看一眼。
就让它和这个承载了太多屈辱和争吵的家一起，留在过去。候机大厅，
我下意识拨通了唐婉的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时，电话通了。那边很安静，
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良久，我先开了口：我要去京海了。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房子你回去住吧，密码没换，房租我会继续交。这大概是我能给的，
最后的温柔。说完，不等她回应，我便挂断了电话。关机，登机。飞机冲上云霄。
我看着窗外被甩在身后的城市，心中五味杂陈。6 温柔陷阱京海的节奏快得让人窒息。
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用一个又一个项目，换来了更大的公寓和翻倍的薪水。
那些曾经不敢想的 AJ，我一口气买了好几双，当成战利品陈列在玄关。
我以为物质能填满空虚。可夜深人静时，心里那个洞，却越来越大。就在这时，林语出现了。
她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安安静静，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百合。她和唐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唐婉是火，美得锋利。而林语是水，温润无声。每个加班的夜晚，
林语都会悄悄放一份热宵夜在我桌角。她会指出我方案里微小的瑕疵，
却又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把决定权完全交给我。她的温柔和崇拜，
治愈着我那颗被唐婉反复碾压过的心。一个项目庆功宴的晚上，微醺的我送她回家。楼下，
她仰头看我，眼里有星光。志文哥，你是不是……心里还装着别人？
我看着她澄澈的眼睛，那些关于唐婉的屈辱和不甘，仿佛瞬间被净化了。我摇了摇头，
俯身吻了下去。和林语在一起，我才体会到什么是被捧在手心。
她把我的公寓收拾得一尘不染，把我的限量版球鞋一双双擦干净。她从不指责我花钱，
也从不要求我为了未来怎样。那种无条件的顺从和信任。让我真的以为，
我终于找到了幸福的正确答案。7 命运重逢直到那天下午，王浩把我叫进办公室。志文，
有个大项目，你来带队。他递给我一份文件。对方公司实力很强，成了，你年底的分红，
够你在京海付个首付了。我接过文件，随意翻看。当看到合作方法人代表的名字时，
我的手指瞬间僵住。唐婉。血液在这一刻逆流。王总，这个项目……能不能换人？
不行。王总的表情严肃起来。公司里能啃下这块硬骨头的，只有你。
我知道你跟唐婉的关系，但公是公，私是私。志文，我只信你。
他把信任、利益、人情都摆在桌上，我没法拒绝。我好不容易爬出泥潭，
老天爷非得再把我一脚踹回去。8 嫉妒之火再次见到唐婉，是在项目启动会议上。
她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瘦了些，也更成熟了。黄经理，你好。她朝我伸出手，
客气地开口。我伸出手，指尖触碰的瞬间，像被电流击中。旋即分开。唐经理，你好。
我喉咙发干。会议开始了。我强迫自己进入状态，语速平稳地介绍方案。她全程低头看文件，
没有多余的表情，像个训练有素的演员。会议结束，我靠在楼梯的窗边，点了一根烟，
却压不住心底的烦躁。我忍不住回想，大学时，我们挤在宿舍楼下，分一碗炒面。
她笑得眉眼弯弯，把仅有的肉都夹给我。那时的她，眼里有光。现在，
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我发现，原来感情这玩意儿，不是你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为了逃避，我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林语身上。看电影，玩各种以前不敢尝试的娱乐项目。
我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忘掉唐婉。可命运，偏偏喜欢开玩笑。那天电影散场后，
我们随意走进一家咖啡馆。林语在对面兴致勃勃地讨论剧情，我心不在焉地听着，
目光却被窗外的一幕定住了。那是另一家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着唐婉和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文质彬彬。他体贴地将快要凉掉的咖啡推到一边，又把一旁的热水递了过去。
唐婉冲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客气，有疏离，但也有一抹我无法忽视的温柔。那一瞬间，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嫉妒，像火一样在我心里烧了起来。我以为我早已放下，
原来只是自欺欺人。那道伤疤，只是被我用金钱和新的恋情虚伪地盖住了。
如今被人轻轻一碰，就再次血肉模糊。9 失控纠缠那一晚，送走林语后，
我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大平层，失眠了。脑子里反复播放着白天的一幕。我猛地抓起手机，
开始拨她的电话。一次，两次，三次……在第十次，电话通了。有事吗，黄总监？
她冷淡的声音传来。我还没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怎么了，婉婉？
这么晚了谁的电话？电话那头，唐婉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一种平静到残忍的语气说。
打错了。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打错了三个字，
否定了我们曾经存在过的七年，也否定了我的所有。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失控了。
我疯了一样地给她打电话、发信息。从质问，到哀求，再到最后，只剩下大段空白的文字。
她不回，我便去她公司楼下等。看着她和同事有说有笑地走出大楼，
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开车接她。我像一只被遗弃的狗，只能远远看着。第五天，
我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唐婉发的。下午三点，街角的咖啡馆，我们谈谈。
